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昭看着茫然的陆宝根和兰雨父子道:“皇上驾崩, 天下大丧。朝廷通告天下缟素十日,京畿一月;民间三月不得嫁娶, 京畿、官吏延至一年;三年内举国上下诸事从简。婶婶和宝根哥要知道。”
“哦, 哦。”兰雨和陆宝根懵懂地点头, 小荷更是一副茫然的样子。艾叶一路上经过时昭的讲解,到是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时昭见他们懵懂的样子,又说得更明白些:“这几年,特别是最近这段时间,说话做事都小心些,不要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了。”
“嗯嗯,我们明白。”
兰雨和陆宝根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他们都知道时昭见多识广,他说的话,一定不会错。
时昭让艾叶拿来今日买回来的孝布给每家都分发了一些。皇帝驾崩,天下缟素是常理。
按照大宁律令,皇帝驾崩,官府之令通达后,举国上下都要披麻戴孝。时昭在县城看到通告,就在县城里买了孝布回来。自己先得了消息,早些戴上也无妨。
孝布分发之后,诸人整戴孝礼,已然缟素在身。
时家更是双重重孝。
时昭望着缟素众人道:“天家之事也不是我们能谈论的,知道就好。我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不会行有差池。做饭吧。吃了这顿散伙饭,明年咱们继续好好干,多挣钱养家。”
多事之秋,只有努力挣钱才是王道。
第二日,皇帝驾崩的消息已经传到荷塘村这样偏远的山村,县城的差役们在乡下各处路口都贴了告示。
如时昭昨日所言那般,皇帝驾崩,举国大丧,禁办一切喜事,严禁屠宰,违者严惩。
一时间天下缟素,举国恸哭!
在忧心伤痛的同时,时昭也很庆幸年货已经提前备齐了。现在因为皇帝驾崩,官府要严控集市,有的店已经不能正常开门了。
也为兰雨和陆宝根他们庆幸,两家的年猪已经提前杀了,不然现在就不能杀生。今年各种肉类肯定要价格大涨,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他们根本支付不了这上涨的物价。
时昭也同情那些还没赶得及做准备的百姓,今年怕是只能过一个荒年了。不过他也帮不上忙。
这个年过得特别沉闷,皇帝驾崩,举国上下都在哀悼中度过。往年红红火火贴对联,挂灯笼的景象都没了。水城特有的舞龙灯、闹花灯的风俗也被取消。
到处一片萧瑟与寂静,完全没有往年过年的气氛。
家家户户都是平平淡淡地过,只在除夕那晚多做了点饭菜,留了点剩饭剩菜到初一,寓意年年有余。
时家更不必说,双重重孝在身,更是没有什么喜庆可言。就算皇帝没驾崩,时家今年也贴不了春联,挂不了灯笼。
一家人早早地吃过年夜饭,时昭就带着母亲还有小叶子拿了香烛去时家祖坟祭拜各位祖先还有时父。
回来下山的时候,漫天大雪,眼前三尺的路都快看不清。时昭一手搀扶着母亲,一手牵着艾叶,一步一步踏实地往前走。
他突然感到,自己这两只手所牵的,或许就是他双肩上的责任,刚好一担。他就挑着这个担子,在茫茫大雪中一步一个脚印前行,目标明确,步伐坚实,走向叫做家的地方。
虽然这个年过得很伤感,除夕夜晚,时昭一家还是坐在堂屋里守夜跨年。子夜时分,水城县城方向传来一声尖利的声响,伴随着一个光亮的亮球腾空,还有鼓声擂动。
跨年的鼓声响起,这是新的一年到了。
多灾多难的一年过去了。
半月之后,朝廷新的诏令传到水城。老皇帝去世后,谥号成帝,是为宁成帝;太子,也就是以前的康王继位,改年号新元。
改制年号,这才意味着这个王朝新的主人定了!
一个全新的时代就此展开。
继位后的康王就是后来的宁兴武帝,一个将飘摇中的大宁王朝带到大宁一朝巅峰的有为君王。
新年正月结束,正月最后的一天,时昭交付了威远镖局的镖箱。还是镖局大小姐林彩芳带着总管林同来时家取的货。
威远镖局来取货的时候,时昭和陆宝根正在木工房里忙着。去年大年将至的时候,皇帝驾崩,很多原本打算在年底和正月进行的喜事都挪到了三月之后。
有的人家原本没那么快准备办喜事的,也怕节外生枝,纷纷准备嫁妆,等待朝廷嫁娶之事解封,便要准备嫁女。特别是官宦人家和有钱的富裕之家。
时昭的木匠手艺在水城已经小有名气,水城很多人都知晓荷塘村的时昭木工手艺非常了得,一时间时昭的生意特别好。
对于此种现场,时昭颇为理解。按照皇家礼仪,新帝登基,等过了这一年的守孝期,就要广开后宫,采选秀女。
皇帝不像寻常百姓,他担负着为皇家开枝散叶,预备储君的责任,不可能守孝三年。
有点家底,又不想靠女儿去皇宫争宠改变家族命运的人家,就得想办法在这之前把女儿嫁出去。
免得女儿进宫去浪费青春不说,还有可能老死不复相见。
这天提走货物,离开的时候,林彩芳咬咬牙,顶着女儿家的羞涩对时昭道:“上自君家出,明镜暗不治。今当远行时,君有言赠否?”
林彩芳早已到了嫁人的年龄,以前父母宠爱,林家家大业大,就算到时林彩芳超龄未嫁,林家也不惧那几个税赋。但如今形式逼人,倘若又能因此嫁个自己喜欢的人,又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林彩芳毅然主动相问。
时昭听了,愣了片刻,俯身拱手道:“断是不能并肩行,何苦不为良知己。小姐此行,一路珍重。”
林彩芳的眼角瞬间溢出泪珠,她眨了眨眼睛,抹去脸上的泪水:“是因为他吗?”
时昭直起身子,平静地道:“此生我是不能相负。”
林彩芳微微一笑:“公子重情重义,彩芳佩服。公子也多保重!”
林同走过来告诉林彩芳货物已经装车时,林彩芳表面已经调整好自己情绪。但林同是看着自家小姐长大的,又怎能不知小姐的心事。
上次来到时家,他就全明白了。如今看到小姐的神情,自知是结亲之事落空,也忍不住怅然。
他看了时昭一眼,到底没有多言什么。
小姐一个女子都能干脆果断,他又怎能怨恨相加,丢林家的脸。
威远镖局的马车装箱远去,渐渐只剩下模糊的影子晃动在道路的尽头。目睹这一切的艾叶却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少爷?”艾叶喊道,“林小姐她怎么了?”
“林小姐要出远门走镖了。”时昭望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威远镖局的车队答道。
他和威远镖局的情分,也就到这里了。
“林小姐真是女中豪杰。”艾叶羡慕道。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时昭笑笑,“我觉得小叶儿做饭的手艺就很不错。”
“是吗。”少爷夸他,艾叶闹了大红脸,低下了头,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开心。刚才心中的羡慕已抛到九霄云外。
“当然是的了。”时昭笑着去牵艾叶的手,将那双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握在掌心。
去年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也曾一度感到前路茫茫。蓦然回首,发现最重要的人一直都在身边。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又过了半月,去了一趟青州府的陈茂前来时昭家拜访。他是昨日回到的水城,堪堪在家里安顿了一下,就和杨正来到时昭家。
“贤弟,给你拜个晚年。”陈茂道,“虽然这正月已经过了,但这也是兄长我的一份心。”
时昭高兴地把人往屋里引:“不晚不晚,兄长什么时候来都不晚。”
几人在堂屋围着火炉坐下,艾叶给他们端来茶水。
艾叶在陈茂面前给他放下茶水的时候,陈茂眼睛都快睁圆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直到艾叶离开堂屋,他才回过神来,咳了一声对时昭道:“不好意思,为兄刚才失态了。只是艾叶小兄弟他,他……”
时昭望着艾叶刚刚离开的大门,神态颇为自然道:“小叶儿是双儿。”
陈茂这会更是嘴都张圆了,他惊讶地:“我以前还以为小叶儿是男子来着。”
时昭苦笑道:“别说兄长了,我都误解了。”
“啊!”陈茂讶然道,“竟然有这等奇事。”
时昭纠结了一下对陈茂道:“此事我也想过请教兄长。今日兄长在此,那我不妨一问。兄长可知可知小叶儿这事怎么个情况。他以前孕痣不显,为何突然又显了呢?”
陈茂思索一番:“情况无非就那么几种,一是年龄到了。有的双儿的确显得迟,不过一般也不会到及笄之年这么晚。二来就是,体质改善,有的双儿以前没有得到好的善养,体质虚弱也是孕痣不显的原因。第三种原因,便是外因刺激的。比如说药物,嗯……等等……不过具体原因还是要请下脉才好判断。”
陈茂最后的话似欲言又止。
陈茂医术了得,时昭是信任他的,既然他说要请脉才好判断,时昭便道:“那我唤他过来,还要劳烦陈兄给瞧瞧。”
时昭怕艾叶以前幼时落下什么病根,如今要是能诊断出来,自是应当及早补救。
说罢他去母亲房中将艾叶唤来。
一般堂屋有客来访时,艾叶给客人奉了茶就和母亲在她的房间做手工。不打扰时昭见客,除非另有交代,才会过来。
艾叶随着时昭来到堂屋,在陈茂对面落座,颇为不安地将右手手腕摊在火炉的桌面上。
陈茂给艾叶把脉,眉头皱了一下,旋即舒展开来。尔后收手笑道:“好了。”
然后闭口不言。
时昭见了心有所悟,对艾叶道:“小叶儿,你去陪母亲。”
艾叶走后,陈茂看着时昭,更是欲言又止。时昭很是着急:“兄长但说无妨。”
陈茂几次提气,才问出口:“贤弟可是那有情香的药性发作了?”
时昭闻言闹了个大红脸。
作者有话要说:
虎年到啦,祝各位小可爱虎年行大运,万事皆顺意!
本来想让昭昭跟我们一起过年,不过昭昭的年晚过了一天又跑到前面去了。赫赫o(* ̄︶ ̄*)o。
不过没一起过年也罢,昭昭的这个年过得比较压抑。希望新帝改元建制,全新的一年里,昭昭的生活与前途也会越来越好吧!
第89章 阴谋
陈茂一看便知缘由, 这会到冷静下来,从一个大夫的角度道:“如此便是了。如果有的双儿只是少时体质受限,身体本身并无问题, 同房便可刺激孕痣显现。”
时昭尴尬了片刻,脑海中却不知怎的,想起了齐王之事。
如果孕痣能够经体质改变,或者同房诱显。那齐王坐实双儿身份却是为何?齐王既是双儿,出生时稳婆岂能不知,又是如何二十余年蒙混过关的?
陈茂见时昭久久不答,以为他担忧受孕问题, 又不好开口询问。便道:“双儿既然孕痣已显, 便不会有孕育问题。贤弟放心。”
鉴于艾叶的身份不明, 陈茂也不敢贸然称呼其“弟妹”, 于是转圜道。
时昭听了陈茂的话一愣, 虽然他没想过问这个问题, 但陈茂无意中解答了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他心里想的是齐王的事,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兄长,孕痣不显有这些缘由, 还可能误导外人认识双儿的属性。那双儿的属性有没有误导稳婆的可能,或者瞒过稳婆和大夫的?”
陈茂不知他为何这样问,难道艾叶的肚脐上没有红痣?但这不应该啊。艾叶的肚脐上没有红痣, 时昭又是凭什么认为艾叶是双儿的呢?
时昭这话问得当真奇怪!
陈茂拿不准时昭的心思,想了想道:“双儿与男子的区别, 眉间的孕痣只不过是第二特征,且一般只代表着生育能力。真正区别双儿与男子的第一特征, 还是肚脐上方的红痣。”
“那红痣与人体别的痣完全两样, 天生而成, 一看便知;即便眼瞎,一摸便知。那稳婆但凡眼不盲、心不瞎、手有触感、脑子正常,便不会判断错误。”
“那……”时昭犹豫着道,“如果真的判断错了,兄长以为是因为何?”
陈茂不知时昭的问题为何一个更比一个古怪,还都是些看着荒诞却好似又暗含他意的问题。
但两人相交甚笃,他信得过时昭的人品,还是答道:“如果稳婆将双儿误判为男子,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个稳婆被收买了。这种情况,一般只会在那种争权夺利的大家族可能有;民间反而不太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陈茂走了一趟青州府,也知晓了时家的真正情况。时昭回到水城是有缘由,但他还是不明白时昭为何如此一问。
毕竟时家就他一根独苗,不存在嫡庶之争;且家境如今已然败落,也不存在什么争权夺利的情况。
此前时昭手上之时,自己也曾为时昭诊过脉。时昭是顶天立地的男儿绝没有错,断然不会是被误诊的双儿,他对自己的的医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导致时昭今日如此奇怪发问的,便只有一种可能,此事或与时家败落有关。只是自己无从窥探。
都道商海多谲,宦海深沉却也是他无法触及的深处,陈茂只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希望能为时昭解疑答惑,略尽绵力。
“况且,就算不管这肚脐上的孕痣,等到双儿年满十岁左右,身体状况便明显与男子不同,还有潮期。就算旁人不知,双儿自身也是知晓的,断不可能长期隐瞒。” 说罢陈茂神情倏然地望着时昭。
时昭不言,他便不问。有的事,知道多了,并没什么好处。
原来双儿的属性根本没法隐瞒,那齐王是如何隐瞒属性至东窗事发的呢?时昭百思不得其解。
他的确很想搞明白齐王之事,毕竟自己的父亲被害身亡,也与齐王的属性与文家被诛有着遥远而又可笑的联系。
当初自己一直帮衬着皓月,间接害死了父亲。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帮助了一个无辜之人,还是帮助了一个家族有篡权夺位野心又以外失败了的家族之后。
时昭还想做最后的挣扎:“那有没有办法让双儿没有潮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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