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每次定期去医院治疗眼睛,唐思遇都要磨蹭很久才出门,宁江泽急性子,等急了背着他就走。
虽然治了这么长时间也依然没什么明显的效果,但好在现在有了一点光感。
唐思遇长期失眠,吃不下饭,身心都有问题存在,仿佛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日郁郁寡欢。宁江泽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能让他开心一点的办法。
直到某次无意提起陈周越,唐思遇眼睛一下就亮了,好奇陈周越现在过得好不好。
忽然间想起这事儿,宁江泽拿出手机,点开微信里的照片在唐思遇面前晃了晃。
“猜猜是什么。”
在明亮的环境里,唐思遇对面前这点一晃而过的亮并不敏感,但感受到了宁江泽摇晃的动作带起来的细微的风。
“什么?”唐思遇一头雾水。
宁江泽说:“你不是好奇陈周越吗?给你拍了照片。”
他把手机给唐思遇自己拿着“看”,激他道:“如果你以后好好治疗,说不更哪天就能亲眼看见他过得怎……”
话没说完,手机陡然传来谈舒文带有嘲笑意味的语音——
“你是不是暗恋陈周越?”
声音透过手机,听上去和平时有些差别,挺怪,怪难听的。
宁江泽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唐思遇误点到谈舒文之前发过来语音。他正想趁热打铁再多劝说两句唐思遇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突然就哽住。
猛地把手机抢走,宁江泽起一身鸡皮疙瘩。他点开前几条语音转文字看了一遍谈舒文讲偷拍陈周越时的乌龙事件。
“……”宁江泽后槽牙咬得死紧,回复谈舒文消息。
「宁江泽:你今天死定了。」
唐思遇不知道他在干嘛,以为宁江泽沉默代表默认,怔愣几秒,问道:“你也喜欢陈周越吗?”
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击天灵盖,宁江泽震惊至极。他拿起一串章鱼丸喂唐思遇吃,堵他的嘴,说:“听话,别讲鬼故事。”
宁江泽下意识地解释道:“我喜欢女生。”
对于自己的取向,宁江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承认自己喜欢唐思遇,以至于他在唐思遇身边待了六年,谁也不知道宁江泽的心思。
他与唐思遇之间有一条不能跨越的长河,宁江泽再傻也看明白对方想着谁。
唐思遇六年如一日的喜欢陈周越,他无法取代,也做不到越界。
一月底,临城下了今年第一场雪。
临城靠山环水,气候宜人,常年稳居旅游榜前三。六年过去,唐思遇没白受那么多苦,现在终于能模模糊糊看见一点。
宁江泽最开始用陈周越的照片作为他去医院配合医生治疗的奖励,不曾想,这个习惯保持了这么多年。
唐思遇能看见后,时常窝在沙发里把幕布放下来,投屏陈周越的照片看。他只能大概看个轮廓,还是在放大到这个地步的情况下。
最新一张照片是在上周,陈周越在酒桌上与人推杯换盏的场景。穿着衬衣,唐思遇看见白晃晃的一团。
当年陈周越保送A大,陈安疆任期结束退休后也回了首都,之后他们一家人似乎就没再回来。
谈舒文和陈周越考上同一所大学,关系算得上不错,所以才能一直有新的近照给宁江泽。
唐思遇像个懦弱的偷窥者,他按捺不住想念却不敢去找陈周越,只敢把对方的照片洗出来放进书桌一隅,日复一日地睹物思人。
没有他拖累的陈周越过得很好,一帆风顺,仕途坦荡。
陈周越大学读的法学,毕业后考公,进体制内,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聪明,肯吃苦,还有家里这一层关系在,所有人都说他前途无量,认为陈周越想要的东西都能很轻松的得到。
别人眼中他是天之骄子,是造物主的宠儿,可实际上在大学毕业之前,陈周越连自己要去哪儿都会被管束。
越是表现出喜欢,江应回就越要否定他。陈周越喜欢男的,他妈说他是变态,饮食口味偏重,江应回说他不健康。
诸如此类的事还有很多,没一件让他顺心的事。他想唐思遇回到他的身边,可陈周越找不到,陈安疆也阻拦他去查。
家境再怎么好,陈周越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是日夜颠倒,挤破脑袋才考进体制内。
陈周越一步步往上爬,他坚定的在这一条路上走到头,是因为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明白权势的重要性。
只有羽翼渐丰,他足够强大,才不会有人阻碍。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护住自己想守护的人。
连续飘洒了三天的小雪终于停了,首都市中心温度普遍比外环高,积雪薄薄一层还未多久,便开始化作一滩水。
路面湿哒哒的,环卫工人清理着路边积雪,来往车辆的灯光照射前方,偶尔晃过他们身上的反光背心,这才注意到夜里九点过了还未下班的环卫工。
“唉,都不容易啊。”车速不快,谈舒文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陈周越,说道:“你下周是不是休年假了?”
“嗯。”
“还是回元安?”
陈周越瞥了眼后视镜,变道越过前面那辆龟速行驶的大众。他看着前方路况,随口道:“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儿,就问问。”
大学四年陈周越没事就回元安,像藏了什么宝贝一样,他闷,很少和朋友说自己的事。
以前读书的时候谈舒文就觉得他高冷,不屑和别人有过深的交谈,所以他不会冒失去问人私事。
后来在同一所院校,两人毕业后又考进了同一个单位。几年接触下来,谈舒文发现陈周越的性格是真的冷淡。
虽然工作后难免会应酬,与别人打交道,陈周越话也不算少,什么场合说什么话,但就是给人没办法靠近的距离感。
谈舒文难得冲动,“嘶”了一声,问道:“你老往元安跑做什么啊?”
他开玩笑说:“思乡情节这么严重?”
车身缓缓停在一小区的路边,陈周越像个恪尽职守的司机,提醒道:“到了。”
转移话题太过明显,谈舒文开门下车,说:“问问还不行了?”
正要关门,突然想起什么,谈舒文弯下腰看向陈周越,“对了,明天你有时间吗?晚上一起吃个饭。”
陈周越一秒都没有犹豫:“没时间。”
“……”谈舒文面容扭曲地说:“十五天假期,你就留两小时给我都不行?”
给宁江泽偷拍陈周越六年,谈舒文接受了自己兄弟是个基佬的事实,并想牵个红线。
他兄弟单相思六年,太苦了,他看不下去。
对上陈周越充满疑问的眼神,谈舒文解释道:“宁江泽明天从临城过来看病,这么长时间没见,咱仨不得聚聚?”
“我明晚有事。”好歹同窗一年,陈周越顿了下,问道:“他什么病?”
感觉有戏,谈舒文把宁江泽家底都抖干净:“不是他,是他家里人。来复查眼睛。”
第55章 我放弃了
陈周越定了明晚回元安的机票,谈舒文这么一解释,他更没有去的必要了。还没来得及回绝,谈舒文扔下一句“地址发你微信上”。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就走了。
陈周越:“……”
可能是因为唐思遇失明,陈周越对眼疾方面都会下意识留意,就算只是听说别人谈起这类的病,他也会不自主的多听两句。
刚到家门口,江应回大概是得到他休假的信儿,打电话来叫他明天回家吃饭。陈周越挺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顺着他妈应了声“好”。
挂断电话,陈周越把手机放在玄关柜上,单手挤了一泵免洗消毒液,随意地揉搓了几下。
这套房子离他家不远,是刚上大学时陈安疆买给他工作以后住的,算是满意他对未来规划的表现。
两百多平的大平层,私梯入户,整体装修极简,整洁得像是供人参观的样板房。陈周越在这儿住不长,他自己买了套两居室,刚装修完没多久,打算明年开春再搬过去。
这方面工作向来敏感,虽然他入职没两年,但太过高调,会有些居心不良的人在暗地里做文章。
有许多人盯着陈家,稍不注意就被人钻空子。一年前陈周越工作刚稳定下来,江应回就匿名举报唐慕延贪污受贿,把人送进了监狱。她忍了这么多年,怕的就是影响陈周越的前途。
唐慕延心思不正,他搭上江应回,得到陈家的帮持,后来出了唐思遇那档子事儿,他装都不装了。
守在医院照顾江应回的那两晚,曾有一次试图拔过江应回的氧气,好在那时江应回意识清醒,没让他得逞。
没人会跟想要自己命的人过日子,江应回当即提出要离婚,可工作刚有起色的唐慕延怎么会愿意?
他威胁江应回不准把这事说出去,不管是关于唐思遇还是今晚。唐慕延不怕她把事情闹大,不怕陈安疆弄死他。
他凑近给江应回理了理汗湿的头发,笑了笑说:“如果我真的一无所有,那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唐慕延附在她耳边阴恻恻道:“我会在你爸对我动手之前先宰了你,再杀你全家。”
江应回现在想起唐慕延当时凶狠的神情都一身冷汗。她当年含蓄的向他爸点过唐慕延,后来躲到国外,江应回时刻关注唐慕延的动向,此后对方工作没怎么往上升,一直是个不大不小的主任。
职位不高,油水不少,江应回搜集了他不少的贪污的证据。她一直隐忍到陈周越工作稳定下来才处理了这件事儿。
江应回这辈子遇人不淑两次,唐慕延要她的命,而前一个图一时欢愉,导致她意外怀孕,而后不见踪影。
她不顾父母反对生下陈周越,至此都没有后悔过。可这么过多年过去,陈周越还在执着于和她恶心的唐家人扯上关系,江应回悲愤又无奈。
陈周越休假第一天就想着回元安找人,她沉下脸,起身离席,“爸妈,你们慢吃。”
江应回转头瞥陈周越一眼,冷声道:“你跟我上楼。”
气氛登时变得凝固,江晚春拉了下陈周越的手,担心母子两吵起来,劝道:“你别跟你妈呛,元安也不是非要回去是不是?”
陈周越起身,看了眼外婆和陈安疆道:“不会吵,别担心。”
这次江应回也没和他吵架,只是问陈周越是不是非要回元安。
“是。”陈周越回答得很肯定。
江应回凝视他半晌,到底还是没有把唐慕延对她做的事说出口。陈周越太过执拗,认定一件事或者一个人,必会不撞南墙不回头。
陈周越这辈子固执的只要唐思遇,那么她把这些事说出来也只会让对方难以抉择。江应回不想让他这辈子都陷入两难的痛苦中,但她也无法妥协。
“你要去找他,可以。”江应回说,“你想清楚,只要你回去了,我们就断绝母子关系。”
窗户没关严,风吹过窗帘,轻轻晃动。母子俩僵持许久。
少年时陈周越的情绪就不显山露水,成年了更是难琢磨。他平静地看着江应回,逐渐接受自己找不到唐思遇的事实,开口道:“妈,能告诉我你这么讨厌他的原因吗?”
江应回把头转向一边,不回答。
世界之大,几十亿人,无厘头地找寻到一个人的几率微乎其微。陈周越不抱希望能在元安找到唐思遇,但仍然坚持每年都回去好几次。
“我不会再找唐思遇。”面对江应回的强硬,陈周越只得退让。
他淡声道:“我放弃了。”
陈周越说得认真,江应回和他对视半晌,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下午五点多,天气阴沉沉的,一下飞机唐思遇就感受到凛冽的寒风。
客舱与室外温度差异有些大,下降前机组播报首都温度,提醒添加衣物,宁江泽把大衣拿给唐思遇自己穿上,还取出围巾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
宁江泽一手拉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唐思遇打车到谈舒文提前订好的酒店。
谈舒文订的顶层的套房,侍应生早早等在酒店门口迎接,一路带他们到对应的房间,询问个人需求。
“其他的不用,麻烦你拿点感冒药来就行。”宁江泽说。
“好的,您稍等。”
关上门,宁江泽把唐思遇的裹了层寒气的外套脱了,安排道:“去洗个热水澡,等会儿出来喝药,别感冒了。”
“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不抗冻,唐思遇自己摸索着去找浴室。
唐思遇洗澡的时候,宁江泽就把行李收拾了,把对方的睡衣放到卧室的床上,方便等会儿唐思遇换。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振动了了一下。
谈舒文发来定位。
「谈文文:宁哥,跟你说个事儿。」
「宁江泽:?」
谈舒文没卖关子,消息回得很快,宁江泽看着他发过来的那一串字陷入沉思,“……?”
「宁江泽:你有病?陈周越来,我为什么要激动?」
本来因为天气原因,宁江泽都不打算带唐思遇出门,现在知道陈周越要来,更打消了带对方出去的念头。
唐思遇当年为什么要离开元安,又为什么要躲避陈周越,宁江泽都不知道。唐思遇不说他就不问,甚至帮忙隐瞒,连对谈舒文都没提起过。
陪着唐思遇吃完饭,把药喝了,宁江泽才出门赴约。
他与陈周越虽几年不见,宁江泽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妈的隔三差五都能收到照片,对这张脸实在是记忆深刻。
“不好意思,来晚了。”
宁江泽晚到二十分钟,服务员带他到包间,谈舒文看见他咋咋呼呼几句,随后让服务员上菜。
“你一个人?你那什么弟弟没来?”谈舒文看了看门外,一脸了然的表情,“懂了,人少好说话。”
“人少好揍你。”
私房菜馆,装潢文雅。宁江泽拉开椅子坐下,这才侧过脸看向陈周越,伸出手道:“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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