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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上夹着的贡菜往下掉，唐思遇奇怪地看向陈周越，说：“要掉啦。”
视线中那人似乎察觉到自己被发现，假装弯腰捡筷子。陈周越收回目光，拿漏勺重新给唐思遇夹贡菜，最后唐思遇碗里除了猪牛肉虾之外，只有很少一部分素菜。
来自某处的视线一直黏着他们，陈周越发现之后，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更为强烈。
“思遇，”陈周越让唐思遇等他一会儿，“你先吃着，我去上个厕所。”
“好。”
陈周越嘱咐：“别乱跑，等我回来。”
卫生间在厨房旁边的过道尽头，店里后门也在那里。陈周越直径出了店，后面是条比较窄的死胡同，他站在黑漆漆的巷子里，从烟盒里拿了一根烟点燃，时不时抽一口。
他很少抽烟，以前压力太大或者烦躁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唐思遇在他身边，陈周越基本不抽了，至少不会在对方面前抽。
吐出一口散淡的烟雾。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陈周越朝里偏了偏头，明明在等着什么，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
店里一共两间厕所，陈周越听见那人推门查看的声音。可能发现都没人，半晌后，没了动静。
“吱——”
一只手推开门，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外套的人走了出来。那人看上去很紧张，踏出一步，往陈周越这边看时，陈周越一把拽住来人的后领，顺势用力摔在了地上。
他拉过门，陈旧路灯的光足够让他看清这个人的脸。陈周越此刻与平时的冷淡不同，他抬手吸了口烟，居高临下的睥睨摔在面前的人。
这个人跟踪尾随他们一个多月，陈周越姿态放松，散漫。视线透过白蒙蒙的烟雾看向面前的女人，他的语气淡得像是完全没把对方放在眼里：“刘佳？”
烟头从指间弹到地上，刘佳正好撑起身，堪堪擦着她的耳廓飞过。她惊恐地捂住耳朵，愣愣地看了看烟头。
帽子被摔掉了，这是陈周越前前后后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看清阴魂不散窥视他们的人。他曾设想过许多可能，但没想到会是刘佳。
陈周越几不可察地蹙眉，他性格冷淡，但从来没有漠视过任何一个人。这么令他厌恶和看不起的，刘佳是第一个。
他不关心刘佳是怎么找到他住的地方的，要知道他住的地方那简直太容易了。网上随便都能查到陈安疆的个人信息，用点心，花点钱，从陈安疆那里顺势扒出陈周越的住址和工作单位一点都不难。
陈周越只想知道她想做什么。
刘佳现在看起来精神并不正常，非常狼狈。陈周越看她慢慢站起身，眼底猩红，眼神中透露出毫不掩饰的恨意。
胸口的起伏越发大，刘佳突然扑向陈周越：“都是你！！！”
陈周越往旁侧了侧身，躲开，看她实打实地扑空在地。他抬手看了眼时间，时刻注意着唐思遇有没有打来电话。
他给刘佳五分钟的时间，“话说清楚。”
“都是你……都是你！”刘佳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陈周越，说：“我儿子死了！都是你从中插手，抢走了我的房子，我的钱！那是我儿子的救命钱，都是你……他死了，我的儿子死了！”
“杀了你……”刘佳狰狞地低吼，不要命一样地朝陈周越冲去，“我要杀了你！”
第71章 一点点就好
呜啦呜啦呜啦——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停在一家不起眼的老火锅店前。此时本该在店里大快朵颐的顾客们都惊魂不定的被疏散到火锅店的对街。
几个医生护士提着急救箱冲进店内，围观群众心有余惊，抻长脖子试图看到店内的情况。
“怎么了这是？”有的是同一街道的居民或者别的店里的客人，纯属按捺不住好奇心来看热闹。
“有个女的拿刀捅死人了。”目睹店内当时的场景，小情侣到现在还心惊胆颤。
他们的位置离传菜口比较近，店里生意好，顾客聊天喝酒，还有人划拳。然而一声铁门狠砸在墙上的巨响，大过了所有声音。
座无虚席的六桌人下意识转头朝后看去——
一个长相出众的年轻男人，捂着腹部靠左的地方，脚步稳稳的从厕所那边的过道走出来。手捂住的地方一直流血，血迹在黑色冲锋衣和黑色裤子上并不明显。
众人看见血滴落在他的白色运动鞋上，鲜血从指缝往外流，过了几秒才猛地回神。霎时，店里椅子腿在地面摩擦挪动发出声响，有人上前，有人站起身往店外侧，格外恐慌。
受了这么重的伤，陈周越脸色苍白，但神情却平常，脚步没有丝毫虚浮。甚至还抓着持刀伤人的人……
市井流言传得飞快，人们口口相传，前后两个分钟已经传出三个版本。事情到了第二天，大部分人都在惋惜陈周越英年早逝了。
流言中已经早逝的陈周越在医院昏睡一夜后醒来，他睁眼盯着天花板迷糊了须臾，转头看见在一旁守着他的人。
唐思遇低着头，紧紧握着陈周越身侧的手，一动不动，看上去像睡着了。
陈周越腹部有伤，伤口十分巧合的与之前重合，原本随时间变得浅淡的疤痕再次印上新的“章”，从一个小孔变成三四厘米长刀口。
这一刀差点伤及性命，刘佳扑过来时，陈周越看见了她从身上掏出来的折叠刀，他是可以躲开的，但是他犹豫了。
他还是选择了那个最笨的办法。陈周越没什么高明的手段，要想让刘佳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不犯法的话，就只能让她判刑坐牢。
他需要这么一个机会，一个让刘佳一辈子都在监狱里，或者就死在监狱里的机会。
看了会儿唐思遇，陈周越轻轻抽出手。就在这时，一直垂着脑袋的人猛地抬起头，唐思遇一夜没睡，眼睛熬得很红，声音也跟吞了沙砾碎石似的，哑。
“你醒了吗？”眼睛疲劳加剧，唐思遇比平时更看不清东西。他伸手去摸陈周越的脸，手捧在对方脸侧，大拇指轻柔的从陈周越眼尾抚过。
缓缓眨了一下眼睛，陈周越抬起手覆在唐思遇手背上，柔声应：“醒了。”
仿佛失去灵魂的躯壳如同枯败的花，在陈周越醒来后慢慢灌入生气。唐思遇“腾”地站起来，急匆匆转身要走：“我去叫医生。”
“按铃就行。”在陈周越最后的记忆中，刘佳挣开他，在众人没反应过来时跑掉了，后面有没有被抓，他还不知道。
拉住唐思遇，陈周越说：“哪儿都别去，待在我身边。”
伤口处有些渗血，估计是刚才去拉唐思遇的时候牵扯到了。医生给陈周越换药，嘱咐他这两天绝对卧床休息，饮食严格按要求执行。
换药的时候唐思遇一直在旁边守着，直直的盯着伤口看。陈周越再一次庆幸唐思遇的眼睛不好，此刻就像一道保护着他的屏障，视觉上冲击不会太大，让他看不清鲜血淋漓。
陈周越握住手里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想说没事，却让唐思遇误以为他疼，眼圈瞬间红了。
“我没事，不疼。”陈周越叹了口气，直接道。
医生换好药，把病号服放下来。他乐了一声，转头看唐思遇一眼，说：“他平时好面子吧？这么深一道口子哪有不疼的。也是运气好，差一点就伤到肾脏。”
陈周越躺不住了，他这话是让唐思遇放心的，被医生这么一搅和，对方脸色更差了。
医生走后，他坐了起来，唐思遇赶紧把床摇高到合适位置，再在陈周越后背塞上一个靠枕。
“要喝水吗？”单人病房，烧水壶里的热水已经开了好半天了。
左侧靠墙的置物台上有玻璃杯，唐思遇没拿，在饮水机下拿出一次性纸杯给陈周越倒了半杯水。
他没有直接把水递给陈周越，反而小心地凑近陈周越的唇边。小幅度倾斜一点，唐思遇问：“能喝到吗？”
“嗯。”陈周越拉着他的手往自己唇边带了下。
唐思遇登时皱眉，“你受伤了，不要动。”
温水淌过干涩的喉咙，陈周越声音都没那么哑了。他很轻地笑了一声：“没那么娇气。”
昨晚医院联系了陈周越的家人，江应回在外地出差，陈安疆也没在家，是江晚春来的。
外婆当初没对唐思遇说什么重话，昨晚在急救室外看到他依然没说什么，只是在诧异之余，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江晚春了解陈周越的性子，她并没有说出唐思遇预想中的话。除了一开始看见他时打的那一巴掌，后来就像没看到他这个人一样。
她没有阻止唐思遇进出病房，就像是留给他们的最后的时间。
江应回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出现在医院，陈周越因为药物原因，刚睡下。在她走进病房的那一刻，唐思遇就站起来，局促地站到一旁看着她。
她风尘仆仆，工作未结束，便慌忙赶回来。江应回看了会儿陈周越，转头对唐思遇说：“你跟我谈谈。”
阿姨求你，放过我儿子。
这是江应回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在唐思遇的记忆中，江阿姨漂亮，温柔，也很高傲。但就是这么一个要强的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中，跪下来求他。
唐思遇抓住她的手臂想扶她起来，江应回还是跪着，她哭着问唐思遇要毁陈周越到什么程度。
“陈周越欠了你什么？”江应回说，“我替他还行不行？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唐思遇至此不发一言，他无法做出承诺离开陈周越。
陈周越欠他什么呢？什么都不欠。
对方曾许诺永远在他身边，江应回替不了，她没办法替陈周越给唐思遇爱。唐思遇不要钱，什么也不要，他只想要爱。
陈周越的爱。
“江阿姨。”唐思遇没哭，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哭了，虽然痛苦至极，但眼泪就是流不出来。
在陈周越醒来之前他想了很多，唐思遇做不到离开陈周越。但他也不想在继续做一个只会躲在哥哥身后的弟弟，不想再做那个软弱的爱人。
陈周越肩上的担子特别重，唐思遇决定扔掉他所肩负的，本该不属于陈周越的东西。
他异常平静地开口：“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唐思遇说：“一点点就好。”
第72章 不喜欢小狗
陈周越醒来的时候是在晚上，他的手如同上午醒来时一样被人握在手里。
病房里的灯开着，和上午时不同的是，他转头没有看见唐思遇，出现在视线里的是江应回。
“妈？”陈周越抽出手，撑身坐起来。他往房间内看了一圈，屋内没有第三个人，顿时，他不可控制的想到唐思遇再次离开，被对方放弃的窒息感让他无法正常呼吸。
伤口感觉不到痛似的，陈周越掀开被子下床。江应回皱眉拦住：“躺着。你要什么？我给你拿。”
“唐思遇。”陈周越起身动作大，伤口又被撕扯开，他的额头疼出虚汗，嘴唇很干。他看着江应回，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唐思遇，能还给我吗？”
陈周越醒来后找不到唐思遇，转而看江应回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说不伤心是假的，江应回被这眼神刺痛。
过了片刻，她说：“一定非他不可吗？”
陈周越不说话，下床去找人。才迈出一步，病房的门被人推开了，走廊外的灯光泄进屋里。一起进来的，是提着一袋外卖的唐思遇。
“你怎么起来了？”大概是下午时和江应回说清楚了，即使和她身处同一空间，唐思遇也不会像之前那么紧张。
关上门，他朝陈周越走近，扶着他说：“你躺着吧。”
对于这个情况，陈周越还很懵。他看向江应回，眼神中透露出难掩的疑问和惊喜，“妈，你是……”
同意我们了吗？
他本以为唐思遇又被江应回逼走了，没想到对方还能好好回到他的身边。江应回态度缓和，不再反对他们，这让陈周越觉得这一刀挨得很值。
“你休息吧。”江应回起身离开，“出院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心情像是坐上跳楼机，降至最低后又陡然升空，他们的双脚终于远离潮湿泥泞的地面，好似抬手就能触碰到太阳。
困于眼前的迷雾散去，仿佛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光明未来。
陈周越很兴奋，特别高兴。这才四月，他就在想过年，等那时候，他要在一大家子人面前向他们介绍——
这是我的爱人，唐思遇。
“你还没睡？笑什么呢？”唐思遇睡在陈周越旁边，因为怕碰到他的伤口，离得有些远。
六点半吃的晚饭，十一点了陈周越还没睡着。唐思遇撑起身，往身边摸了摸，他先摸到陈周越的手臂，然后顺着往上摸到宽厚的肩膀，微微颤动的喉结以及正上扬的嘴角。
“你疼傻啦？”唐思遇问。
话音刚落，陈周越捉住他到处摸的手啄了一下手心，笑说：“我爱你。”
“嗯。”
“唐思遇，”陈周越不在意他反应高冷，低喃道：“我真的好爱你。”
在黑暗中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喉结滑动，唐思遇一时无法开口。缓了须臾，他摸摸陈周越的脸，语气故作轻松的说：“少爱我一点吧，陈周越。”
在医院待了两天，出院的时候是李叔开车来接的，江应回在副驾驶。她没说几句话，仿佛真的只是信守承诺特意来跑这么一趟。
她提出让陈周越回家吃饭，陈周越推辞之后江应回也不勉强。
车厢内气氛沉默，但不僵持。陈周越和唐思遇坐在后座，两人的手紧握着，陈周越面上不显，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心情很好。
仿佛坐的婚车似的。
轿车停在陈周越家楼下车库，他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边给唐思遇开门。
与此同时，车里落锁，江应回从后视镜里看向唐思遇，简而言之地说：“公安昨天已经抓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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