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陶不言催促道。
墨白说道:“对于在楼中自尽的姑娘,青楼一般嫌晦气,不会再管尸身,除非最后无人认领。但是,「胭脂楼」在结案后一早便将翠茗的尸身领了回去,说要尽快为她安葬。”
“确实如此,只是不知「胭脂楼」的做法是有情有义还是别有用心。”陶不言沉思着,屋中摇曳的灯火将他的表情涂写成阴暗不明的一团。
这时,屋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以及钱十五的喊声:“大哥,陶公子,不好了,走水了!”
路景行急忙走了出来,只见东边不远处火光冲天——
正是大理寺义庄。
第130章 义庄起火之迷
漆黑的夜色之中,寂静阴冷的义庄,如今笼罩在浓烟与火焰之中。火苗舞动,舔舐着它的一切,令人窒息的烟雾悬浮在空中。
所幸当值的钱十五发现及时,在路景行和陶不言赶到时,火已经被扑灭。墨白因为身份特殊并没有跟随他们一同前来。
这义庄本就没有太多的易燃之物,因此损失并不算严重,只是有几间房屋着了火。
“钱十五呢?”路景行并没有发现钱十五的身影。
“回少卿大人,起火之时钱大人发现屋中有黑影,他吩咐我们救火,自己去追那黑影。”一旁的官差答道。
听到他的话,陶不言和路景行确信义庄这场火果然是有意为之。在义庄里放火,目的——
他二人立刻赶到停放绯樱尸首的房间。尸体躺在石板床上,因为还未开始检验尸体,尸体还维持着发现时的样子。
在阴暗的灯光下,看上去似乎并无异样,只是那张溃烂的脸显得更加的触目惊心。
“等等。”陶不言将灯烛拿近仔细察看死者的衣领,“领子这里好像被人动过。”
绯樱的身上穿着白色的右衽里衣,原本平整的衣领,只是现在右边的领子有些微的折乱,应是什么人扯过。
陶不言抬顺着衣领将里衣扯开,露出大块惨白的肌皮,并没有任何的异样。他有些诧异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也许在后面。”路景行显然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上前将尸体的上半身托起,想使其如活人似的上半身直立坐着。
可惜此时已经发生全体尸僵,纵使是路景行在不伤害尸体的情况下达到这个目的着实有些困难。
于是他只好将尸体翻转,背后向上呈趴卧状。接着将头发拨开到一侧,同时帮着陶不言将尸体的衣服脱下,透出光裸的后背。
看着路景行流畅麻利的动作,陶不言勾勾嘴角又忍不住起了点坏心思,“没想到路大人脱人衣衫的动作很是熟练呀。”
路景行一听就知道他又在使坏,只不过这人的每次使坏看上去都是在向人撒娇的小猫,惹得他心痒痒的。
“我为何会这么熟练,陶公子你会不知道?”路景行故意压低声音,低沉的嗓音里夹带着丝笑意,配着这昏暗不明的灯光竟透着股说不出的暧昧。
明白他话中意味的陶不言瞬间红了脸,却偏偏又不想这样认输,“我一个小小的主簿哪里会知道路大人的事情!”
“陶主簿不知道,但是我的明松知道啊。”说着路景行故意凑到他耳旁,“毕竟昨夜才刚刚亲身体验过。”
陶不言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路景行的气息掠他的耳朵,低沉的嗓音将暧昧的话语一字不差地送进他的耳中,连带着昨夜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清晰到连皮肤都能回忆起当时的触感与温存。
于是,脸变得更红了,在听到路景行调笑的笑声后,陶不言又羞又恼,抬手打了过去。
手腕却不出意外地被路景行握住,“小心点!”不气不恼还带着丝笑意,接着顺势将人拉近,路景行低头在他的脸轻轻地一啄,“我错了,别生气了。”
陶不言瞪了他一眼,拉了两人的距离,嘴上说着错了,但那表情却没有半分的歉意。
“以后我会勤加练习,让陶公子满意。”路景行确实没有半分的歉意。
“路景行!”陶不言狠狠地瞪过去,像是随时要挠人的猫咪一般。
“是,陶大人,查案。”路景行眼含着笑意,举起双手示意。
陶不言不再理他,将灯烛靠近,观察着尸体的背后,“果然在这里!”
灯烛照在尸体身后颈椎骨的位置上时,他发现了一枚小小的伤疤,虽已褪去颜色,但仔细端详可以辨认出那是刺在身上的一枚五瓣梅花——相传穆淮王爱梅花。
“墨大人说『风花』中的成员会在身体上纹有代表自己组织标识的刺青印迹,这应该就是那枚刺青。如此看来,绯樱是『风花』中的成员。”陶不言盯着这刺青,技法高超且尖尖入骨,显然不是一般刺青师傅能做到的。
“她是穆淮王的暗探,那杀她的人会是「胭脂楼」里的谁呢?”陶不言眉头微蹙。
“抛开「胭脂楼」里姑娘之间的纷争,那就很可能是发现她真实身份的。达理人也可能是……”
说着路景行抬眼看向陶不言,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间便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墨白。
他也许并没有说实话。
“但是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陶不言歪着头看着尸体,“尸体确实显现出高空坠落的特征,但现场又不完全符合,这是其一。
“其二,今晚来查看这具尸体的又是什么人?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尸体明显被动过,难道只是为了确认绯樱的真实身份吗?”
“嗯,不错。”路景行点点头,“显然今晚的这场火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而故意放的,既然不想让我们发现真正的目的是尸体,那么就是这尸体上藏有对他不利的证据。
“但是,为什么不直接把尸体烧毁呢?”陶不言不解。
“应该是来不及。”路景行接口道,“你还记得刚才那官差的话吗?”“
“钱十五在起火时,发现屋中有黑影。”陶不言接口道,接着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我知道!那人应是搞错了顺序,应是十五发现了黑影,那人为了便于逃跑,才放的火。”
“不错,这样会让人觉得他只是来放火的,而不是为了这具尸体。”路景行说道,“这具尸体上隐藏着对于此人不利的信息。”
“穆淮王。”但是话一出口陶不言又觉得这似乎太简单了,“也许这具尸体上还隐藏着我们看不到的秘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路景行对上陶不言黑亮亮的眼睛,弯了弯嘴角,“西岭雪。”
“不错,让他看看这具尸体里究竟还藏了什么我没有发现的秘密。还有,是否与三年前死去翠茗有什么联系。”陶不言说道。
“你是怀疑……”路景行看向他。
陶不言点点头,“现场与尸体有着强烈的违和感,但是我却找不到相应的证据。在这方面,西岭雪是专业的,所以必须借助他的力量。”
“好,明日早朝后,我便去趟太医院,让西岭雪协助大理寺办案。”路景行应道。
“大哥!”钱十五走了进来,看到陶不言一愣,“陶公子,这晚了,你也在啊!”
“听闻义庄起火,我便和致远一起来看看。”陶不言随口应道,但话一出口他便惊觉不对,此时已接近丑时,路景行明明已遣了众人回去。但他二人一起前来,这不变向承认他们住在一起?
“噢,”但显然钱十五并没有想那么多,“大哥,那贼人诡异,我没追上。不过,那身法我确认是达理人。应是当时在苗疆时,将伤别离的部下救走的金色面具人。”
“竟然是达理人。”路景行的脸色一沉,急忙又再次返回尸体旁,拿起灯烛再次仔细察看。
陶不言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察看尸体和放火的是达理,那么这很可能是他们故意设下疑阵,为的就是引导他们发现尸体上的刺青,证明绯樱是穆淮王的人,将这一切引向穆淮王。
那这样的话,绯樱身上刺青的真实就有待考证了。
陶不言:“这刺青看上去确实有些年头,并非最近才刺上去的。”
“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明天还是让西岭雪再检验一下。”路景行应道,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希望是我多虑了。”
「胭脂楼」里有穆淮王的暗探,还有疏密阁的暗探,如果死的是穆淮王的暗探而凶手是疏密阁,其结果不言而喻。
挑拨离间,显然是达理人惯用的手法。
“对了,十五,在「胭脂楼」里你可还有别的发现?”陶不言问道,他现在觉得这桩案子的线索唿啦啦地全都摊在面前,就好像是无形中有一只手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递到他面前。
这反而引起了他的怀疑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除了香炉和蜡烛之外,我在床底下发现了一把匕首。”钱十五说道,“那把匕首非常特别,刀身和刀柄都刻着繁杂的花纹,刀柄有一面还刻着像蛇形一样的像是字一样的东西。
“而且刀的材质非常好,应是用千年寒铁打造的,刀锋锋利绝对兵不血刃,一把难得的好兵器。”钱十五的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他平时虽惯用拳法,但他也是习武之人,对好兵器总有一种莫名的向往。
“绯樱右手臂上有一道细长的伤口,系利器割伤,我想应该是这把匕首造成的。”陶不言接口说道
“千年寒铁……”路景行脸色一沉,“十五,带我去看看!”
“是!”钱十五急忙应道,心里却有些嘀咕,难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钱十五说得没错,这确实是一把难得的好兵器。
千年寒铁制成,刀锋在灯火下泛着青森的光。匕首的刀身上半沿刻着的是梨花花纹,看似繁杂却是某种图腾,而且纹理同时具有血槽的功效。
刀柄一面则是一朵绽放的梨花,另一面花瓣环绕着一个蛇形的样文字。
“这是……达理文!”路景行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梨花是达理的国花,达理王极爱梨花,因此达理国处处可见梨花。”
“这么说来,杀死绯樱的是达理人?而且很可能是达理皇室的人……”陶不言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达理皇室真的还后人存活的话,绯樱之死就绝非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131章 买药的小姑娘
陶不言睁开眼时,发现竟已是接近晌午。不由地咒骂起路景行,自己睡得这么沉一定是昨夜他点的熏香。
他急忙起身穿戴,刚走出房门,便见路家老仆勇叔迎了上来,笑得一脸和蔼:“陶公子,您醒了?我这就给你打水洗漱。饭菜我让芳婶热一下,等公子洗漱完了便可用膳。”
“多谢勇叔。”现在他虽然与路景行算是定了亲,两人之间也跨过最后防线。但是他看到路家老仆或多或少还是会有点害羞。
“那个勇叔,饭食就不必麻烦了,洗漱之后我要赶去大理寺。”陶不言立刻阻止道。
他现在可不是之前那个冠带贤住的探花郎,而是大理寺的主簿。虽然只是个七品小官,也要按时上工。但现在已这般时辰,他哪敢再磨蹭下去。
听到他的话,勇叔急忙劝阻道,“陶公子,不必着急。少爷临走时吩咐说,您今日不必去大理寺。他说,他派您外出调查「胭脂楼」一案。”
勇叔顿了顿接着说道,“少爷还说,等您起来用了膳之后,随着自己的想法,带上立冬随意调查即可。”
“……”陶不言一听,派他外出查案,却未规定他几时去查。路景行这是把徇私之事做得明明白白的,但从表面上又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别看路景行平日板着一张脸,一副不喜形于色的样子,但官场上的这种弯弯绕绕的规则他利用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于是陶不言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路景行的这番徇私,安安稳稳地用了饭。等他放下筷子时,立冬便进了院子。
“陶大人!”立冬向他拱了拱手,“大哥让我今天陪你去查「胭脂楼」的案子,有什么请尽管吩咐。”
“那个,立冬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陶公子吧。”陶不言看着他说道,“论品阶应该我喊你大人才对。”
“成!”立冬爽快地应道,“陶公子,什么品阶不品阶的,在我心里陶公子和大哥一样的!”
立冬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没错,这两人一个是自家大人,一个是自家大人的家属,这必须是一样的!逻辑满分!
“好,咱们出发吧。”陶不言站起身。
陶不言和立冬还未走到「胭脂楼」的门口,就听到争吵声,似乎楼里的一位姑娘和守卫吵了起来。
把守的是一位年轻的官差,个子不高,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看上去没什么威严。加上那小姑娘牙尖嘴利,怼得小官差的脸是一阵红一阵白的。
正好看到陶不言和立冬,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陶大人!立冬大人!”
“怎么了?”陶不言走过去。
“大人!”一旁的小姑娘抢先开了口,连珠弹似地开口发问,“虽说楼里死了人,但这「胭脂楼」又不是大理寺的牢房,为何把人关在这里,不让出去?”
陶不言示意那年轻的官差不必在意,他来处理。他抬眼看上,说话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量却不矮。
长着一张与身量不相称的稚气未脱的小圆脸,有一双青碧色的猫眼,声音脆脆的,性子倒是与她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很是相衬——热烈灿烂着。
“姑娘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但封闭「胭脂楼」一是怕人来人往破坏线索,二是怕姑娘们受到格外的牵连,但确实没有体会姑娘们的感受,实属我考虑不周了。”陶不言竟和和气气地向她拱手道。
陶不言本就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俊俏男子,今天他穿一件月白色长衫,黑发束起,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就像是从话本里走出来的风流佳公子,自然极招小姑娘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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