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湛看着陆十渊把头埋在他的颈口,压抑地轻,颤,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竟能掌控这个人,他竟有几分骄傲。高高在上吗?也不见得。这样想着,他的嘴角轻轻地扬起。
看楚湛笑了。陆十渊抬起头,额头是薄汗,恢复清冷无欲,问他,“你笑什么?”
楚湛哪敢说啊。忙摇头,“没,没什么。”
“肯定没好事。”
“哪里啊。”
“你是觉得我这样受你掌控,很有笑吧。你很得意?”
楚湛嘴一扁,怎么一下子就被猜到了。“嗯……没有没有。”
陆十渊轻笑:“得意一下也没事。”看上去也不介意。他牵起楚湛的手,晶莹剔透,十根手指如葱根一般。他轻轻覆住,“下次心甘情愿地给我用嘴就成。”
楚湛轻轻挑眉,暗想,那你放心。永远等不到那一天的。
两人虽有了些矛盾,倒也亲密了不少。楚湛也不介意陆十渊的那些属下各个跋扈不好相处了。他自处很快乐,不会去理会那些他无法融入的东西。
这日子过得也还好。就在一日,楚湛闲着无事,在河边再次遇见李沐珩。
“沐珩哥哥。你去哪里了?”他知道他可能是鬼。但他不怕他。
“我也不知为什么,被一道很强劲的力量给拉走了。你没事吧?在鬼雾林有没有碰到了什么?都没事吧。”李沐珩着急地问。
楚湛摇摇头。
“那我们还要再去吗?”
楚湛犹豫了一下。他答应过陆十渊,他要等他的。可这都好几天了。“我想想。我想想啊。”
“好。你想想。”李沐珩柔声笑笑。
两人站在河边。李沐珩突然道:“阿湛,你还记得小时候。你也总是拉我来河边,我们就坐在河边,你让我给你讲故事?那时你可黏人了。而你最喜欢的故事,就是貔貅族的一个传说。古老的貔貅族少主,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解救族人的钥匙,拯救了自己的部落,最后跟美丽的公主在一起。”
楚湛尴尬不已。小时的事情都过去多久了。
“你还记得吗?”
“记得。”这每个小孩子都喜欢听这种故事吧?
“童话里的少主总能打败坏人,跟公主快乐在一起。”李沐珩转过头问:“你还相信童话吗?”
“啊?”楚湛不太好意思,“相信啊。沐珩哥哥为什么这样问?”
李沐珩笑笑,那眼柔美沉静,“相信就好。要一直相信啊,阿湛。”
“嗯。我回去啦。沐珩哥哥。你要跟我一起回去吗?我跟陆十渊说一声就行。”
“不了。我就在这附近。你想找我,只用千里传音给我就好。”李沐珩说着,拿出一朵彼岸花,“拿着这个,就能再看到族长和夫人了。”
楚湛应了。到了鬼帐,只见里头空无一人。陆十渊估计又去商议事情了。他手拿着李沐珩给的彼岸花,昏昏沉沉,不知怎么的又睡着了。
这一次还是在仙界天宫。楚湛再次看到自己的爹娘。与之前的悲伤无奈不同,这一次,他们的脸上是小心的,谨慎的。
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
“染衣,你先带着灵光盏回族里。我怕等会就有人会追上来。”
“要走一起走!”
“你放心。我就留下来看看,没事我就会马上回去。”
他看着娘拼命摇头,“不!”
“好。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楚湛心中大骇,难道爹娘百般无奈之下竟偷取了天界的灵光盏了吗?那成功了吗?
他急得不行,跟着他们回到了貔貅部落,只见画面一闪,天空中闪现了无数的天兵天将,白色战袍,威严肃穆。
为首的神将怒斥:“貔貅王。你盗取天界法宝,现在吾等要将你捉弄归案!束手就擒吧!”
楚湛看着爹跪下来,哀求道:“请天帝网开一面,貔貅族灵气即将枯竭,万只貔貅即将遭遇灭顶之灾,我们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上天不应有好生之德吗?请天帝开恩啊。”
狂风呼呼地吹着,吹着爹娘斑白的白发。
“不要多说。错就错,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快快交出灵光盏!”
“天界这般无情绝义,也别怪我们恕不奉还了!”蓝染衣喝道。
那神将把手中的长戢重重在地上一敲,冷笑道:“貔貅王。你们不顾念自己,难道也不顾念你们刚飞升成仙的儿子吗?你们若还不奉还法宝,乖乖跟我等回去,到时天帝追罚,所有人一律按同罪论处!”
见他们提到自己,楚湛内心急呼,不。他没关系的。哪怕丢失了仙格,他也在所不惜!
“你们貔貅族近万年才飞升一个,从此便能踏足仙界。此等机会,如何能错过?快束手就擒吧!”
两人听到他们提到了楚湛,面色一缓,咬牙道:“此事与我儿无关。请神尊不要把他牵扯进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灵关盏,我等已经拿去用了,绝不会归还!”
楚云筝大义凛然地向前一步,背脊一弯,显出真身,是一头漂亮的雄性貔貅。
那神将长剑一按,便把楚云筝用天网网住了。
蓝染衣看丈夫被抓,立即崩溃,“云筝!”她厉声对神将道,“偷取法器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与我夫君无关。要抓就抓我吧!”她长簪一甩,长发飞舞,同样显出自己的真身。
“爹!娘!”楚湛忍不住喊。但他们什么都听不到。这些事情是真的吗?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他焦急万分,看着那些神将把爹娘带走。他也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他们再次到了天庭。
这一次的场面更为恢弘,来的仙君更多。可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爹娘。因为走得太匆忙,他与一个人擦身而过。
等他抬头,呆愣在那里。竟然是陆十渊,不,应该喊他东天帝君的。
他一袭白衣仙袍,高大俊美,眉心是鲜红的火焰图像,那是战神的标识,面上一点表情都无,威严疏远,如天边雪,高不可攀。
他此时不过一个灵体,但被撞的陆十渊有所感应,茫茫然地回了一次头。
“帝君。帝君……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帝君回过头。
“听闻下界有个貔貅王胆大包天,敢盗取灵光盏。为了此事,天帝震怒,说是要灭了他们这个族。”
“貔貅?”那声音平静无波,“可是何物?”
“帝君不知,是一种登不上台面的瑞兽。那貔貅王还口出妄言,说是龙凤都有神器,为何他们没有?呵,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他们如何能跟龙凤神族相比!可笑可笑。”
“原来如此。”
那谈话声,楚湛没来得及听见。他一心只关注着爹娘。
爹娘被压倒了天庭上。天帝连声质问,爹娘被封了禁言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他们只能被迫低着头挨训。
四面八方的讨伐之声,铺天盖地,朝着他们冲来。
“小小的貔貅族竟这般胆大妄为,敢偷取天界法器!”
“偷取法器,按律乃是死罪一条!”
此时也有人替他们说道:“陛下。貔貅族仍是瑞兽,他们也是护族心切。且叫他们交出灵光盏,就饶他们死罪吧。”说话的是太白金星。楚湛感动不已,原来西游记里都是真的,太白金星是个好仙。
“限你们七日。交出灵光盏。否则。死罪难免!”
楚湛听了喜极而泣,七日。天上七日,地上七年。他一定要拿到灵光盏,还给天庭。他还要再去趟鬼陵!来得及的。一定来得及。
他把爹娘送到了天牢,虚空抱了抱他们。他还会再回来的!
他想从彼岸花的幻境中出来,但闭着眼用心神出去,废了好大劲,仍还是在天庭。没办法,楚湛溜达了几圈,也不知溜达到了哪里。但见眼前仙雾缭绕的空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箜篌,人般高,纹饰华美,底部垂着流苏。
楚湛自从穿入书中,就没弹过乐器了。他手痒,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弹琴也没人发现。
他席地而坐,倾身而弹,双指拨弄,乐声阵阵,飘了出去。广阔的仙界出现了玉石般清脆的箜篌之音。
琴中哀怨凄楚,但不萎靡,音色清澈,把人带入清溪绿水旁。
飘渺无闻,琴声不断在天宫如流水般流泻而出,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也不知是何人奏起镜箜篌。传闻自李凭仙子下凡渡劫后,这镜箜篌便无人能弹起了。”那说话的神君看向东天帝君,只见他正专注地听着,沉浸在美妙的乐声之中。大有高山流水,遇了知音之感。
东天帝君循着乐声而去,到了广镜台,却只见那箜篌,不见其人。乐声仍回荡在空中。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帝君找不到那个弹琴之人。
那梦太真实了。陆十渊从梦中惊醒,他走入楚湛的帐中,见到那彼岸花,顺手拿了起来,却不料被一股力量带入一个梦境中。只是一段片段,却仿佛是他的过去。
这彼岸花的力量非常强大,比一般的都不同,是谁给楚湛的?
那边楚湛醒来,见到他,揉揉眼,“你回来了?”
“这花谁给你的?”
楚湛面上一慌,夺了过去,“没有什么人。”
“告诉我。”
“是李沐珩。”
陆十渊皱眉,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可他利用鬼术却搜寻不到这个人的任何痕迹,仿佛像是凭空出现的。他反复拉楚湛进入梦境是想干什么?
楚湛担心他追究,“我没事,就是梦到了一些东西。”
“梦到了什么?里面有我吗?”
只不过一句玩笑语,楚湛想,还真的有你。只是是遥不可及的你,“王爷。我想再去一趟鬼陵。等会就想去。”
陆十渊叹口气,“好。等我把这里的事情收尾,我就陪你去。行吗?”
“多久?”
打完一个城池的收尾,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否则他的鬼将们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而鬼界动荡,会影响到人族。万一让鬼民逃窜,离开鬼界,将是一场巨大的动乱。
陆十渊按住他的手,“我尽快。”
楚湛轻叹一口气,“成。”
陆十渊走后便忙去了。但几天变成了十日。楚湛等不住,打算让明旬说一声,准备今日离开。刚走出鬼帐,只见几个人远远而来,气势极盛。
楚湛一向不跟陆十渊的人打交道。因为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如明旬般亲切,还有些就如那个叫什么东栩,他还跟陆十渊表白过,看着就特别不好惹。楚湛低下头,不去看他们,装作没看到。他不知该如何跟他们打招呼。陆十渊也从未跟他介绍过他们。
但他往哪里方向走,那人就往哪边拦他。
楚湛终于抬起头,慢慢道:“……你拦住我了。”
“哦?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那东栩笑眯眯的,笑得很轻浮。他的相貌非常明艳,五官也很立体,身材高大威武,一看就是武将。
陆十渊也比楚湛要高,但他没有这么攻击性,生得非常俊秀,颇有几分儒将的味道。这东栩太可怕了。
“你有什么事情吗?”楚湛腿有点软,好想离开。
“没事。想请楚少主跟我等玩个游戏。”
楚湛知道这个人想戏弄他。轻飘飘地说:“我不想玩。”他虽然胆小,但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人。
“那可由不得你。”
此时有人拉了东栩一把,“东栩。悠着点。殿下很疼爱他的。”
“再疼爱也不过是个妾,我不信殿下会为了一个妾室扔掉他的第一猛将。”东栩抽出手,恶狠狠地盯着楚湛,楚湛吓得忍不住眨眨眼。
“听说你是鲛人。你当众把你的尾巴露出来。我就放你走。”
他一说完,在场的人都笑了。笑声实在不太正经。这里都是男人。成了鬼,那种需求只会更甚。鲛人本就是美丽尤物。有只鲛人做妾,那简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好些人羡慕他们的殿下呢。
他们今日也借着东栩开开眼。
楚湛瞪大眼,在这里?鲛人露尾,又没有衣物遮蔽,等于裸露。
此等事情,打死他都不做。而且此乃旱地,又无水源。只会折损鲛人的寿命。鲛人是很矜贵的,一点粗糙的摩擦都不行。
“不行!”楚湛拒绝了。
东栩冷笑,“那可由不得你。”他倒要看看这人如何靠一条尾巴就迷住他们的鬼王殿下。他手中积聚红光,一道暗红的光束就要打在楚湛的下半身。
楚湛当机立断,从储物戒变出辟邪伞,打伞拦了上去。辟邪伞能抵御一切伤害。东栩没想到这个弱小的鲛人居然还有此等法器,他被自己的鬼力反噬,手都烧得通红。
这场面太搞笑了。有人笑道:“东栩,你行不行啊。难道殿下不喜欢你。你连一只鲛人都打不过。”
“殿下喜欢的怎么会是池中物?东栩,回家去吧!”
楚湛收起伞,就要匆匆离开。他不想再跟这个东栩纠缠了。
哪知这东栩听了大家的人,觉得丢了脸,也不顾殿下会不会生气了,大步瞬移了在楚湛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喝道:
“去哪啊?小鲛人!我叫你变尾巴!”
楚湛能自保。但抵御不过一名猛将的剧烈纠缠。他被死死地抓住手腕,法宝也拿不出。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施加在他双腿上,腿部疼痛,被迫滚在了地上。
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那摆动的青蓝色鱼尾上,从胯部到尾部,是一条流畅的优美的曲线。就算是鲛人,楚湛也是鲛人中的极品,那尾巴修长纤细,兼具力量美和柔弱美。
——他们有点明白为何殿下总是藏着这小鲛人了。
东栩原本也是想看楚湛出丑,但他的美姿也吸引了他,他痴痴地望着鱼尾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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