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桑岚一愣。
“塔塔今日以身犯险两次。”谢流庭唇畔始终挂着笑,然而他的面容却因为背光的缘故隐没在黑暗里,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你说孤该如何罚你?”
桑岚一时之间还没往那隐晦而暧昧的方向去想,只以为是说的真正意义上的责罚,还没想哈如何开口,一旁的谢琬就已经急冲冲地说道:“不要罚皇嫂!”
“……不要罚皇嫂。”小姑娘看上去有些急了,“皇嫂今日是为了保护我和兄长——要罚就罚我罢。”
说罢,还拽了拽身侧谢瑄的袖摆示意他帮腔,却眼见自家兄长神色复杂地看了自己一眼,抿着唇没有说话。
“罢了。”
“此事回府再议。”谢流庭微微偏头,月光衬照在他的面容之上,叫他外貌形同端方君子一般皎洁。
却莫名让桑岚心间一紧。
“不是什么过重的惩罚——不过王妃总如此热心冲动,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总该给个教训。”
“至于你们。”谢流庭看向一旁的两个孩子,“孤这便让人送你们回府,稍后再遣御医去为你们查看。”
他话音刚落,几位侍从便从园外走来,向着谢琬与谢瑄示意,表示要送他们返回自己的宫中。
见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谢琬有些愧疚地抿起唇,迈开小步蹭到桑岚身边,轻声道:“对不起,五皇嫂。”
说完这句话后,她顿了顿,张开双臂,有些羞涩地轻声道:“皇嫂最后还可以抱抱小琬吗?”
“皇嫂的怀抱又香又温暖,像母亲一般,小琬很喜欢。”
桑岚顿了顿,对上女孩儿羞红的脸庞,还是俯身抱住了她。
身侧的谢瑄见此,眸光闪了闪,却始终保持了沉默。
倒是在走之前,少年回到三人原本待着的地方,伸手捡了什么塞进袖里。
而在谢琬问他:“那是什么?”时,少年却只回答了一句“没什么。”便揣着手向前走去。
倒是桑岚站在原地,眼前浮现起先前两个半大孩子一本正经向他道谢的场景,心底莫名浮现出一丝沉重与复杂。
仿佛一眼望去,见到两株柔韧的长草,在疾风骤雨与泥潭中生长的场景。
等到人都散去,两人也终于坐上回府的发车后,桑岚才对着身侧的人轻声发问:“对于今晚的事,王爷如何看待?”
“王妃指的哪件事?”
谢流庭眯了眯眼,微微偏过头看他。
桑岚沉肃了面容,道:“所有。”
望着那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眼,谢流庭沉默良久,这才徐徐开口。
“雪豹之事为人指使,然事发突然——”男人一顿,拇指指腹微微蹭过食指上的指环,“究竟是意外还是……考验,皆在人心。”
桑岚闻言微怔,忽地意识到——虽然令人不备,但在场的那么多武将,在那时竟无一人出动。
若不是得了吩咐,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但是为什么?堂堂帝王却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测试自己的孩子。
“虽然很危险,但是塔塔做得很好。”
身侧的男人忽地发出了赞扬:“若非王妃在此,今日怕是要见血。”
桑岚听罢瞥了他一眼:“那时我制住雪豹的时候,你在暗中帮我了罢?否则我早已脱手了。”
男人对此则以一声轻笑回复。
“至于方才的行刺,则是预谋已久。”说到这,谢流庭平和的嗓音蓦地下沉,带上了几分冷冽:“打的是一网打尽的算盘。”
桑岚沉眸,因着这话陷入了沉思——
谢瑄与谢琬的母亲为贵人,母家最高官级则是县令,但哪怕如此,在炆帝本就子嗣稀少的后宫中,诞下了一子一女的人位份也绝不可能就这么遭人压了一头,看两个孩子的模样,往日在宫中应当也没少受辱。
他忽然有些摸不清那位帝王的想法——他似乎很爱重他的孩子,又似乎放任着他们在这深宫之中自主沉浮,互相残杀。
“不过这些事,王妃便莫要再想了。”
谢流庭在说话的同时向他望来,晦涩的眸光中染上几分心疼,“塔塔今日已经很累了,不是么?”
经他这么一说,桑岚才后知后觉地感知到身上传来的轻微疲意。
“我……”
他刚想说自己现在还好,然而话没出口,就被忽然靠过来的人揽着腰身与腿弯,轻轻地放置在了大腿上。
“今日之事,塔塔辛苦了。”
“相信孤,往后不会再让你经历同样的事了。”
由于靠得紧,桑岚很轻易地便听见拥着他的人沉稳的心跳,比起往日,似乎急促了些,不似他这一路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
谢流庭环抱着他的手臂非常用力,像是要将他嵌进骨血里,而桑岚则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山雨欲来的气息。
第32章
耳边依稀响起轻轻流动的水声,恍惚间,桑岚感觉自己被一阵温热的暖流所逐渐包裹。
像是孩童落入的母亲的怀抱,温暖得叫人生出无边的眷恋。
卷翘的眼睫犹如欲飞的蝶翼般轻轻颤了颤,桑岚在不断蒸腾的白雾中缓慢睁开了眼。
最先入目的是一片将将没过胸口的池水,他抬眸扫过周遭的摆设,大致判断出这处应当是某处仅有王公贵族能够使用的温泉池。
“我怎么……”
看着眼前的场景,桑岚满心疑惑——
他记得他从宴会上下之后,便上了回府的车马与谢流庭一同回府,只不过在马车上被某个男人一直低声哄着抵不住疲惫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出现在了这种地方?
然而未等他细思,便发觉身后靠着的“池壁”微微一动,一直环抱着他的人坐在池边玉阶上的忽然俯身凑近,将下颚抵在他的颈侧亲昵地蹭了蹭。
“塔塔醒了。”
本就微微贴合着的两人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靠得愈发紧密。夹在两人间的缝隙因为谢流庭的举动向两边移开,彼此都只着了一件单衣,隔着薄薄的布料,桑岚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体温。
“……谢流庭?”
“嗯。”
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靠在他肩头的人沉着声,颇有些促狭地笑了笑:“塔塔睡得好沉。”
桑岚闻言有些羞愧——以往他入睡时虽不至于达到一有轻响便会惊醒的地步,但当有人靠近,他也会出于警觉而醒来。
然而自从与谢流庭同寝之后,使得他不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被这人哄睡,连带着在睡梦中被男人搬动他也总是一无所觉。
而造成这般情况的,或许是这人身上往往给人的过于强大的安全感,又或许是……
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愈发深刻的信赖。
为了掩饰心中涌起的尴尬,桑岚推开谢流庭的手,“哗”地一下从池水中站起身,转过身垂头问半靠在池壁上人:“这是哪?”
“此处是建在京郊的一处汤泉行宫,为疗养所用。”谢流庭边说着边半抬起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攥住了桑岚落在身侧的手腕。
这是个颇具掌控欲与占有欲的动作,由谢流庭做出来,常常予桑岚一种腕上被一细小蛇类紧密缠上,并无声地沿着他的肌肤攀附的错觉。
偏生做出这个举动的人每每这时面上总是挂着一副温雅的笑,看起来像是一个亲切体贴的翩翩公子。
“王妃今日辛苦,此处温泉对疏松筋骨有不错的疗效。”谢流庭微仰起头,半掀起薄薄的眼皮望着桑岚轻轻一笑:“王妃可会怪孤自作主张?”
纵然外在始终维持着一派光风霁月的模样,但男人的目光却缓慢地从桑岚的胸口逐渐游曳向下,直到没入水面的部分,姿态从容、目光堂皇,像是在欣赏一件做工精致、举世罕见的珍宝。
——若是忽略那双凤眸底部缓慢沉积起的晦暗的话。
素色的单衣吸饱水后牢牢吸附在身上,轻易便勾勒出桑岚柔韧的腰肢,被晕染得半透不透的衣料隐约显露出其下掩盖的蜜色肌肤,水光将之浸润,透出鎏金般的色泽。
汤泉周围云雾四起,少年以此种姿态身处其中,禁欲与放纵两种相斥的感觉杂糅着在他身上得到体现,将他衬托得纯净又妖冶。
因而分明有衣物蔽体,却比没穿时更加地勾人。
被谢流庭少见地称得上是赤裸目光看得莫名有些耳热,桑岚不禁后退一步,然而没在水中的台阶过于湿滑,他这一步踩滑,便使得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后倒去。
天旋地转之间,桑岚只觉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加重,随后耳边便传来水花被迫扬起后发出的声响。
下一瞬,他的前胸便贴上了另一副紧实的胸膛,与此同时,桑岚敏锐地听见身下之人发出一声闷哼。
回过神来后,桑岚就着面对的姿势直起身,微微蹙眉扣着谢流庭的肩膀,语气不自觉染上了些急切:“可是有哪里伤到了?”
以为是撞到了身后,桑岚说罢不等回应,便担忧地伸手轻轻抚了抚男人肩背抵着池壁的部分。
而谢流庭则沉默着任由他摸索了片刻,在那双透着琉璃色泽的碧眼看过来时,这才徐徐叹了口气,搭在桑岚后腰微微下沉,将他往下压了压。
随着他的动作,桑岚面上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担忧逐步转变为了惊诧。
“你、你……”
他结结巴巴地僵坐在男人腿上,一动也不敢动,像极了迎面撞上吐着信子的蛇的小鸡崽子。
“吓到了?”
谢流庭的嗓音较之先前低沉了几分,在蒸腾的水气中显得莫名的暗哑,他弯着眼低笑一声:“孤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惊吓到王妃,实在抱歉。”
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面上却没流露出多少歉意,那只扣着桑岚腰肢的手看似没用上力,实则不容挣脱。
“数月以来,塔塔虽与孤同寝,却一直未曾同房。”谢流庭顿了顿,轻轻垂下眼睫,嘴角的弧度轻轻下撇,有阴影微微覆盖在他深邃的面容,从桑岚的角度看去,竟无端地觉得有些可怜。
“虽说孤愿等……但有时仍旧会想——塔塔当时的应允是否只是出于心软,而并非与孤出于同样的心理?”
语罢,没给桑岚反应的机会,男人便自顾自地开口:
“其实,塔塔不喜欢孤倒也不错。”
“情爱或许会叫人甜蜜,但似乎也会叫人困苦。”
“塔塔若是能一直这般不沾风尘,倒也能一直快乐。”
谢流庭的这些话不知道是在说桑岚,还是在劝慰他自己。男人说这些话时端看外在则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典雅,但桑岚却感受到了那平静的湖面下一丝极浅的落寞。
他摸清了对方的性子,心知开始的话那些不过是对方示弱用以让他心软的手段,可是后来的那些……或许仍旧是半是在佯装可怜,桑岚却听出了其下掩盖的真意。
——他在试探。
在试探经历了今日所有之后,在经历了刺杀、见到了他的手段、知晓了与他同行的危险之后,桑岚是否还能如先前的约定那般留在他的身侧。
——桑岚头一次、如此清晰地触及了眼前人沉稳如山岳般的表象背后,仅对心上人所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
他对此沉默了良久后才终于有了动作。
“谢流庭,你说过的,想让我做真正的自己——那你呢?”
桑岚环着谢流庭的脖颈轻靠上来,用额头抵着他的,低声道:“你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不向我展现你真实的面目,却要我向你表达。”
“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少年目光灼灼,对上男人深潭一般的眼,仿佛光耀大地,一时之间叫人无所遁形。
“现在换我来问你——你想要什么呢?”
被他问到的人浑身一震,躯体有一瞬的僵硬,很快,谢流庭起抬手握着桑岚的肩膀,使了狠劲将他往下一压。
“我想要什么?”
男人温润的嗓音透出点紧绷的哑,终于暴露出野兽般掠夺的本性。他少见地,没有使用“孤”这个自称。
“我想要你。”
“我想打造一顶金质的笼子,将你牢牢锁在我的身边。”谢流庭微微一顿,那双眸子中浮现出某种晦涩的情感,不再是素日里的平静,“叫你无论做什么,都只能依附着我。”
那张完美的假面寸寸开裂,其下的黑暗尽数显现。
“怕吗?塔塔。”
“谢流庭,你真是个疯子。”
桑岚看上去并不意外,明亮的双眸一如往昔,只悠悠启唇,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可是,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话音落下,扣在他腰后以及腕间的手同时加重了力道,在某个人将自己的腰肢掐断之前,桑岚重新开口——
“该怎么办呢?”桑岚垂下眼睫凑近了些,将一个月光般轻柔的吻贴上眼前人的薄唇,“我该怎么告诉我的家人——我喜欢上了一个疯子?”
一触及离的吻,将男人眼底即将流溢出的阴暗的情绪缓缓收敛起来。
刹那间,犹如清风拨云面,雪化见春山。
穿山越河的旅者终于等到了他的回答。
“唔……”
被亲得有些气喘,桑岚抬手抵住还要靠过来的人,偏过头抿了抿有些红肿的唇,哑声:“……够了。”
半压着他的人微微偏了偏头,随后俯身,将吻印在桑岚直长的锁骨,慢慢地将盛在那两汪性感的凹陷中的晶莹水珠,一点一点地舔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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