“就是的。”清子也说,“反正都是自己人,到时候香香要是真把你家大哥挖走了,你让她给你买个LV的包补偿你一下就是。”
朱鱼摇头:“没关系,反正都是一个公司的,她是新人我本来就应该让着她,包就算了吧,我不太喜欢路易威登的花色。”
清子疑惑:“路易威登是什么?”
朱鱼给清子科普完lv的全称,又听他们说等以后公司做大了要让她做主管云云,她听着沉默着,表情有些平静的反常。
外面起风了,办公室的玻璃窗被拍的沙沙作响,狂风钻墙而过发出的“呜呜”声,似恶灵嚎叫,听得人毛骨悚然。
“再过会天就该亮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和你清子姐也要走了,要不要我们顺路送你一段?”标哥起身拿车钥匙。
“不用,我打车就是。”她捏着裙角的手紧了紧,终于说出了憋了一晚上的话:“标哥,清子姐,我想辞职。”
一句话让动身要走的两个人瞬间滞住了,标哥苦笑:“不是……你这也太突然了吧?为什么啊?是因为我和你清子姐哪儿做的不对吗,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着解决啊。”
“不是你们的原因,”朱鱼强颜欢笑,“是我自己,感觉坚持不下去了,想找个学上学点东西。”
“坚持不下去?是因为熬夜熬的多吗?”清子坐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这样吧,你最近几天在家好好休息不用上班了,调调作息准备白天直播不播晚上了,你看这样怎么样?”
没等朱鱼回答,标哥就说:“秋子你听哥说句实话,上学真没个大用,本科研究生又能怎么样呢?还不是给别人打工,我一朋友博士后,三十多了恋爱没谈过,这种就是典型读书读傻了,人不能太拿学历当回事真的。”
“就是就是,”清子又接着说,“你看你长那么漂亮,不夸张的说播个两年三年捞到一套房的钱简直轻而易举,到手的现金不比学那些没用的知识实在?而且你毕了业也找不到比这工资更高的工作,你到那时候肯定后悔!”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朱鱼累的头疼,于是暂时妥协:“那我先考虑考虑吧……”
“嗯嗯!你这两天就先给自己放放假,等调整好心情再来上班!”清子关切道。
朱鱼点头,出了办公室。
回到直播室关机时她一下子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用鼠标一直习惯靠内摆,怎么这回是靠外摆的?难不成……有人动过她电脑?
微信网页版都还没退,要真有人翻,之前的聊天记录都能被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皮卡丘又给她发了消息——“不要在这个小软件上耗费青春了,你值得更广阔的天地,说实话你这个颜值参加海选组女团出道都能跟玩似的,干嘛非得在这小破地方死磕呢?”
朱鱼临退出前给他发了句,“我黑料太多,见不得光。”
……
用两天休息时间翠姨带她去了好几家职业学校,学费都差不多,一年两千五左右。朱鱼只有初中学历,入学只能上中专,等把中专读完可以接着上大专或者入职学校分配的工作。
所谓学校分配,其实就是被送进电子厂。
“你想想啊妮儿,你上完中专上大专,上完大专再接着升本,用不了几年咱也是个大学生了。”出了学校,翠姨苦口婆心对朱鱼劝诫道。
这家学校据说新校区还在盖,现在就只能安身在一个旧部队里面,别人是操场,这家是沙场,进去风一吹卷满嘴灰。
但这家学校态度最好,招生老师一听她俩想来学校看看,硬是在放假期间拿钥匙把学校门开了,而且还说学校是采取的军事化管理制度,学生成绩差归差,可是不乱。
天上的太阳很大,人就像烤盘上的肉,分分秒秒能感受到自己在被灼烧。
可朱鱼心情却很愉悦,听翠姨说她以后会如何如何时,难得没心没肺笑了几声。
招生老师建议她先交学费,到了秋天直接来入学,入学考可以用手机搜答案,老师不会管。
可朱鱼手头没多少钱,她想等发工资再来交,她后台还有两万多块钱没提,对付两年学费生活费也足够了。
回去的公交车上,翠姨突然扯住朱鱼的手,低声说:“我一下子想起来了,你现在先别跟他们说辞职的事,等把钱都提出来再说,大不了直接走人。”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朱鱼犹豫,“标哥和清子姐对我很好,而且他们也说辞职要提前告诉他们,我这样有点太寒他们心了吧?”
“傻妮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觉得他们好,他们就真的好吗?现在的人心都坏着呢!”翠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朱鱼沉默,心里不太认同这种做法。
第二天晚上她回了公司,准备先把这个月的时长给播完,香香穿着她以前的衣服,画着和她差不多的妆容,直播间都是她以前的观众。
刚入行的时候清子就告诉了她,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不要断播,平台上美女主播那么多,他们看谁不是看?男人都是贱骨头,就算守着个天仙照样想找外面的野鸡,刺激呗。
下播之后,清子召呼她们仨说后天去公园烧烤,想吃什么现在提前跟她说。
晴天和香香兴高采烈说了一大摞,轮到秋子了她想了想说:“和她俩一样吧。”
清子点头,神情冷淡。
时间转眼到了后天,公园风很大,天气也不好,朱鱼穿着粉色百褶短裙,甚至感觉有点冷。
和她们一起的,还有标哥的两个朋友,一男一女,是对开宝马的小夫妻。
清子和香香晴天忙活着烤肉,让朱鱼等着吃就行。她听着亭子里传出的欢声笑语,一个人在河边发呆,忽然觉得天很低很低,就快要把她压塌了。
“想什么呢你?”清子出现在她背后,弯腰递给她一串烤鸡胗。
朱鱼站起来接过,下定决心似的:“清子姐,我考虑清楚了,我还是得辞职。”
清子的面色骤然变得阴沉,就像此时此刻的天气,她瞪了朱鱼一眼转过身大声道:“别玩了都!回去吧!今天没心情!有个人不想让你们放松!”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懵了,他们只看到满脸厉色的清子,和河边不知所措的朱鱼——手里攥着一串烤糊的鸡胗。
回去的路上朱鱼和晴天一块坐的小夫妻的宝马车,见朱鱼满怀心事,晴天知道刚才清子发火肯定和她有关系,但又不好问是因为什么,只好和小夫妻聊天解闷,说起自家儿子时语气都变得快活。
她儿子刚满两岁,话已经能说利索了,每天“妈妈”“妈妈”的叫,能让她心里所有委屈疲惫都烟消云散。她结婚结的晚,男人又是个不务正业的,每月四千的房贷都还不起,她再不努力挣钱,儿子上幼儿园的钱都拿不出。
她特别不明白,像朱鱼这样年轻漂亮又会赚钱的姑娘,到底还有什么值得闷闷不乐的呢?
回到公司后,晴天香香照常直播,秋子被叫去了办公室。
十八岁的女孩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四个成年人。
“秋子,咱做人得讲讲良心吧,当初你刚直播的时候我和标哥可没少忙活,一块钱一个的喇叭标哥一刷就是几百个,你现在倒好,混出头了想跳槽了,我们这种小庙供不下你这尊大佛了是吧?”清子厉声说,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肌肉都在抖动。
“不是的,我不是想跳槽,我是想去上学的。”任朱鱼再怎么沉稳镇定,面对这种场面也难免发颤。
标哥冷笑一声,“认识那么久了你也不用在我们面前撒谎,也是,有去大城市混的机会谁愿意留在这呢,但秋子你这样做可是真不厚道。”
她的眼泪“啪嗒”掉下来,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听。
清子指着标哥的朋友:“你这位大哥是做餐饮生意的,一年几百万的流水,你问问他好高骛远忘恩负义的人能不能有出息!”
小夫妻没说话。
朱鱼哽咽,眼泪不断往下流:“对不起,我不该这样,我会留下来好好直播的。”
“留什么留!你心都不在这!”清子朝她大吼了一声,“想辞职就辞职呗,跟我们多稀罕你一样,要走现在就走!”
朱鱼抬手擦了把眼泪,站起来准备离开。
“等等!”在她够到门把手时清子说,“把公司钥匙留下来!”
以前因为只有她一个主播,清子和标哥给她配了把钥匙,省的他俩不在时她进不了门耽误直播。
朱鱼把钥匙从包里翻出来,放在了沙发上。
她出了公司门后香香追了上去。
“你的聊天记录被我翻过,本来想偷你大哥的微信号的,没想到还发现了点意外惊喜。”香香画着浓重的烟熏妆,神情是不属于十七岁的沧桑与成熟。
楼梯的铁扶手已经生锈的不成样子,仅是靠近就能闻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像血。
朱鱼扶着铁扶手,声音平静又无力:“我知道。”
第10章 错误
“你没得罪我,但我讨厌比我漂亮的女的,所以不好意思了。”
朱鱼听完这句话,没犹豫径直下楼。
回安康小区的公交车上她接到标哥的电话,对方的语气又恢复了温和:“秋子你别和你清子姐生气,她就是太舍不得你了,你这两天抽空把直播时长播够吧,不然后台的钱提不出来,没法给你结工资。”
“好的标哥。”她简直又要热泪盈眶了,但这次是高兴的。无论怎么样,起码她能够重新开始生活了。
次日晚上八点她去了公司,确定那个时间点肯定有人才去的。钥匙已经被收走了,她想趁白天没人来播也进不去。
开门的是晴天,画着浓妆穿着吊带,应该是在直播中。
好在直播室有三个,香香晴天各占完还能给她留下一个,就是摄像头不太好,拍出来的人比现实要丑好几倍。
最后两小时,她挂上公告说以后不播了,临走前跟大家道个别。
“大哥们”没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个个心怀不满,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真金白银捧出来的主播突然“跑路”。但秋子梨花带雨跟他们道别的样子实在太惹人疼,不仅没人说一句重话还“唰唰”刷了一堆礼物送她上网站头条,“苍狼”更是说秋子如果不在他以后也不会再逛这个网站,一言既出招来许多人附和。
当然,说跟做是两码事。
下播后她趁清子在办公室没出来火速离开,还好他们当初嫌麻烦让她用自己的微信维护“大哥”,否则现在估计连微信号都要收走。
回到家她习惯性的登上手机版网站,过去她也用手机播过,但效果远比不上电脑端。
输入密码,登录,密码错误。她心里咯噔一下,重新输入,还是错误,但她确定密码没错。
两万多块还在里面,那是她重新开始生活的资金。
朱鱼的手指几乎是颤抖着拨通了标哥的电话,接通后心神不宁道:“哥,我……我的直播账号登不上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啊这,我不太清楚,可能是你违规封号了吧,我不知道,你问一下你清子姐。”标哥说,然后就挂了。
朱鱼的脑子“嗡”的一下,周围氧气似乎都稀薄了,让她头晕脑胀。她忙不迭又拨通了清子的号码,铃声响了有半分钟后对方终于接通:“喂?”
“清子姐,我的直播账号登不上去了。”朱鱼说,“钱都还在里面没提出来,我现在很着急,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当初注册账号的身份证是他们给的,真登不上去申诉都申诉不回来。
清子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语气反而讥讽,“这我就不清楚了,你不是要走吗?我只管自己的员工,不管外人的事儿。”
朱鱼彻底慌了,喉头哽咽,“我不走了!你们帮我把账号弄回来吧,我以后什么都听你们的,我再也不提辞职的事了。”
清子冷笑一声:“早干嘛了,我们的耐心有限,现在已经被你耗干净了,以后好自为之吧。”
电话被猛地挂断。
朱鱼直接瘫到了地上,失声痛哭。
翠姨在卧室听到了她的动静,过来见到情形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朱鱼哭的说不出话,只一个劲的摇头,从嘴里断断续续发出声音,连起来是:“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他们把我的钱,全押住了。”
哪怕单纯如她也清楚,什么违规封号,分明是他们把密码改了。
翠姨恨铁不成钢,痛声说了句:“你啊!”然后把手机夺了过去,“哪个是他们的电话号,我跟他们说!”
夜色沉如水,却并不寂寥,朱鱼坐在床上蜷缩着身体,都能听到楼下小孩的玩闹声。家长拉开窗户喊着自家孩子的名字,怒吼道:“都几点了!还不回家睡觉!”
客厅里的翠姨音量拔高:“有你们这样做人的吗!你们也太欺负孩子了吧!当初她没成年就被你们骗着去上班,你们这是雇佣童工,是犯法的我跟你们讲!”
电话另一头的标哥彻底撕破嘴脸,毫不讲理道:“她未成年来上班是她谎报年龄欺骗公司,关我们什么事?我们才是受害者。”
翠姨明显被对面人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假身份证都是你们给她弄的!你们说她欺骗公司,你还要不要脸!你们这种人以后是要断子绝孙的!”
骂声传到朱鱼耳朵里,和着外界的嘈杂,仿佛一张大网从头顶落下,让她无处可逃。
翠姨打完电话回来,脸被气的通红,将手机往朱鱼床上一扔说:“别怕,明天姨陪你去报警,我不信就没人治得了他们!”
朱鱼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两只眼睛没了光彩,空洞洞的漆黑一片,她抬头:“翠姨,对不起。”
她什么都没做错,她说对不起。
翠姨憋了一晚上的泪一下子涌出来,过去搂着朱鱼哭:“可怜的孩子哟,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你做错什么了?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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