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砚砚马上也现身,“贺阿姨,最好还是稳妥些,严珑这份工作来之不易。”群里一时陷入无言。
韩湘灵沉吟片刻,在群里道,“妈,你要不联系那个戒同所,就说你要送自己女儿来戒断,毕竟我这模样人家一看就信。然后由你报警,说孩子被不法分子强行带走。”她说这样师出有名,警察也能顺藤摸瓜直接救出严珑。
陶莞也连连点头,“光非法拘禁和人身伤害还有虐待罪就够了,更别说肯定还有非法经营盈利问题。”但她很快转向韩湘灵,“这样……你也会冒险吧?”
韩湘灵笑笑,“我皮糙肉厚,生活又太过平静,正是要来点刺激的时候呢。”她尽量说得轻松,而陶莞却皱眉犯愁,“你的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我不在意那些影响。”韩湘灵说得清楚而坚定,“那份工作和我的关系并非互相绑定的,那只是我谋生的手段之一,恰巧共鸣到我的专业罢了。我不害怕丢工作,我只害怕丢了自己。”说完她对陶莞眨了眨眼睛,“我们再想想还有哪些细节需要提前预判吧。”
她们在群策群力时,孟晓扶着肚子在父母家里走来走去,时而看一眼写暑假作业的欣怡,时而偷偷瞥一下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丈夫严瑞。而她的婆婆王红娟正和亲家一起在厨房里忙碌,顺便交换一些润滑孟晓和严瑞关系的意见。严兴邦已经先回了楠城,因为丢不下店里的生意,临走前他和严瑞在房间内商量了很久,不知道交代了些什么事。
孟晓却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如果不是陪同自己回家养胎顺便给严珑养伤的借口,严珑怕是不会着了严兴邦父子的道儿。如果不是她在高铁上睡得昏昏沉沉,怕不会不知道严珑被灌了安眠药并半路被送走。如果不是自己愚蠢且没主见,才会被严瑞的鬼话欺骗,对严珑有事回城半信半疑。那么多的如果,稍微有些思考能力和怀疑精神的人都不会放过蛛丝马迹,而孟晓发现和严瑞谈恋爱结婚以来,她的这些能力都在急剧退化。
从严瑞第一次不耐烦地骂自己、第一次出轨开始,她总用爱情为自己劝降,“再给他一个机会,毕竟我们是从大学一路走过来的感情。”退让一旦开始,很难知道终点在何处。孟晓就在一次次退让中丢失了敏锐的自我觉察,被数个甜枣打发后更能安慰自己:他(他家里人)还是在乎我们这段婚姻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总不能净身出户回曲阜老家独自养孩子吧?现在肚子里的“金孙”更化作一条粗绳束缚住了她。
严家人里,其实最在乎自己的只有严华和严珑,而严兴邦王红娟夫妇只在乎她是孩子的载体。严瑞就更别提了,这些年的婚姻让孟晓对他早已失望,他花天酒地得理直气壮,出轨重婚得大言不惭,在微信里和戒同所负责人还说什么“你们一定要帮我妹妹矫正过来,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我希望她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以后还要嫁人生子。”义正严词得厚颜无耻。
孟晓真不觉得严华和贺玺之间的关系有什么“不应该的”,更不觉得严珑和王砚砚的爱情就是低级的变-态的。虽然自己猜测得到印证后她也吃惊过,随之而来的却有一些莫名的羡慕:无论严华贺玺,还是严珑王砚砚,她们望向对方时的眼神是那样的温柔生动,千言万语都比不过那一眼。她们愿意为彼此放弃人生无数的可能性,承担世俗的不友好,甚至不会获得一纸婚书,无法行走在阳光之下。可比起至今婚纱照还摆在床头、结婚证上笑得开心的自己和严瑞,谁不说一句那才是真正的爱情?
也许女人结婚后到一定岁数就不用思量什么爱不爱了,为孩子忙碌、拿点真金白银的实惠才是聪明做法。装糊涂和真糊涂之间似乎有条不明显的分界线,装久了,人就真糊涂了。
孟晓走来走去可能影响到了严瑞的视线,他“啧”了声,“老婆,你去卧室走行不行?晃来晃去的我头昏。”
孟晓看着这个越来越陌生的枕边人,心里生起一股忿忿不平:他这么恶劣自私,如此不负责,为什么还没事一样地成天玩乐呢?就等着哆嗦完那一下子,爹就当上了,孩子却不教养,家庭却不供养,生活依然浑浑噩噩。他有什么资格描述严珑“过正常人的生活”?严珑再正常不过了,小姑子人心眼极好,温和能干不说,对砚砚也是死心塌地。那晚在家吵架时,严珑直接讲了,“我这份工作就算不要也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是喜欢她,我以后还会堂堂正正喜欢她。”
那个“堂堂正正”深深打动了孟晓,因为她发现自己都无法“堂堂正正”地重新喜欢严瑞了,甚至一想起自己还在和稀泥的状态中等待着二宝的出生而堵心恶心。
“堂堂正正”地喜欢一个人,是多赤诚的状态。孟晓眼睛酸了下,她回到房间独自待着,不一会儿,王红娟给她端来鸽子汤进补。
见儿媳妇不太有胃口,王红娟劝道,“孟晓,这鸽子不腥,血水出得非常干净。为了孩子好,你多少喝点,你看你这两天几乎都不吃什么东西。”
孟晓的手重新摸着肚子,王红娟的眼睛也笑弯了,“我这大孙子很调皮吧?”
“嗯。”孟晓答得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想着严珑,她抬头对上婆婆的双眼,“妈?”
“诶?”王红娟还在用汤匙搅着热汤,看到孟晓严肃的表情,她的动作停下来,“怎么了?”
“你担心你未出世的孙子,不担心自己在戒同所吃苦受罪的女儿吗?”孟晓问。
回答她的是碗失手摔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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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们,明天作者可能来不及更,周日会尽量两更的。明天就别着急来看了:)
第 63 章
王红娟摔碎碗的声音只是惊动了亲家母,她一边说不好意思一边解释因为太烫才失了手,说自己清理就好。而她的儿子严瑞依然屁股没离开沙发,塞着耳机打手游打得忘我。
等屋里重新剩婆媳二人,王红娟红着眼睛沉默好久才问,“不是说……是个权威的机构吗?会治好严珑的。”她的声音渐低渐沉,似乎不太敢相信孟晓说的“吃苦受罪”四个字。她抓着抹布瞧一片狼藉的地板,“怎么会吃苦受罪呢,严瑞说都是很有经验的专家去感化她,不可能虐待的。”
她又想到上午严华的冒昧到访,忽然联想到她压根不是为了来山东吃烧烤游三孔的,眼神倏地聚焦在儿媳脸上,“你是不是——告诉了你姑姑?”
“我肯定要告诉她,我都不知道您和姑姑,究竟谁才是严珑的妈。”孟晓心一横,“妈,我查了好多这样的机构,哪里是能感化得了的?轻一点挨饿受渴,重的会毒打电击,还有那种精神折磨,是咱们难以想象的。要是将你送进这种机构,天天强行给你洗脑,让你放弃心疼自己的亲生儿女,你受得了?”
“这怎么会一样呢?”王红娟马上反驳,“母子亲情怎么能和——”怎么能和那种变-态的感情比较。
孟晓失望地摇头,“我不是说感情的比较,而是一种天性的相似之处。严珑喜欢王砚砚,不是因为哪根筋搭错,也不是受到人家的勾引之类的原因。她就是发自内心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你们觉得这是大逆不道,觉得不会被社会认可,担心她以后会耽误嫁人生孩子、过不上安稳的晚年……妈,你倒是结婚生了一双儿女,你觉得,自己过的安稳吗?”
“我觉得我很好!”王红娟断然中止这场讨论,心里乱得摸不到任何驾驭的缰绳,此刻只想去找外面的儿子问个究竟,“你妹妹去的那个机构到底会不会虐待人?”其实她不需要得到关于那个所谓矫正机构的真实信息,似乎只要严瑞一句话,“妈你就放心吧。”
她便会真的放下心来。她也打算这么做,刚要出门,门把手却被儿媳妇按住。柔顺的孟晓此时双眼露出陌生的凶悍之光,她压低声音,“妈,不能问。”问了就会打草惊蛇,弄不好严华贺玺她们的努力就会落空。
“问问怎么了?大家都安心,耐心等着小珑好好的回家就是。”王红娟不同意,她用力,孟晓却连肚子都抵在把手上,儿媳的眼神越发坚决,“妈,真的不能问,算我求你。”
“那你究竟要怎样嘛!”王红娟有些烦躁,甩手后蹲下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和汤汁,“我做妈的,怎么会不担心自己女儿。”
“你不是担心,你只是要自己安心。”孟晓的语气还是温柔的,话意却冷冰冰地戳破王红娟的伪装——她的思维、她的良心、她的母女天性、她的性格还有行动能力,全被这层伪装细细裹上薄膜,王红娟的手指攥着抹布发狠地擦着地板,“我当然要安心,你们都和和美美过日子,听话不惹事,我就一直安心了。”
孟晓看着王红娟脖子上圈圈肉,还有她发福的身材厚实的背,翻来覆去染了数回却遮不住的白发丝,当然还有她朴素而划算的化纤质地的T恤衫,想起外面关于公公严兴邦这些年外面荤事不断的花边,心里一阵悲凉:王红娟的现在是不是她的未来?王红娟在严兴邦起步创业之初,从后厨忙到前台收银,几乎事事都上手。等家里生意兴旺开了一家家分店后,她依然隐在严兴邦身后,对丈夫言听计从,更将自己不再年轻的身体和逐年下滑的体力奉献给第一家总店。
孟晓印象中的婆婆总是戴着老花镜在收银台后认真地核算账目,关注到后厨哪怕是菜叶子没洗干净的小细节。任劳任怨的王红娟为这个家辛苦几十年,她的确有资格要求“安心”。
但这种“安心”的背后,是对严兴邦和严瑞父子上梁下梁歪斜扭曲的默认,默认背后还有一条一再退让的止损线:一开始是“他们改了就行”,再到不破坏家庭完整就行。她的“安心”究竟是什么?孟晓一时半会儿说不全,只是隐约觉得不对。
“我也想和和美美过日子,是严瑞不珍惜这一切。”孟晓心里依然还有离婚的念头,这几天的闹剧不过被她差点流产的事实吓住,好像她忍过这一遭,岁月即将重新静好。
“男人嘛,年轻时总想着作一作。等他年纪大些就收心了,作不动了。”王红娟用过来人的经验再次安抚孟晓。
孟晓对这个婆婆已经失去了沟通欲望,“妈,你对男人真大度。”她摇摇头,“总之您不能去问爸或者严瑞,哪怕你就像以前那样装聋作哑,就算帮了严珑了。”
王红娟生气地扔了抹布,“你这说的什么话?”她质问儿媳,“我怎么装聋作哑了?严珑不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孟晓的心猛地颤了下,她的眼里聚满泪意,“反正……您得答应我,要不,您掂量掂量我肚子里的这孙子。”
王红娟惊愕地看着孟晓,“你什么意思?”
孟晓擦泪,“就这个意思,我昧不了自己的良心。”
楠城的王砚砚得知韩湘灵要舍身救自己的女朋友,也无法昧良心。她找到韩湘灵的家门口,当面要和精神科医生商量,“换我去,严珑的事应该我来打头阵。”
韩湘灵示意她进门,还给王砚砚提上一双四十三码的拖鞋换脚,待女孩坐定,韩湘灵才不忙不乱地解释,“第一,你妈妈刚刚生病住院,你家里还有别人能担负得起照顾她的责任?”这一问就直接让王砚砚矮了一头,她思考了几秒,“我可以请护工照顾她,再说她送医及时,已经没生命危险。”
“第二,和那个机构联系最好需要当事人的父母授权,你妈妈同意送你去?”韩湘灵有条理得像王砚砚第一次见到她,此时她们面前就差一台展示医生PPT的电脑。王砚砚此时不愿意服软,“我和她说说,她应该也乐意的。”毕竟李勤芳也认为她这属于胡闹胡搞脑子有病,真正让李勤芳犹豫的地方可能仅仅是那个机构收费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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