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夫人扬起嘴角,笑容略带扭曲:“她害死了我儿子,自然别妄想舒心地活在这世上。”
王云生冷笑:“舒心?她的全家都被你儿子给害死了,自己也疯了,你管这叫舒心?”
冯夫人脸上极尽刻薄:“分明是这个贱种不知好歹,我儿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可她偏偏拿乔,装作什么贞洁烈女。最该死的人就是她,偏偏还就她活了下来。”
王云生:“可她现在也过得生不如死。”
冯夫人:“生不如死又怎样?我的孝儿可是惨死在了她娘的手下,死不瞑目啊!”
王云生:“阿英姑娘的母亲也为此偿命了,你还不肯放过她?”
冯夫人:“一切的起因都是这个小贱人,你要我放过她?当初她要是愿意乖乖跟了孝儿,接下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爹娘不会死,我的孝儿更不会死!”
王云生:“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一切的起因应该是你儿子,他不去纠缠人家,自己也不会死,人家一家都能幸福过日子呢。”
冯夫人一拍桌子:“你信口雌黄!”
王云生回道:“是你自欺欺人。”
冯夫人:“她一个街头卖笑讨生活的下九流,能有根高枝拉她出泥坑是她的福分,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她又蠢又笨,一点都不识时务!”
王云生:“可人家都说了不喜欢你儿子,是个男人就该干脆放手,这样什么不就事儿都没有了。你儿子坑了自己不说,还祸害了别人一家,他才又蠢又笨!”
冯夫人冲了过来,扬手甩了王云生几巴掌。
“你现在在我手上,还敢对我逞口舌之勇!”
王云生心说我肚子里的这些话都憋了好久了,脑子里都编排了好几回,不吐不快啊。
“我实话实说,是你恼羞成怒。”
“你懂什么!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成人,为了他我牺牲了多少,我把我所有能给的都给了他,可是那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把他……他还不到十九岁,他还未及冠,那么年轻,就算有千错万错,又何至于要杀了他!为什么非要杀了他!”
冯夫人神情激动,说到动情处眼泪夺眶而出。
王云生的脸火辣辣的疼,双颊高高肿起,但他仍继续说道:“他都十八了啊?这么大个人,你从来没教过他礼义廉耻吗?还是你觉得穷人配不上你的礼义廉耻?你平时都怎么教育他的,掳人强奸诬陷信口雌黄,教出了他这幅需要投胎重新做人的模样?”
“你……”这位在商场上能与人雄辩的一家主母,一时间被气得无法还口,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阿英,从来就如同看小鸟儿一般。那是个弱小,没有权势的东西,轻轻一捏就可以弄死。不过是想要锁在笼子里把玩,何须在乎它是否情愿?
哪知道鸟怒了也会啄人,生生啄掉了她最宝贝的眼珠子。
王云生:“你不教,他只能投胎到别人家,让别人教。”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冯夫人挥手又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她情绪激动,并未站稳,这一巴掌没有打中,却用长指甲在王云生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的红痕。
人们向来攀炎附势,她却先后胡家和王云生,他们根本不将自己家世放在眼里。
虽然双颊已经火辣辣的疼,但是这一记划伤还是让王云生疼得皱了眉。
冯夫人似乎被自己吓到了,她一脸震惊地想要伸手去摸那道划伤,被王云生甩开了脸,她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
“夫人你别气坏了身子。”老婶子扶住了冯夫人,“让老奴来教训他。”
王云生感觉到了畏惧,因为老婶子那虎背熊腰的身材,那长满茧子的粗掌,火力全开能打得他脑震荡。
待老婶子扬起了手,冯夫人却突然神经质地连说了几句:“不,不用打了……”
王云生感觉到了不对劲,冯夫人分明眼神极其怨毒,却像在极度地压抑着什么。
老婶子悻悻地说:“若不是还有用到他的地方,老奴一定替夫人割了他的舌头。”
王云生的脑海里的那个可怕的猜测更加清晰起来。
“冯夫人,你不会是想让你的儿子夺我的舍吧?”
冯夫人脸上的表情复杂,脸上满是被拆穿目的的恼羞成怒。
她有些慌乱,颤抖地抓住了老婶子的手:“谭妈,把他的嘴给我堵起来!”
“是。”谭妈拿出了一块帕子。
王云生挣扎着,却被纸人死死钳制:“你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怕被修仙之人发现,将你的儿子打得魂飞魄散,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冯夫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扯着嗓子喊道:“堵起来!让他给我闭嘴!”
王云生无法挣脱两个纸人,只能任由谭妈把帕子强塞到了嘴里。
“何事惹得姨母发这么大的火?”
一个年轻的道士从夜色中走来,他模样清俊,温和如风,很容易博得人的好感,看着是个七窍玲珑的角色。
他走进大堂后腰身轻弯,朝冯夫人施了一个礼。
冯夫人快步迎了上去:“无患,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聂无患语调轻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不过时辰还未到,姨母暂不要着急。”
她怎能不急,王云生刚刚的一番话让她心中不免动摇,惶惶不安。
聂无患又说:“那开始之前,我要嘱咐姨母一二,请您一定要记牢。”
“请讲。”
“这场冥婚是利用表弟对胡英的执念,借此将其魂魄引到这人的肉身中。”聂无患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了王云生,“入身之后魂魄不稳定,此时便有三大忌。一不可拍其肩膀,二不可唤原肉身的名字,三不可对其提及他已死去之事。”
冯夫人连连点头:“记得记得,我都记得了。”
聂无患:“在表弟的魂魄稳定之前,我都会从旁协助,姨母不必担忧。”
冯夫人感激道:“还要多劳烦你了,多谢,多谢……”
聂无患浅笑道:“我虽已经投身入道,可您是我俗门本家,相帮是应该的。”
这人明明是一脸君子端方的模样,可口中却说着旁门邪道,在红烛的照耀下,他白皙的脸上仿佛覆了一张精致的面皮,透着一股不和谐。
这绝对不会是一场简单的冥婚。
只消过了一会,聂无患缓缓说道:“时候到了,我们开始吧。”
他在大堂中央抬手结印,燃了一个符咒,口中念念有词。
此时庄子的外头,停了一顶花轿。
这花轿除了里边支撑的木架,外边的一切都是纸糊的。
阿英披着盖头,左右各坐一个纸糊的女童纸人,钳制着她无法动弹。
她也不敢动,手臂上传来的奇怪触感,让她害怕得全身颤抖。
花轿被两个纸人抬着,要在这座庄园的外圈绕上三圈,最后才能进大门。
一直绕到最后一圈,轿子突然一阵震动。
聂无患的脸色突然变了:“有人来了。”
“什么?”冯夫人一脸惊慌。
“我去去就来。”聂无患转身离开了大堂。
他走后不一会儿,新娘和两个纸人出现了。
谭妈迎了上去,手中还带着一个锣,敲了一记便喊着:“新娘到。”
阿英被纸人搀扶着进了喜堂。
可聂无患没有一起回来。
等了一会儿,冯夫人便喊谭妈去查看,不一会儿谭妈回来了。
“庄子的大门打不开,他应该是去了外边,我隐约听到了外边有好几个人的声音。”
一定是小毛他们找过来了。王云生心想。
冯夫人不停地踱步,心焦似火。
红烛不断地燃烧着,流下的红泪结在脚下,与最初相比已经去了一大截。
冯夫人不停张望:“怎么还不来?”
王云生还在发烧,注意力有些难以为继。只觉得这屋中空气逼仄,从脚底升起一股凉意。
又等了一会儿,聂无患还是没有回来。
加油弟兄们!
冯夫人一扬手:“不用等他了。”
再等时辰就过了,迟则变数,无患不来,她可以自己做。
冯夫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已经不愿再多等半分。
她将自己手割破,血滴在一张符咒上,念起无患留下的咒语。
屋内的气温下降了,夜风穿堂,呼啸而过。
冯夫人看到了希望,更加专注地念起咒语。但接下来,屋里再没有出现什么动静。
“回来吧,孝儿。”冯夫人眼眶泛红,殷切念着,“娘真的想你了。”
“夫人。”谭妈在一旁唤道,“继续吧,接下来该签婚书了……”
冯夫人点了点头:“好。”
谭妈敲了一下锣,扯着嗓子喊道:“新人签订婚书。”
王云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旁边的两个纸人死死抓着,强硬地拖到了喜堂的桌子前。
王云生脑海里忍不住想,自己要是成亲了,日后会不会被读者骂基佬骗婚?
王云生的手也不由自己的意思,被纸人强压着拿起毛笔在红纸上写下婚书——
蒙神赐福,吾愿与胡英结秦晋之好,成金玉之良缘。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笔锋一转,最后落款。
冯勇孝。
是冯霸王的名字,用了王云生的肉身,替死去的冯勇孝写了婚书。
又听见纸人摩擦的声音,阿英也被纸人按着写了一封婚书。
屋里蓦地刮进一阵大风,灯烛摇曳,风呼啸的声音恍若有人在低语。
“孝儿!”冯夫人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声音。
王云生在一旁冷哼:这个死鬼,刚刚自己亲妈叫得那么凄惨都没有反应,这会儿女人一来,立马就有动静了。
一阵阴风吹灭了西边墙角处的蜡烛,房间的灯光暗了几分。
阿英的背后,若隐若现一团黑雾,依稀是个人形,似乎正趴附在她的背上。
王云生看见了,觉得那样子特别恶心。
冯夫人见有效,示意谭妈继续。
“新人拜天地!”
王云生被押着动作,他回头发现阿英背后的黑雾不见了。
他感觉背后传来一股蚀骨的寒意,一股股寒流灌入身体内,五脏六腑都冻得几乎要缩成一团。
那死鬼现在准是趴到自己背后了。
这种感觉他不陌生,在追风岭上就曾感受过。
王云生凝神,念起定神咒。
想要夺走他的身体,痴心妄想!
“一拜天地!”
他被纸人按着,朝着大门外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他被拉起,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冯夫人,又被压着跪了下去。
突然,他的全身开始抽搐起来。
冯夫人紧张地看着他,不断地唤着:“孝儿,孝儿……”
王云生听到这个声音,心中恼得要死。
“别叫了!”他听见自己在喊。
王云生感觉灵魂在被撕扯,一股力量蛮横地要将自己从肉身里剥离出去。冯霸王就像一只虫,要剖开他的肚子,藏进他的内脏深处。
“这是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冯夫人的声音带着颤抖,泪水淌了一脸,“只要你回来,你就是她的夫君,之后你疼她也好爱她也好,要杀了她剥皮抽筋都行,只要你回来,你做什么都行!娘只要你回来……”
闭嘴!闭嘴!闭嘴!
这个老女人太吵了!
王云生的意识开始迷糊,他看着冯夫人的那张脸,似远似近,一时感觉自己正在跪着仰视她,一时又好像自己在半空中俯视着她。
“你在哪里……”
就在意识即将远去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喊着:“你在哪里?王云生!”
他突然停止了抽搐。
冯夫人拿出塞在他口中的帕子,一脸期望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孝儿?”
王云生睁开了眼睛。
“娘。”
第23章 哭魂铃
“这个就是冯家的庄子?”
天方山弟子们在肇阳城郊外,找到了一个大庄子。
葛茗回应小毛的话说:“据我们在城中打探到的消息来说,是这里没错。”
冯家是肇阳城当地一大望族,上数三代,是冯家鼎盛之时,人丁兴旺,富甲一方,耗时五年修建了这座庄园。这位于郊外的避暑山庄,当年人们都称赞其比上皇帝行宫都不会逊色几分。
如今冯家鼎盛不再,庄园疏于修葺,只能从修缮精美的细节之处可依稀看出当年的盛景。
小毛问萌萌:“云生是不是在里头?”王云生与萌萌签了御灵契,二者之间多少会有感应。
萌萌点头:“在里面。”
大毛师兄面色凝重地说:“庄子外头布了结界,现在就连一只鸟都飞不进去。”
夜色中一只飞鸟掠过庄园上空,突然仿佛撞上了什么看不见的物体,狼狈的在空中滚了几下。
小毛提剑就走:“我去把这个结界破了!”
“回来!”大毛师兄喝住他,“我探查过了,布下结界之人功力不俗,甚至可能是位宗师级的高手。强攻不但会久攻不下,还会打草惊蛇。”
小毛急道:“那我们怎么办?”
“先去找结界的弱点。”
结界的弱点就是灵力流通不畅之处,往往会是一个物件,或许是一砖,或许是一瓦,也或许是一草一木。从弱点处攻击,更容易打破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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