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时昭落魄归来, 以前这山沟里的人们因为时鸿积攒的对时家的或羡慕或嫉妒, 都因为时昭的这次回来烟消云散, 有的甚至隐隐生出嘲讽之意, 更有心思不端的还加了几分幸灾乐祸。
但思及时昭归家还有几辆马车行李, 还有几人相送,也还有人称他少爷,便又觉得时昭过得也没那么差。
只要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 那点瞧不上的心思,又往心里收了收,起码不怎么在面上显露出来。
不过那些都是已经是传开之后的八卦, 而当前,时昭闭门谢客之后, 最紧要的事就是先得把屋子收拾了。
进了院子,时昭才发现, 自家院子里并不是空着, 屋前屋后放置了好些一看就不是自家的杂物;空旷的院子里则种满了蔬菜;时昭他们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发现几乎每间房都放有一些不属于自家的杂物。
主屋和最好的几间房还铺了被褥,衣柜里还换洗的衣物,这是有人在此居住了。想来是自家无人,负责看管的叔公或者其他族人就把自家宅子当自家的屋子在用了。
难怪方才堂叔公一家不给自己进屋。想必这也是一个方面。
冯二见了问道:“少爷,这如何是好?”
经历刚才发生的事情,时昭也不指望要是开门让人近来,这些物件的主人会自觉前来搬走物品。
沉吟片刻则道:“先从屋子里面开始收拾。不是我家之物,院子里的杂物先都给堆在这里;屋子里的衣物被褥都堆到右边没有门墙的厢房处;其余杂物堆在厢房外的屋檐下。”
“先把东西都收拾出来,明日我再通知村里管事和族中长辈,让他们通知这些杂物的主人前来认领拿走。过时不认领的,都丢到屋外路边的草棚里去。”
“好呐。”冯二应道。
有了时昭的指令,大家干活就有了方向。加之以前都是受训过的大家族仆从,干起活来也是井井有条,效率特别高。
艾叶经历归家这一幕,简直看傻了。要不是自家少爷有魄力,他们都进不了这屋子,这村里的人也太可怕了。明明是别人的东西,却不肯还,都不讲理的吗。
这会他特别佩服自家少爷,有能力有担当,做事又果断,真是有了家主的风范。
艾叶这么想着,抬头仰慕地看着自家少爷。
不仅待人接物上有担当,做事考虑也周到。要不是来时少爷在县城停留片刻买了一应打扫的清洁物什,现在打扫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是不知道买的那是小乌龟用来干嘛。
正想着,时昭唤了他:“小叶子,找个木盆去厨房装点水,把小乌龟放进去。”
“哎。”艾叶应道,顺口就问了一句,“少爷,咱买这乌龟干啥?”
“改明清了水井后,把乌龟丢进去测水质。”时昭道,“你把乌龟放了,就做饭,不用过来打扫屋子了”。
“好呐。”艾叶乐颠颠地提着乌龟往厨房跑去,“这就去。”
其他几人则按照时昭的吩咐,最先打扫了主屋,让母亲先有个歇息之所;然后打扫了厨房和茅厕,毕竟一日三餐和人之三急都是最紧要的;尔后才打扫了时昭自己住的东厢房;除此而外又打扫了对面的西厢房,暂做客房,方便这几日冯家兄弟和何大在此居住。
时母欲把主屋让给时昭,说现在家主已经换人,时昭不能再住厢房。时昭摇摇头:“娘在,这主屋永远是娘的。”
“哪有家主住厢房的。”母亲刮了儿子的鼻子笑道。
“家主也是母亲的儿子。”时昭嘿嘿笑道。
母子俩争执不下,后来冯二他们也参与讨论,最后决定两人都住到主屋去。
主屋有三间,中间一间是堂屋,两房的卧房都能住人,不管谁住,都只能住一间,剩下一间都是空着。不如两人一人住一间,中间隔了堂屋,也互不打搅。
这个办法甚好,也解决了住房和身份问题。
待屋子打扫得勉强能住人,已是夜幕降临,归家的第一次差不多就过去了。收工的时候,艾叶正好唤大家吃饭。
现在也不讲究什么少爷夫人,大家围坐在一张八仙桌上,其乐融融。
时昭问艾叶:“来这里还习惯吗?以后可就要在这里长住了。”
艾叶用力地点头,嘴里含着米饭,来不及下咽就呜咽道:“习惯。少爷在,我在哪里都习惯。”
冯二等人也忍不住笑他:“以前在时府大宅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府里还有个这么有趣的娃儿。”
艾叶咽下嘴里的饭回道:“那时我不在少爷跟前伺候,你们不认识罢了。”
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时昭笑道:“如此甚好。这南北气候差异还是蛮大的,免得你不习惯,又回不去青州。”
用过晚饭,时昭询问母亲:“可要回房歇着?”
时母道:“虽是归家,却是初来。你要忙的事很多,不用时时看顾我。我身子好得很,自己随处转转,你自忙着去吧。”
时昭也觉可行,给母亲请了晚安,便回堂屋找其他四人议事。
回到祖宅,除了打扫这屋子,另外还有几件事是同时要做的。父亲的衣冠冢要选址;家里的田地、山林父亲在世时都托了不同的族人看管,有的想来是租了出去,如今要收回委托权,与租种的人重新洽谈。
这屋子打扫,也远不止打扫卫生这么简单。有的房间这么多年没有长期住人,还得检修有无损毁腐朽,对于损毁之处还要修补。
事情杂而繁多,时昭询问冯二等人是否可以留下来多帮忙些时日。毕竟他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一个人很多事情是忙不过来的,还是要有熟悉的人帮衬才行。
见证了今日归来时这些所谓的相邻族人是如何蛮不讲理,是如何对待自家少爷的,冯二当即表态:“少爷太客气了,有事尽管吩咐,我与哥哥一定留到少爷把家撑起来。”
冯大、何大也纷纷说:“冯二说得对。今日所见,便是少爷不开口,我等也商量过,说要留下来直到少爷把家里撑起来为止。”
“咱们就算干不了别的,凑个人数也好,总不能叫人把少爷欺负了。”
况且此次前来水城,时昭给付的报酬已经远超平日里谋生所得,他们都是知恩图报的人。
时昭很是感动。人都是有感情的,你对人好,只要那个人本性没问题,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那就辛苦大家一段时日了。”时昭道。
随后的时日,时昭把屋子检修采买等事就交给冯二等人去做,他则要去做那些只有他才能完成的事。
通知村中管事和堂叔公,让他们来认领放在家中的杂物;等着在嘉裕县请的匠人按时上门检修房屋;请风水先生选址衣冠冢;与租地的农户洽谈。
最先做的事自然是清理家中不属于自己的物品。开始请人来认领物品时,还有人老大不高兴。说时昭小气,时家院子那么大,放放东西怎么了?
“婶婶大气,我家杂物可否放到你家?”时昭波澜不惊地应对,“我家院子大,也放不下别家之物。”
最不能接受的是堂叔公一家,他们本来以为时昭的父亲在外飞黄腾达,时家这老宅肯定是用不上了,以后就是他们家大孙子继承。
在时昭回来之前,堂叔公的长孙子和长孙媳妇就是在时昭家的祖宅的主屋住着。
那主屋里的被褥衣物就是他们的,厢房里的被褥衣物则是他家小孩的。
谁知时昭半道杀了回来,让他们家的继承愿望落空,自然是心中不甘,不肯搬回自家的物品。堂哥对时昭道:“你父亲此前就答应我们,宅子只要看管好,让我们尽管用。你这一回来,怎么就不认你父亲的话了呢?”
时昭道:“我父亲的话,我自是遵守。如果你们一直看着宅子,用用也无妨,但现在你们已经没有给我家看院子了,所以还得麻烦堂哥把自家东西搬走。”
谁知堂哥脸皮还真厚,他道:“我们也愿意一直给你看院子啊,这不是我们不愿意看。”
时昭给气乐了:“但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呀。”
“你们兄弟俩可以一起住啊。你家院子那么大,这也不妨碍。你家这宅子比我们家房子大三倍不止,还就几口人住。我们家那点房子都住了十几口人,那房子哪里够住。让大喜他们一家和你们一起住,这样你家宅子也热闹。”
堂叔母说话更是让人无语,时昭原本以为那些话已经够离谱的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在后面。
“你家三代单传,人丁稀薄,大喜家正好四个娃子都是男丁,以后还能给你旺丁,让你也多子多福。多好的事。”
时昭沉下脸:“我家宅子大,那也是我爷爷和父亲辛苦挣下的。想要宅子大,就要自己多努力。我一家人住惯了,没有让外人跟着一起住的习惯。”
“还有,多子多福我也是要靠未来的媳妇,没听说靠别人的儿子能让自己多子多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昭昭太不容易了
第33章 撒泼
时昭那话一出, 原本一直没说话的堂叔公就不高兴了:“时昭小儿,你家这宅子,是你父亲早前求着我给他看的。我也说是看在本家的份上, 帮他侄儿一把。咱们都姓时,一个姓一个老祖宗出身的,怎么就是外人了?你这样说,堂叔公可不答应了。”
“再说,你堂叔母说的哪点不在理?老祖宗都说,人丁旺家财旺。这是让大喜把他的福气过点给你,你还不识好人心。”
当年给时家看老宅, 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好差事。宅子随便用不说, 时父每年还给银钱, 比种一年的地都划算。当年好些人抢这活, 几个叔公差点没打起来。
时昭家这一脉三代单传, 离他家血脉最近的族人, 也就是时昭父亲的爷爷的弟弟,传到堂叔公他们这一代有三个儿子。
堂叔公还有两个哥哥。不管怎么说,都是讲究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时父要找人看顾家产,也就是从这几人中找了。
当时父亲和母亲说起此事,自己还是个黄发小子, 啥也不懂,只是觉得好笑:“爹爹, 为何会有人为了给别人看宅子打架?”
父亲叹气道:“你不懂。他们这样一争,我找谁也不是。”
当年的小小时昭疑惑道:“爹爹如此为难, 那宅子空着, 不找人看就是了呗。宅子就在那里, 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
父亲苦笑道:“如是不找人看着,等以后致仕回乡,你会发现除了那块地和房架子,别的都叫人给你拿光了。院子里还会有人去放牛放羊什么的。”
“咱们常年不在家,别人就吃定你了,拿了、毁了,你也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可能因为那么点东西千里迢迢的赶回去找人。还不如花点银子让人给看着划算。”
小小年纪的时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争执不下,后来还是采取抽签的方式决定了谁看护宅子;谁负责放租田地;谁负责看管山林。
当年他们抢着做的事,如今竟然说是自己父亲求着他们给看的,还是看在本家侄儿份上才给看的。
时昭气得无语,但想着这些乡野之人,他们就是这样的思维。斗大字识不得一箩筐,觉得别人的东西他们看着两天,就成了自家的,跟他们讲道理也白搭。而且他们也没打算讲过道理,只想占到便宜罢了。
时昭干脆道:“堂叔公,您给我家看了这些年的宅子,我也很感激,但我的父亲每年也都是给了银子做报酬的,您也不是白给我看着。咱们这事钱货两清,算不得谁欠谁的。”
“现在我回来了,这宅子我要收回来自家住,所以,这些东西还是得麻烦你跟堂伯、堂叔、堂哥他们说说,搬回去的好。过时不拿走,到时我就自行处理了。”
堂叔公本来也觉得自己辈分高,又帮着时昭家看了这些年宅子,可谓劳苦功高,自然是有点资本教训时昭的。
昨日时昭回来,他被大了个措手不及,让时昭进了门,回家后悔得不行。
一家人经过一晚上的商量,觉得不能因为时昭进了宅子就放弃,还是想办法。就算是宅子拿不回来,要点别的好处也好。
而且他们是法子内心地觉得,自家一窝大孙子旺的时家才有他家的富贵。于是今儿天一亮,一家人就找来时家门前。
谁知这小儿回来当日做事就不分长幼,如今讲起话来也是高低不分,完全没有长辈的概念,当即就拉下脸了。
“喝哟,给你们家看了这么些年宅子,如今一句钱货两清就打发了。都说你们家出读书人,你读的圣贤书就是教你这么跟族中长辈说话的?圣贤书就是让你们都长成白眼狼的……”
堂叔公开始撒泼。
而堂叔母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赶忙招呼着他家四个大孙子过来时家老宅门前给时昭跪下磕头。
时昭不明所以,警惕地望着他们。
堂叔母招呼着他几个孙子跪下:“哎哟,我的乖孙子,快跪下给你时昭小叔磕头。时昭小叔他家三代单传,到他这一代都还没有个后。你们给他磕个头,就当是他过房儿子,以后就算是他的后。以后你们给他养老,这宅子,以后就是你们的了。”
时昭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家人怎么还咒自己绝后呢。
“堂叔母,我日后娶妻,自然是有自己的儿子。还轮不到要别人的儿子给我养老,我的东西也轮不到别人继承。你赶紧把孩子带走吧,别连小孩子也利用。”
堂叔母根本不管时昭说什么,自顾指挥着她一干孙子在时家老宅门前跪下磕头。
乡下风俗,这磕了头,就得是要挂个名的。
时昭才不管她这套。觉得沟通不了,也不再接话茬,只对着门外看热闹的众人朗声道:“还有放在我家宅子里没拿走物品的宗亲叔伯,麻烦大家相互转告一下,赶紧拿走。明日日落时分还无人认领的,视为无主之物,我将代为处理。”
说着让冯二等人将清理出来的物品搬出来,丢到自家门前村道斜对面对面的草棚里去,并在草棚上书字留言:“后日翻修草棚,不认领者视为无主之物,烧毁之。”
堂叔公家那几个大孙子磕了头,也不见时昭招呼他们,跪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堂叔母就在一旁撒泼:“哎哟,磕了头国防儿子都不认识,你怎么这么狠心呢?大家伙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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