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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骨[重生]——一丛音

时间:2023-09-09 09:02:44  作者:一丛音
  乞伏昭一怔:“……不对。”
  夙寒声:“什么?”
  “据我所知,茫茫谱上的鸿案契本契,并不会强行催生爱意。”乞伏昭拧眉,“只有一方心生爱意时,才会通过契影响另一方。”
  单单结个契就能强行让两个陌生人心生爱意之法,是不折不扣地违背天道法则。
  再严重些,可是要打下无间狱的。
  夙寒声满脸迷茫:“啊?”
  可他重生后一心只想宰了戚简意,为何方才见他第一面,那爱意反而更深了?
  难道戚简意爱他?
  夙寒声差点笑出来。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前世戚简意可是眼睛眨也不眨地将他打下无间狱,何来的爱?
  乞伏昭自己也是个茫茫谱的半吊子,不敢对夙寒声打包票,只能斟酌着用词。
  “那可能是经过数千年,鸿案契的契文变了吧。”
  等回去后,他便去鸿宝斋将所有「鸿案契」的书寻来,两天译它个十七八本!
  刚想到这里,夙寒声回头瞥他:“马上就是闻道祭了,好好养精蓄锐,不许回去再译书。”
  乞伏昭:“……”
  少君……真的会读心术不成?
  很少有人会这般禁止他译书,乞伏昭心中微暖,耳尖似乎更红了,微微点头。
  “嗯,好。”
  夙寒声没心没肺,很快将鸿案契抛诸脑后,回去落梧斋乖乖巧巧等师兄回来。
  子时后,长夜楼众人才散。
  几人喝了几坛酒,都带着点醉意,倒是病恹恹喝一口酒吐两口血的兰虚白千杯不醉,还收拾残局将众人带回闻道学宫。
  徐南衔一身酒气还不忘给夙寒声买两个糖人,送去了落梧斋。
  夙寒声忙前忙后为师兄烹热茶,接过糖人笑吟吟地舔了一口。
  “多谢师兄。”
  徐南衔大概喝得有点多,懒洋洋撑着头:“乖。”
  夙寒声眯着眼睛舔糖人,看起来喜欢得不得了。
  徐南衔看他吃个糖人都如此高兴,回想起今晚长夜楼那一堆没吃完的山珍海味,不知是酒后难得有了点良心,竟然莫名觉得愧疚。
  他摸了摸夙寒声的脑袋:“马上便是闻道祭后,从后日便开始吃斋去参加祭天大典,三日吃不得荤腥——明日放学后,师兄带你去长夜楼吃饭吧。”
  夙寒声舔糖人的动作一顿,仰头眼巴巴看他:“当真?!”
  “真。”徐南衔心一软,“算是你今日这么乖地听师兄话的奖励。”
  说让在落梧斋待着,果真半步没离开。
  夙寒声眼眸灿如星辰,点头如捣蒜:“我可乖了。”
  当晚夙寒声高兴得半夜才睡,第二日精神抖擞去上学,又是聚精会神一整日,等到下学后还未等有人邀他去鸿宝斋看书,便兔子似的窜去四望斋。
  后日便是闻道祭之前的祭天大典,整个闻道学宫连带着别年年坊市皆是来来往往的修士。
  徐南衔和庄灵修带着夙寒声穿过人来人往的长街。
  夙寒声见什么都觉得稀奇,庄灵修也乐意纵容他,指什么就给孩子买什么。
  没一会,夙寒声怀里全是零零碎碎的吃食。
  徐南衔蹙眉:“别给他买这么多零嘴,等会还要不要吃饭了?”
  夙寒声仗着徐南衔昨晚那点酒泡出来的良心,讷讷道:“可是我从没吃过这些……”
  徐南衔:“……”
  吃吃吃,买买买!
  三人一路买到了长夜楼。
  楼外的小厮正在台阶上招呼客人,瞧见三人前来赶忙下台阶来迎接。
  “徐道君、庄道君楼上请,昨夜顶楼的赔偿费用已清点好了,账单要寄去何处呢?”
  徐南衔和庄灵修异口同声:“自然是简谅学宫晋夷远处。”
  是那条疯狗挑起的祸端,烂摊子自然要他收拾。
  小厮不管谁付钱,反正只要拿到赔偿就好,见两人如此干脆,乐得眉开眼笑,迎他们上了雅间。
  等到三人落座后,那小厮偏头看了眼夙寒声,才“哟”了声,满脸赔笑道:“小道君竟真的同徐道君认识,昨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还望您不要见怪。”
  夙寒声正在拿着木签插糖炒山楂吃,闻言迷茫抬头看他。
  徐南衔蹙眉:“昨日?你见过他?”
  夙寒声看了那人半晌,才后知后觉此人竟是昨晚守在门口不让他进去的小厮,当即吓得手一抖。
  他正要阻止,可已晚了。
  小厮殷勤地道:“是啊是啊,小道君还拿了闻道学宫的弟子印给我瞧,说想去见徐道君。加上这位小道君相貌罕见得出众,我记得清清楚楚呢,那弟子印似乎还是个乌鹊模样,稀罕得很。”
  夙寒声:“……”
  徐南衔:“…………”
  庄灵修以手撑额,拼命忍笑。
  夙寒声吓得木签上的山楂球都被抖掉了。
 
 
第29章 徒劳无功
  雅间一阵死寂。
  徐南衔面无表情看着夙寒声,将小少君看得瑟瑟发抖,脑袋垂着几乎埋进胸口,连大气都不敢出。
  庄灵修无声叹息,爱莫能助。
  小厮还在殷勤等着三人点菜。
  徐南衔没有在外人面前下夙寒声面子,将长夜楼菜品的小木牌拿着,垂着眸一一扫过去。
  长夜楼是别年年坊市中最大的酒楼,每日十二个时辰灯火通明,菜品自是琳琅满目,价值不菲。
  来时,徐南衔已答应夙寒声给他把酒楼中炒烧蒸炸爆腌卤全都来一种,满满当当摆一大桌,让小少君敞开肚皮吃。
  可如今……
  徐南衔冷冷道:“清水白菜吃吗?”
  夙寒声:“……”
  夙寒声哪敢说不吃,忙小鸡啄米地点头:“吃的,我最喜欢吃清水白菜了,师兄真好,谢谢师兄。”
  徐南衔冷笑,将清水白菜的小木牌抽出往桌案上一丢,继续垂着眸点菜。
  “云片豆腐、素烧鹅、桂花雪藕……”
  一旁捡小木牌的小厮看得满脸奇怪。
  这还未到祭天大典,徐道君竟已开始吃斋了,不愧是闻道学宫的天纵之才,同他们这等凡人的境界全然不同。
  点了一堆素斋,徐南衔将小木牌给夙寒声看,似笑非笑道:“不要同师兄客气,想吃什么就点。”
  夙寒声忙摇头:“我不……”
  徐南衔幽幽道:“来时不是说想吃肉吗,来,点个荤的。”
  夙寒声噎了下,只能抖着手将一个荤食小木牌抽出,怯怯递给小厮。
  小厮低头一看。
  嚯,煮鸡蛋。
  这位境界更是高超。
  道君们的心思很难揣摩,小厮没多想,捧着一堆素斋木牌颠颠走了。
  夙寒声战战兢兢,本以为没了外人,师兄要质问他昨日之事,可没成想徐南衔半句话不问,要了壶酒便和庄灵修说起后日祭天大典之事来。
  很快,素斋上了满桌。
  夙寒声乖乖地将手放在腿上,徐南衔不说话他也不敢动筷。
  徐南衔拿筷子轻轻一敲:“吃吧。”
  夙寒声训练有素,赶紧拿着筷子吃吃吃。
  见夙寒声吓得战战兢兢,连葱花都小心翼翼夹着吃的小可怜模样,庄灵修瞥了徐南衔一眼,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徐南衔饮了杯酒,道:“……你当真不去闻道祭?”
  “我的分已被扣没了。”庄灵修昨日喝酒喝得头疼,只给自己倒了半杯慢悠悠地抿,“你灵舟丢失的八分也算在我头上,从明日起又得戴着那劳什子的束额。”
  一想起灵舟被盗,徐南衔就来气:“我让兰虚白帮我算六爻,他竟也没算出盗灵舟的人是哪个。”
  庄灵修讶然:“虚白六爻术已达至臻之境,怎会连个小盗贼都算不出来?”
  “他说卜算不出。”
  庄灵修若有所思。
  反正不是扣得自己的分,徐南衔给庄灵修酒杯斟满:“还好我记得是你的名,否则我那十分被扣下去,连闻道祭都去不成。”
  庄灵修瞥他。
  还有脸说?
  不过他正好要趁着闻道祭的几日假回家一趟,没和徐南衔计较。
  两人说话间,夙寒声一直在闷头吃饭,被寻常人当配菜的素斋拿来当主食,吃得小少君脸都绿油油的,但他不敢停,吃得眼尾都要溢出泪痕了。
  唯一的荤食——煮鸡蛋也不敢碰,那摆盘花里胡哨,旁边还放了个木头雕的“闻鸡起舞”。
  徐南衔和庄灵修商谈完闻道祭天事宜,夙寒声也将满桌的素菜吃得差不多,在那噎得直打嗝。
  徐南衔终于看他一眼。
  夙寒声正在皱着眉剥鸡蛋,见状赶紧抓紧机会冲徐南衔乖巧地笑。
  徐南衔道:“吃饱了?”
  夙寒声点头如捣蒜:“吃饱了。”
  徐南衔仍旧没和他算账,叫来小厮付完账,起身将夙寒声买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揣怀里,抬步就走。
  夙寒声像是个小尾巴似的,赶紧跟上去。
  徐南衔走上长街,根本不像平时那样等夙寒声这个个子还没长开的小短腿,大步流星,短短几步便没了影。
  夙寒声只能小跑着跟上去,跌跌撞撞从人群中努力去寻师兄。
  庄灵修看得忍俊不禁,心想徐南衔这半句不呵斥、晾着小少君的缺德法子,当真有用。
  夙寒声应该短期内不敢再阳奉阴违了。
  夙寒声果然被收拾得够呛。
  若是徐南衔像往常那样直接指着他鼻子一顿斥责,或者把他按着抽脑袋,他或许还能使尽浑身解数来哄师兄开心。
  可怕就怕在徐南衔不呵斥也打骂,极其反常地晾着他不闻不问。
  直到两人回到闻道学宫落梧斋门口,夙寒声已经垂着脑袋半句不吭声了。
  徐南衔估摸着火候差不多,回头看向夙寒声:“去休息吧。”
  夙寒声点点头,一语不发地走进昏暗小径中。
  徐南衔见他半个字不吭抬步就走,隐约察觉不对,眉头轻皱起来。
  ……未免安静得过分了些。
  天色已晚,接近亥时,落梧斋灯已熄了。
  梧桐林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寻常都要从褡裢中拿出夜明珠照亮路才行,可今日夙寒声像是没记起来,垂着头缓缓走进那几乎要吞人的黑暗中。
  周遭黑如墨汁,缓缓扭曲成无头阴煞,围绕在夙寒声身侧喋喋不休。
  “师兄不管你了。”
  “前世今生他都因你劳碌奔波,早该不管你的。”
  “你假惺惺地找什么罪魁祸首,什么拂戾族圣人、什么翁林道,害死师兄的不正是你吗?”
  所有的斥责谩骂像是一条条血脉似的河流,逐渐汇入前世记忆中,徐南衔的那句……
  “……往后我再也不管你了!”
  我也不想要你管。
  不知不觉,夙寒声呆呆站在原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无头鬼密密麻麻堆满周遭,有人纵声而笑、有人狰狞怒骂,嘈杂声前所未有地震耳欲聋。
  夙寒声从不敢正眼去看那些鬼的模样,只余光一望便心生恐惧。
  他迷茫地往后退了半步,后背突然碰到一个温暖的物体。
  一只手缓缓从他背后伸来。
  宽袖漆黑如墨,好似融于这沼泽似的黑暗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顺着肩膀一寸寸往下探,最终停留在夙寒声缓慢跳动的心口处。
  “你越怕它,它便越贪欲无厌。”
  夙寒声茫然站在原地:“我……我不知要如何对付它。”
  连凤凰骨火都无法将这些无头阴煞烧干净。
  崇珏居高临下拥着夙寒声单薄的身体,手指揪着一绺发在指缝缠绕,他淡淡道:“你想要‘对付’它,首先要面对它——去看它。”
  夙寒声浑身一僵,拼命摇头:“不、不要。”
  崇珏的指缝中还缠着夙寒声一绺发,动作轻柔却不是强势地扶住夙寒声的下巴,凑到他耳畔中低声道:“夙寒声,听话,我让你看它。”
  夙寒声挣扎着往后退,可崇珏的手却如铁钳般掐着他,逼迫他去看周围的无头鬼。
  “心魔不除,你迟早被‘它’害死。”
  前世夙寒声被崇珏逼得几欲癫狂,用伴生树自戕也没有睁眼去看那些桀桀阴笑的无头鬼。
  如今在夙寒声产生的臆想中,黑衣崇珏将他拥入怀中,低沉笑着,冰凉的指腹缓缓托起他的下巴,强迫着将他微垂的头一寸寸抬起。
  无头鬼似乎是由阴煞而成,在夙寒声惊恐地注视中,最先映入眼帘的只是裾袍衣摆。
  衣袍好似用朱砂笔凌乱涂抹,黑暗里隐约瞧见……
  似乎是一只乌鹊?
  夙寒声一呆。
  那只手仍旧在托着他的下巴,逼迫他的视线往无头鬼身上落。
  可当夙寒声正要看清那裾袍上的图案时,突然一声熟悉的……
  “萧萧。”
  周遭臆想中的幻象瞬间化为猩红的血雾寸寸消散。
  眼前一道萤火似的烛光缓缓破开黑暗,徐南衔提灯而来。
  夙寒声还保持着微微抬头的动作,最后的幻象残留眼底。
  等到视线逐渐清明,却见方才站在自己身前狰狞咆哮的无头鬼,悄无声息地同提灯而来的徐南衔一点点重合。
  徐南衔见夙寒声孤身站在黑暗中双眸涣散,像是陷入梦魇中,不自觉将声音放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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