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二楼不傻,他知道浓烟散去自己便再无任何机会杀掉李浮尘,便盯准时机一掌拍向青衣道人的背后。
谁知李浮尘早有准备,一招清袖扶风拍中眼前男子的肩膀,后者飙出一口凌空血,身体飞上空中数尺,又重重摔在地上。
嗤!崔二楼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口腥膻。
李浮尘并未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纵身一跃,剑锋直逼对方命门。
只听嗤的一声,受创之人不是他,而是其他黑衣蒙面人用身躯替他挡了这一击。
那人眼珠瞪得溜圆,口吐血沫。
“堂主……走!”
蒙面人说完,瞳孔便失去高光,直直倒在崔二楼的眼前。
李浮尘此时也意识到不对:“你不是裴擒陌的徒弟,他为何叫你堂主?”
崔二楼轻蔑一笑,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两枚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投掷出去!
那银针险些刺入李浮尘的脖颈。
可一根被他用剑挡下,另一根却是刺入他的左腕骨,顿时令他疼痛难忍,失去行动能力。
就在此时,那崔二楼已经被黑衣蒙面人搀扶着轻功离去,眼前只剩下几个忠心耿耿的蒙面人来断后。
李浮尘点中左手腕骨上几处穴位封住毒素,又从胸襟掏出一个小药瓶,仰头服下几颗药丸,才准备对付剩下的那几个人。
“李道长何须费力,本庄主来了!”
话音落下,那些挥刀跑上来的蒙面人眼前忽然落下一道谪仙般的身影。
李浮尘嘴角抽搐。
这家伙既然能动,就不能早点出现!!
第9章
裴擒陌仅用五招,全场顿时腥气四散,传出数道惨叫。
“啊!”
“啊!!!”
那些留下断后的蒙面人被寒梅剑挥出的霜寒之气击中前额,脖颈,胸腔,断气之时已然面目全非。
李浮尘看在眼里,眉心微蹙。
他的印象中,沈羿一直都是三步杀一人,一剑穿喉,手段从不像现在这般残忍。
待对方缓缓走到自己身前,李浮尘纳闷问:“沈庄主,你当时跌落山崖之后可有撞到头?”
裴擒陌:“哦?你为何这么问?”
李浮尘:“沈庄主这几日性情大变,我觉得你内里像是换了个人。”
裴擒陌脸色僵硬。
他之所以将人杀得那般惨烈,原因之一便是因为他不擅使剑,既然不会使剑,下手自然便会更狠,以免被旁人看出破绽。
可他身为魔宗宗主也有狠绝的一面,这帮蒙面人留下断后,便已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他也没有必要非得给他们一个痛快不可。
没想到,这些潜意识行为竟被李浮尘看出了端倪。
如此,他干笑几声:“人之性情本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化,李道长不必大惊小怪!”
李浮尘闻言叹了口气,回头张望,见周遭除了地上的尸体外空无一人,茫然的眼神顿时泛起了高光:“那放牛男子人呢?”
裴擒陌环顾四周,果真空荡荡,见不到一丝那男子的踪影。
他唇边勾起一抹微小的弧度:“此人必定会武功,且根基稳固,内力深厚,不然不可能冲破穴道,如今一看,那人不仅隐藏武功,还伪装成放牛平民百姓,假意与那崔二楼打架,为的就是引你与之对决!”
他方才出手之前,便已发现男子在试着解开自己的穴道,之所以没去管,便是想让李浮尘自己意识到不对劲。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若李浮尘还固执己见,那就真是脑子不好使了。
此时,李浮尘眸光错愕道:“所以……那人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骗我的?其目的就是为了引我将注意力转移到裴擒陌宗门上面,好借我的手帮他们铲除魔宗剩下的余孽?”
裴擒陌心底想的“这人倒也不算蠢透腔”,嘴上却作出恍然大悟的语气:“若是如此,李道长,你还想去找裴擒陌的尸骨么?”
李浮尘将拂尘搭在胳膊上,陷入沉思。
就算此番裴擒陌是受人陷害,可是对他来说,裴擒陌曾经作恶多端就是事实,当初若非裴擒陌滥杀无辜,他怎么会再也见不到小妹,这可是他唯一的亲人啊。
想及此,他额头爆出青筋:“自然要找,可裴擒陌的虎狼之心天地皆知,就算掳走妇女小儿之事与他无关,我也势必要找到他的尸骨,将他挫骨扬灰!”
裴擒陌听闻此言,脸上升起一抹狐疑:“如此激动作甚,莫非你是与裴擒陌有私仇?”
李浮尘脸色微变:“我忽然想起观内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说罢,对方不再多言,转身匆匆离去。
裴擒陌见状,不由觉得可笑,负手杵在原地短短回忆了几段经历,似乎并未有关于李浮尘的片段。
这李浮尘与他的“私仇”,究竟发生在什么时候?
脑中忽然传出一阵疼痛,这才意识到身体主人沈羿的声音似乎许久没响起过,便在心中喊了声:“沈庄主。”
无人应答。
裴擒陌正想出声询问,此时一道青色的身影从剑庄内跑来,朝他拱手:“师父,那些敌人都已经解决了?”
裴擒陌还以为来者会是郭白鹭,可看见那张眉清目秀的脸才想起郭白鹭刚刚受了伤,不能出门迎接,随即打了个哈欠:“你方才不是一直躲在墙角偷看,何必明知故问?”
三弟子张天策面色一白,惶恐地垂下头:“弟子只是担心方才那帮敌人不好对付,二师兄不知去了哪,我就想负责在此对师弟们报信……”
“你倒不必如此担惊受怕,李道长武功位列天下前十,没那么容易被人击败,他方才只是心浮气躁,着急回观里修身养性而已,来,扶为师进屋,方才施展了剑法,伤口又要裂开了。”
裴擒陌说罢便伸出手。
张天策慌忙扶着师父的左手,发现对方的体温竟有些冰凉,脑中不由得联想到刚刚师父使剑杀敌的情形。
那些敌人的面容竟被刺得如此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可见师父的本性有多凉薄,也难怪对大师兄也是毫不留情,说赶就赶。
倘若自己有一日也犯了错,师父会不会也毫不留情将他驱逐出门?
张天策想到这,便听见身旁传来森寒的声音:“杵着干什么,你想让为师站在寒风里吹死吗?”
张天策这才慌忙垂下头,匆匆带着师父回屋。
午后。
弟子们送来的饭食,裴擒陌食之无味,只觉得四周静悄悄的。
没想到,无人斗嘴的感觉,感觉居然会这么差。
他敲了敲自己的头:“沈庄主?你怎么半天都不说话,本座可是很无聊的。”
依旧无人应答。
许久听不到声音,裴擒陌心中居然生出了些不安。
方才他动用轻功时使了内力,如今这内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万一真的因为那几下,让沈羿的灵魂受损,可就麻烦了。
“沈羿,你若再躲着不说话,我便将你的梅花剑庄翻个底朝天,找到《凌飞十二招》,将其背下,然后烧成灰给你留下!”
而裴擒陌并不知道,此时的沈羿,并不能听见他说的话。
……
黑漆漆一片。
沈羿睁开眼睛,周围光线昏暗,伸出食指,发现自己的手指变小了,上面布满淤青,还沾满了已经干枯的血迹。
这里是……哪里?
他狐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低头一看,一穿着靛蓝色衣服的剑客倒在血泊之中,眼睛死死瞪着他。
“!!”
沈羿身躯一颤,怔了片刻,才重新与地上的男子四目相对。
男子喉咙上插着一把剑,想开口似乎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沈羿颤抖地伸手去拔剑,可手刚摸上剑柄,那剑却像是深陷沼泽,越拔就越陷得更深。
就像是他亲手捅进去的那般,剑刃摩擦皮肉的声音尤为清晰。
沈羿顿时松开了手,大力喘息着。
与此同时,那瞪着他的男子嘴巴突然一张一合,朝着他做出口型。
——你如此无情,不怕遭到报应?
沈羿瞳孔收缩,下意识想喊,忽然之间,眼前的男子化作数只蝙蝠,争先恐后咬着他的身体。
混乱的心绪让他肉.体上的疼痛和心中的恐惧逐渐变得麻木,再次睁开眼睛,发现有几只蝙蝠的牙齿已经嵌进他手臂上的皮肉。
森森白骨即将暴露在空气中,血未来得及滴落在地就已经被蝙蝠吸食干净,沈羿定睛一看,每一张蝙蝠的脸,都像极了地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报应……他的报应……
心脏咚咚加快,眼皮却变得愈发沉重。
此时此刻,他只想与世隔绝,长眠于此。
“你在我的脑子里呻.吟什么,吵得本座头痛!”
就在沈羿意识混沌之时,忽然听到熟悉的呵斥声。
这声音是……裴擒陌?
第10章
下一刻,沈羿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两只手紧紧搂住,向后拉扯。
那被蝙蝠啃食的手臂也被抽离,如什么都未发生那般,完好无损。
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不再是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男子,而是烛光摇曳,铜镜中捂着耳朵的自己。
“沈庄主,你这是吃错什么药?吵得本座耳朵都快要裂开……你别告诉我,轻功用的一点点内力,就让你的魂魄变得愈发薄弱了!”
裴擒陌没好气的话语传入耳中,沈羿却口中喘着粗气,无力回答。
刚刚脱离恐怖幻境,他感到如获新生。
如果当下有身体可以掌控,保不齐会直接双腿发软,直接瘫倒在地。
好在,他现在只是一缕魂魄。
“沈某不过只是做了场梦。”
“梦?”裴擒陌面露诧异,沉默了片刻,嗤笑了声,“你这一缕魂魄,竟然也会做梦?”
沈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世上对于做梦的说法本就有多种解释,裴宗主没见过世面,自然会觉得好笑。”
裴擒陌平白无故被怼,唇角抽搐:“你说我见识浅薄?我入江湖的时间虽比你晚,可见识却不见得比你少,我就连那天工阁阁主夜里悄悄用过什么宝贝机关都清楚,要不要我一一告诉你?”
沈羿有不好的预感:“不需……”
“有一种叫玉如意的宝贝,做工精致,外形奇特,像是菌子,最重要的是此物的头上嵌满银珠,女子用此物身心大悦,男子也好用此物,你想不想也用用这玉如意?”
“……”
沈羿见他没说几句又开始不正经,心中憋着气,顿了顿,才出声道:“裴宗主若是喜欢,我可以改日想办法向天工阁阁主讨来此物赠送与你。”
裴擒陌脱口而出:“好啊!天工阁阁主若能将此物送我,我定然笑纳,实不相瞒,我早就中意这宝贝很久了,这玉如意上面的银珠内部都藏满了细细密密的毒针,只要摁下机关,便会发射而出,威力不比那龙铳小。”
沈羿听到原来此物是正经暗器,疑惑道:“你不是说女子用此物身心大悦……”
“如今这世道,女子的自保能力总是比男子弱些,江湖中危机四伏,她们得此暗器必然不怕任何敌人,可不就是会感到高兴?”
沈羿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戏耍,喘息声变得越发急促。
裴擒陌忍俊不禁,长叹道:“沈郎啊,你常年躲在梅花剑庄,没见过的事物还多着呢,别怕,我日后可以慢慢教你。”
沈羿愠怒:“不需要,这等阅历,还是裴宗主自己留着罢!”
两人正在斗嘴,此时,屋内的窗户忽然被人打开。
一道满身泥尘的男子从窗外翻进来,如做贼般,瞧见他的面容,顿时打了个激灵。
结果窗台上的花瓶不小心被他撞了下去,发出刺耳的噼啪一声。
秦不悔脸色苍白:“师父……弟子错了……”
花瓶不是裴擒陌的,他自然不心疼,只是踏过碎片,负手朝对方走近,板着脸问:“怎么变得这么狼狈,是人没追到?”
秦不悔用袖子擦了把脸,又捂面咳嗽几声:“师父猜的不错,那男子轻功过人,弟子自追进丛林之后就将人跟丢了……弟子方才见师弟们路过您屋子门前,怕他们问起来,才不得已从窗子翻进来。”
事实上,就在今日与崔二楼给李浮尘布下障眼阵之时,裴擒陌便已经暗暗交代秦不悔盯着男子的动向,若是对方冲破穴道逃了,就第一时间跟在其后将人追回。
只是裴擒陌也没想到那男子实力这般强横,竟将一轻功不赖的弟子折腾成如此狼狈模样,他若知道,定再派上两名弟子一同前去。
裴擒陌嚯了一声,摆摆手:“那男子比我想得还要谨慎……罢了,你将我屋内碎片收拾收拾,就回屋去罢。”
若假设那男子不是天工阁的人,那天工阁要借梅花剑庄之手除掉他的天罡宗也是事实,无论如何,这天工阁都不能放过。
秦不悔见师父的眸子愈发冰冷,垂下头道:“是弟子无能,没能完成师父交代下来的任务,恳请师父责罚!”
说完,扑通一声,他竟双膝跪在那堆碎片上。
裴擒陌垂头,心道此人心智修养过人,竟在此事上变得执拗起来,随即变了脸:“让你回去就回去,非要在这领罚作甚!”
说这话的同时,他下意识挥出一掌。
裴擒陌脸色也白了又白。
坏了。
他一向行事霸道惯了,竟想也不想就出了手,还是如此强烈的一击。
所幸那只手却在中途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外力干涉,扭转了个弯,强烈的掌风没有砸中秦不悔的脸,而是轰的一声,在地面上砸了个坑。
秦不悔脸颊冒出薄薄一层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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