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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
我往外跑，张显水闪身挡在门口。
“去看你那个没良心的爹？”
“良心？你有资格谈吗？”
他笑一下，竟侧身让开。我随手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像逃出虎口一样飞奔而去。
想见他，父亲。
我的二十几年，就像这台车在路上疾驰，目的地清晰明了，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无暇顾及风景，甚至方向。
“护士！李福山！李福山哪个病房！”
医院的消毒水味充斥整个鼻孔，我跑向父亲的病房。推开门的一瞬间，只剩机器刺耳的滴声。
父亲床边的医生护士慢慢散去，他们好像和我说了什么，脑子浑浑噩噩听不清。
直到最后，病房里的父亲安静地躺着，我掀开白布，像掀开母亲脸上白布一样。那些画面来回穿梭，这么多年，第一次见父亲没有瞪着我，没有骂我，没有对我摇头。
他好安静，我好累。
“对不起，我尽力了。”
宋宇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他拍拍我的肩膀。
“你……你又是谁了，医生？老板？”
宋宇：“医生，我是个医生，专门给张总处理紧急情况的。”
宋宇陪我办了所有手续。
“对不起先生，您不能领走遗体。”
“为什么！”
“先生，您的信息显示是李念，并不是家属李安华。”
“喂！李念就是……”
宋宇直接堵住我的嘴，又和办事的护士耳语几句便可以领走遗体。宋宇开车送我去殡仪馆，跑了很久。
“张总……说，我必须把你送回去。
“你们都疯了，都疯了！”
第37章 错在哪里
“宋宇，求求你，带我走吧！”
我哀求着，过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用这种语气，竟能拿捏得恰到好处。宋宇迟疑了，眉毛拧在一起，就像以前他在思索公司重大事件。
“对不起。”
我收回抓着他手臂的双手，侧身仰在副驾驶。
“可以再忍忍吗？”
我没做声。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残忍，我也知道，你很痛苦。”
“我不痛苦，真的，宋宇……”
他专心开车的表情，才刺痛我的心。
“不能带我回去吗？”
“对不起……”
“我是说，回到过去。回到你还是宋总，我还是不听话的属下，我们还在一起工作，一起争论的日子。”
一个急刹车，整个身子向前冲去。
宋宇急匆匆下了车，突然猛踹轮胎，双手拍打车顶，发出咚咚咚的闷响。
最后，他发泄得对着远处大吼一声，再平静下来重新坐回驾驶室。
“宋……”
他打断我:“听着，你被骗了，你为什么那么傻？！”
“什么？又想说我是精神病吗？”
他突然狠狠拍了一下方向盘，车子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当时你来面试，还记得面试题吗？”
我竟认真回想起来。
“是家庭，你问我，母亲是什么样的存在，家庭是什么样的存在。”
思绪被拉回从前，宋宇一席利落西装，我穿着黑色T恤，黑色运动裤和黑色运动鞋，糟糕的搭配不是吗？
这样的我却坐在知名企业的面试现场。
宋宇作为总裁是面试的最后一个环节，他盯着我的简历时不时抬头看看我，又和身边的高层耳语。
很紧张，手指不停地抠着膝盖，不知不觉额头冒出虚汗。那是我走出校园的第一次面试，宋宇的存在像电视剧里的男主角，我看得入神。
我们目光突然对接，他露出标准的商业微笑。
“恭喜你，通过了。”
回过神，宋宇揉着太阳穴，双眼紧闭。
“那时候你刚毕业，什么都不懂，问什么就答什么，很诚实。我问你，你的母亲叫什么。”
“是啊，我根本没精力想这个问题和面试有什么关系。”
“现在想知道答案吗？”
他放下手，转过身正对着我，表情严肃，带着犹豫，语气却坚定。
“那时候刚刚开始调查张显水。”
听到这句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你母亲的私生子。”
“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我的语气逐渐加强，想把这句狠狠钉在宋宇的脸上。
他还没有说完。
“我很多次和你亲密接触，拿到样本，真的做了很多次测验，可以确定他是你同母异父的兄弟，切确的说是哥哥。”
“呵呵……呵……呵别再说了，别再说这种让人绝望的话了……”
他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们就快成功了，就差一点，趁他出国拿到证据，他却突然回国了，就因为要看一个什么画展？”
说着，他扔给我一本杂志。
一个身材曼妙的女人双手抱在胸口，成功人士典型的动作。她是我的前女友，王贝贝。
“没想到，这个世界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人，像梦魇一样。”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个女人用一千万把自己捧成了艺术家。张显水也不知道看上她哪一点，她的每一场画展都不落下。”
“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我换了脸，换了身份，也是为了利用我。宋宇，我做错什么了？”
他看着我恳切得到答案的眼神，那些愧疚消失了。
顺势吻了上来，他的吻总是这样温柔长久。
我想一直这样闭上眼睛，逃避一切。
吻后，他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吹出的热气拍在脖颈处皮肤传来一阵酥麻。
“你错就错在太诱人了。”
第38章 意外
宋宇一句话掀起心里的海平面。
我苦笑:“呵……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想利用我而已，绕这么大一圈。”
宋宇的头埋得更深了。
“对不起，对不起……”
“既然道歉了，可以放我走吗？”
他猛地直起身子。
“如果，我求你，会帮我吗？”
“宋宇，你真当我是傻子？凭什么？为什么？！”
他愣住几秒，酝酿好句子。
“李念就是张显水的命，而你，是李念。”
听到这句的瞬间，心里像有一颗烧得火热的铁块，烫得心脏生疼。
我知道大男人流眼泪很羞耻，可还是忍不住掉了几滴便快速擦去。
“宋宇，就问你一句，那些年，你对我真的……真……真的……”
我说不出，为什么。噎在喉咙，问不出那句你对我真的动过情吗。
突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
“小心！”
宋宇越过我打开车门将我一把推出去，我的身子后仰，整个人翻了180度。
画面是倒置的，天地翻转，定格在宋宇放大的瞳孔，表情惊恐。他的口型似乎说:“再见。”
落地的前一秒，画面被一阵火光铺满，我被一阵气流再次掀翻。
宋宇的车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那辆径直撞过来的商务车被爆炸冲击出几十米，此时我浑身的骨头都碎了一般，动弹不得，躺在路边。商务车门打开，爬出来的竟是王贝贝。
车祸已经过去一个月。
张显水摆平了一切，包括宋宇遗体的收集恢复。
“没想到，见一次王贝贝却失去一个得力助手。”
张显水摇晃酒杯，双腿搭在茶几上，一手的是指和中指间夹着仅剩尾部的烟。
“嘶！”
他甩掉烟头，皱着眉看向我。
“你是不是天生克人？克死了你妈，你爸，现在连个旧情人也留不住，哼。”
我被送回张显水的住处后一直没有回过神，宋宇像烟花一样在眼前散开，他消失了，他彻底不见了。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在想怎么把我克死？”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嘴角勾出戏谑的笑容。
“啧，真是晦气。放心吧，我命很硬，你是克不死我的。”
他突然躺在我身边，很随意。
“宋宇和你说什么好方法了，来分享一下。”
我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
“他可是恨死我了，我能走到今天，还多亏了他们两兄弟的父母。”
我说不出话，额头直冒冷汗。看着他的嘴唇缓慢张合，慢慢道出一段回忆。
原来宋宇宋雷的父母原本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日子美满幸福。这一切却因为父亲沾染毒品而破碎，而毒品的源头就是张显水。
“那年我才十三，没有住处，没有饭吃，无依无靠。直到有个男人告诉我，卖出一小包，就有饭吃。”
张显水平躺着，语气平静，眼神的焦点消失在天花板深处。
“人啊就是追逐欲望的怪物，永远不会满足。那么美满的家庭却还想找新鲜。我偷偷涨价赚了点钱，直到明白一小包并不等于一碗饭，才是真正的开始，我的人生，开始了。”
“为什么不回去？”
或许因为我数天一来第一次说话，他转过头，我们面面相对，带着烟草味的呼吸迎面而来。
“回哪儿？”
“白桦林，家。”
“我回去过，她已经不在了。”
他又转过头接着说。
“宋宇告诉你的？我记事起是在孤儿院，院长喜欢把小孩子带到自己的房间……”
他顿了顿。
“逃出一个地狱，就是另一个地狱。我恨生我的人，既然她先抛弃我了，为什么还要回去？”
“或许她也不好过呢……”
“她一定早就忘了我的存在。不管怎么样我活下来了。客厅的照片是你们的合照，不记得了？呵……摆在那里就是时刻提醒自己，被人扔掉，就不要回头去找。”
那张照片竟是我和母亲的合影，诧异之余袭来浓烈的悲伤。
“她是个疯子，被关在家里，当然找不到她……”
张显水只是听着，没有任何反应。
而我在期待什么……
“扯远了，送给我第一桶金的人不久因为吸毒被警察抓住，生意破产，老婆自杀。这世界真是奇妙，只要你做过，总会查出来。”
他叹一口长气，哀怨道:“这么久很有耐心的靠近我，搜集证据。”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不，我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你。”
说话间，一阵高跟鞋敲打地板的声音从卧室门外传来。
“张总，画展投资的……”
王贝贝穿着小礼服，右手打着石膏站在门口。我们四目相对。
第39章 死亡 绝望 希望
我和张显水同时看向王贝贝，而王贝贝的眼神左右摇摆。
她摸摸垂到胸口的秀发，向我尴尬的摆摆手。本想问一句你怎么在这，才想起自己早就换了脸，王贝贝根本不认识我。
我以微笑示意回应她，张显水早已站在她面前。王贝贝比以前更靓丽了，即使受伤也掩盖不住一股气质。
“张总，不知道您在忙，真是打扰了。”
“哪里，你是我邀请来的客人，随意。”
“您也知道，艺术创作是需要空间和时间，重点还有契机。这车祸实在太吓人了……”
我注意到她说话间不时朝我抛开几个刻意的目光。
“我们出去谈。”
张显水下床与王贝贝离开了。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鼻息带进的空气残留着张显水的香水味。
他们聊了很久，接下来的一周，王贝贝竟吃住在这里。
我康复的还算顺利，没留下后遗症。偶尔在房间里走走，窗户正对花园，王贝贝的身影频繁出现在那里。
她总能敏锐地捕捉到我偷看的目光，那眼神是在传递信息。
浑身上下的毛孔总是被这眼神看透。
“前女友？”
我被张显水吓一跳，来不及转身，他已经把双臂抵在玻璃上将我锁在窗边。
“什么前女友……不知道你在说说什么。”
“她啊，王贝贝啊，你的前女友。听说……你们还有点亲属关系？”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还留我在这干什么。”
“哼，留你自然有用。”
那个下午阳光明媚，花园里大片绿色中王贝贝身穿红色连衣裙，小巧可人。随着一声巨响，她惊恐地望着我。
眼前的一切开始颠倒，头疼欲裂，贯穿的力量将我推出几米。
透过面前的穿衣镜，我看见自己倒在地上。头下氤出一片血红，张显水步伐轻松地从我身上跨过。
我躺在那里，眼前发黑，心跳快到极限，动脉承受不住压力极致膨胀。我抽搐了几下，世界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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