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蹭在谢喉耳畔,像含了潮欲的呢喃。
沈慈珠一出声,整个大堂都安静下来了。
他站在谢喉身后,五指轻轻搭在谢喉的肩膀上。
谢喉余光瞥见黑皮手套的形状,手套往上是白得细腻的男性腕骨,瘦而漂亮。
“沈总,您怎么出来了?”经理一改谩骂,变得卑微讨好,“我、我真是招待不周,让您见笑了。”
“你们周老板都亲自招待我了,哪算不周呢。”沈慈珠越过谢喉走上前来,随意看了眼大堂中间那个被打昏在地的秃顶男。
“这位先生怎么了。”沈慈珠故作惊讶。
谢喉看着沈慈珠这个模样,眼珠一动不动。
“慈珠你怎么跑出来了!”周家小公子,也就是这个会所的老板,他跟在沈慈珠后头出来了。
“听见外面在吵架,我来看看。”沈慈珠对他说。
周家小公子“哦”了声,他看了眼现场情况就知道怎么了,他吩咐人打120,然后朝始作俑者走过去。
在他还没准备惩罚谢喉时,沈慈珠将前台这瓶价值120万的红酒开了,酒液从狭窄瓶口洒出来,洒在地上那个秃顶男周围,血和酒液混在一起就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现在看上去像个醉酒的人睡在地上而已,而不是被人狠狠揍过。
全场死寂。
“张总喝醉了,瘫在地上现在还没醒呢。”沈慈珠在死寂里轻轻笑着,对周家小公子说:“周周,找个人把张总扶房间醒酒吧。”
“好!都听你的。”周家小公子被沈慈珠温柔地喊了小名,他高兴极了,立马没惩罚谢喉,着急忙慌地甚至忘记找侍应生,直接自己把这秃顶男拖走了。
人群也被疏散离开,地上的酒和血也被清理干净,像是无事发生过。
黑皮手套沾上了酒渍,沈慈珠蹙眉把它脱了,露出白净的、五指修长的手。
他忽然感觉有人在看他,余光一瞥发现是谢喉。
小孩站在原地没离开,定定地看着自己,莫名有点孤独。
谢咽这弟弟混得也太惨了,沈慈珠出来是透气的,遇见谢喉也是个意外,那晚第一回跟谢喉遇见时,这小孩眼皮轻掀满是冷淡,还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的伪装,他以为有多大本事呢,没想到还是不够聪明。
当众打人犯事,但凡有点理智都不会这么蠢!要不是沈慈珠被这儿的吵闹引过来了,谢喉怕是就得进局子蹲着了。
谢喉还在看他。
他有点不耐烦了。
“沈总!”这时从包厢里跑出来个人,是那个小爱豆。
“您怎么还不回去呀?包厢里的人都对我好凶……我害怕,您陪我好不好呀?”小爱豆满脸委屈、泪眼汪汪地黏在沈慈珠,手握着沈慈珠的手腕撒娇轻晃。
沈慈珠任由这小爱豆跟他撒娇。
怪好玩。
谢喉目光漠然,他的五指轻微收拢,沈慈珠听不见这细微的咯吱作响。
但他听见谢喉喊他:“嫂子。”
“你会把我打人这件事,告诉我哥哥吗?”谢喉的脸颊上还沾着血,顺着下巴滴下来,眼泪似的。
沈慈珠不得不看他一眼。
嫂子?
谁他妈让你这么喊我的?
沈慈珠心下微沉,这令他暂且忽略了黏着身边的小美人。
谢喉这才满意。
第七章 堕落
嫂子啊。
真可笑。
去你妈的嫂子。
沈慈珠倏而舌尖抵齿,压抑住不好的念头。
不能失态,哪怕他在被谢喉羞辱。
他觉得谢喉在刻意喊嫂子来羞辱他,羞辱他是勾引他哥变同性恋的罪魁祸首,羞辱谈了五年恋爱他哥还舍得把他丢了,羞辱谢咽根本不爱他。
这是沈慈珠活了二十五年谈过的唯一一场恋爱,被抛弃的那一刻他既不委屈也不难过,他只是愤怒,这份愤怒在此刻被谢喉淡淡的一句“嫂子”彻底点燃。
“沈总,这儿血味好难闻,我们回去吧?”沈慈珠的手腕还在被小爱豆握住,小爱豆在撒娇喊他回包厢。
他对他安抚着说了什么,而后朝谢喉走来。
不要生气,沈慈珠,不要在谢咽的亲弟弟面前失态。
“你打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哥哥,以及谁让你喊我……的?谢咽吗?他让你这样喊我?”
沈慈珠站在谢喉面前,谢喉比他年轻太多个子却比他高,肩颈与躯体还在成长,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清俊而冷漠。
“你哥哥向你提起过我?”沈慈珠问。
他微抬脖颈,眼里含着不易察觉的探究与傲慢,从谢喉的脸打量到脖颈。
“嗯。”谢喉启唇,音调有点冷,却极为动听,像是春冰破了块裂缝而泄出的一道涓流,“只是我不喜欢这样喊你。”
啊,他果然讨厌自己,沈慈珠想。
谢咽的弟弟,谢咽唯一的弟弟讨厌自己……太爽了。
不得不说谢喉远比他的哥哥更有魅力,他总神色淡淡,什么也不配入眼,瞧上去像个性冷淡,无论男女都会对他非常感兴趣。
这包括沈慈珠。
从那晚与谢喉初遇谢喉揭穿他的伪装时,他便觉得谢喉是个合格的对手,尽管今夜这场与谢喉完全不符的打架令沈慈珠有些失望,但聊胜于无。
恶人有强烈的好胜心与折磨欲,喜欢用肮脏的液态亲昵蒙蔽住所谓高岭之花的口鼻,令谪仙般的、不染尘埃的人因为窒息而被迫面颊潮红、双眼涣散,到最后只能失态求饶,很爽不是么?
“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告诉你哥哥的,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他最听我的话,不会责备你的,今晚这事说到底不是你的错。”沈慈珠眉眼轻敛,对谢喉讲话柔风细雨。
谢喉看着他。
“乖,把血擦干净,一会我派人来给你上药,感染了就麻烦了,下回不要冲动打人,你哥哥和我会担心的。”沈慈珠将黑皮手套脱了,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手指摸着谢喉的脸颊,像长辈一样耐心擦拭着血迹,“不疼,我慢慢给你擦好不好?”
这样亲近,可这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而已。
沈慈珠太会蛊惑人心了,似乎来者不拒。
这个擦血的动作被沈慈珠刻意玩成了调情,他的双眼盯着谢喉的每一丝变化,到底是小孩,哪怕是被同为男性的自己抚摩也会羞耻,再冷再早熟,耳垂也会不受控制地泛粉。
“不要了……”谢喉微微眯眼,上下眼睫浓长地颤了颤。
“我不是小孩,不要这样对我。”他抿了抿唇,隔着沈慈珠的西装袖子扣住沈慈珠的手腕,“我不需要你哄我。”
“我以为你会喜欢,你哥哥很喜欢我这样摸他的脸颊,他还会舒服地眯起眼,像一只大狗一样蹭我呢。”沈慈珠的指尖触碰着谢喉的眼尾,几乎快要唇齿相依的距离了。
他在给前任爱人的亲弟弟说一些很私密的,不该被听到的隐私。
“我不喜欢被这样摸,我不是我哥哥,别把我和哥哥混为一谈。”谢喉颇为冷漠,他面颊上的血液沾染到沈慈珠的手指,他把沈慈珠的手缓缓从脸上拿下来。
谢喉松开沈慈珠的手腕,他没再看沈慈珠,而是看向沈慈珠身后那个年轻漂亮的、娇小玲珑的男孩子,这个男孩子乖乖地站在原地等沈慈珠。
他从方才就一直跟着沈慈珠,沈慈珠好像很喜欢他。
“行,听你的,我不摸你了,嗯……我先回去了。”沈慈珠见好就收没再玩他,“一会处理好伤再把酒送过来,多贵的都行,多少瓶都好,记我账上。”
沈慈珠吩咐完就往包厢去了。
那个小爱豆眼巴巴跟着他走,双眼都黏在他身上了,恨不得今夜就在这儿被沈慈珠上,然后讨沈慈珠高兴拿到一大笔好资源。
谢喉站在空无一人、一片死寂的大厅里,缓缓垂头看瓷砖地面,沈慈珠已经走了,包厢门也关上了。
“我不喜欢……”他注视这透亮的、能找出人像的瓷砖表层,对视着自己这双有意味不明的情绪在翻涌的眼。
他又重复一遍,“不喜欢。”
这时西裤口袋里传来手机振动的声音,他接通后,对面是谢咽,他哥哥。
“弟弟。”谢咽像在高速公路上,四周都是汽车轰鸣和鸣笛,他的声音在乌泱泱里显得更焦急了,“慈珠……沈先生有去你在打工的会所吗?我找不到他,会所我都找遍了我还是找不到他……没我在我担心他会出事,他从来没有不提前告诉我就自己出门的。”
“他不在。”谢喉对哥哥讲话时很乖,像个从不撒谎的好孩子,他说,“我没有见到沈先生。”
他还未等哥哥回答,就毫无感情地继续道:“至于为什么他不再告诉你他的行踪,大概是因为你们分手了吧,于是他对你说什么都是没必要的,哥哥,你们分手了。”
——
沈慈珠回到包厢后一直神色怏怏,他坐在沙发上垂了眼,好困,有点想要睡觉了。
周围人跟他讲话他也不想搭理,众人只好败兴而归聚在一起打牌,连带那个小爱豆,不愧是混娱乐圈的,适应能力强嘴还甜,在一众财阀公子哥里把奉承话说得那叫一个绝,哄得他们一直笑哈哈的。镂空雕花香炉还在散香。
这簇香燃在包厢里令沈慈珠格外不舒服,他方才出去喘口气休息就是因为这个香味,出去时刚好碰上谢喉跟人在大堂打架,他本来就困,寻思见见血能清醒点就去了。
回来时分明叫人把这香撤了的,还没撤。
烦死了。
沈慈珠烦躁地扯松领口,露出大片锁骨,他倒在沙发上点了根烟,昏昏欲睡的,西装外套松垮垮地盖在身上,一截腰线就这样显露出来,腰臀比太过性感,因为倒在沙发上,这个线条就更明显。
艳丽漂亮的脸因脖颈无力而微垂,乌发散落遮住面颊,唇因为呼吸不适而张开,微喘了气。
众人的目光都朝沈慈珠望来,在包厢昏暗不堪的光影里,沈慈珠显得太危险了。
毫无防备,又格外诱惑。
周家小公子见沈慈珠这个模样就连忙把牌扔桌上,三步两步凑过来,“慈珠,你想睡觉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睡啊?”
沈慈珠费力睁开眼,他抬手,勾了勾。
“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吗?”周家小公子蹲在他面前,问:“慈珠你怎么了?你看上去很难受。”
他蹲在沈慈珠跟前,胸口那个口袋里的|安|全|套|因为俯身就更明显地露出来。
沈慈珠装作没看见,他将烟搭在指尖,唇间烟雾缭绕潮湿湿的,低声对这王八蛋说:“把门开开,这里太闷了。”
这帮人早有预谋,今晚把他约过来为的就是这个,沈慈珠明知故犯还要来,他在跟谢咽赌气,就当他幼稚就当他在自我毁灭,可是谢咽没来。
谢咽不来找他了。
他虽知道他们对他不怀好心,但没想到会胆大到给他下春|药,这没关系,沈慈珠完全有能力自保,他只想看这群人的笑话,但出乎意料的是——
现在烧着的香里没有春|药。
被人换了。
换成会令人产生困意和不适的香料,会让人保持清醒,没有害处。
沈慈珠知道不是这帮人良心发现换的,是谁换的呢?
沈慈珠方才被这香料刺激得只能出包厢透气,然后恰好遇见了谢喉打人,怎么会这样巧呢?
世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清醒自持理智者不会偶然失控打人,除非——
如果是刻意为之呢?刻意地被沈慈珠看见那一幕,刻意地产生交际呢?
如果这是真的呢?
如果是被安排好的呢?从一开始的见面开始?如若是深夜一辆自行车带着无法紧急停刹的强烈冲击来到面前,险些受害的人会轻易忘记肇事者吗?如果围观一场血腥无情的殴打事件,围观者会轻易忘记打人者的残忍凶悍吗?
不会,只是记得越来越深。
谢喉……真的讨厌他吗?
“去把门打开。”沈慈珠抬手,拿还在烧着香烟的手拍了拍周家小公子的脸,“这儿太闷了吧,你们还能打牌这样高兴?有这么好高兴的?一会儿有好玩的事要一起玩吗?”
沈慈珠意有所指。
他格外清醒,这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意外。
没中药?!
“听你的,我去开。”周家小公子见下药失败了脸上全是懊恼,但他还是得听沈慈珠的话。
他不情愿地把包厢门打开,正好一个服务生在门口。
谢喉过来送酒。
沈慈珠将烟捻在烟灰缸,他偏头,乌发散落对谢喉遥遥一笑。
谢喉进包厢是计划之外的事。
谢喉给沈慈珠倒酒时,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盯着这个沈慈珠为自己选出的后路。
要是外人在,他们就更不敢对沈慈珠做什么。
沈慈珠坐起来,目光乏倦地瞧着身边的谢喉,高脚杯里红酒如赤红血液滑落。
沈慈珠手心微扣,状若无意地制止了谢喉,他的触摸非常像掠食者缠绕住猎物的咽喉。
少年骨骼清瘦有力,腕骨往上是一截覆盖了冷色青筋的弧度,冰冷、年轻,令沈慈珠有点不想松开了。
“倒太多。”沈慈珠对谢喉轻轻摇头,“我喝不下的。”
谢喉的手被沈慈珠强行攥着,沈慈珠的力气很大,谢喉的手臂被迫一抖,红酒从瓶口洒出来,全泼在沈慈珠身上这件昂贵的西装上了。
红酒染西装,西装废了,沈慈珠要细算赔偿的话谢喉根本付不起。
沈慈珠此时像大人在欺负小孩子。
第八章 解围
这股酒香冲散了包厢里令沈慈珠不适的气味。
分明是沈慈珠故意把酒泼在自己身上,可他做得太隐晦,外人眼里就是谢喉倒酒技术差、业务不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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