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心怡对象啊。”林屿跟上顾生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
“哦,是吗。”顾生随便应付着,把林屿带到了许昌的身边。
许昌正在和一位老先生闲谈,见到顾生只是熟稔地笑笑说,“小顾来了。”顾生朝他颔首道,“许昌老师。”又对老先生说,“馆长爷爷好。”又拉过林屿说,“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林屿,他是许昌老师的...忠实观众。”
林屿红着脸和两位前辈打了招呼,又单独对许昌说,“我很喜欢老师的作品,以后想做和老师一样的艺术家。”
许昌和老馆长看到高中生也觉得新鲜,和他们随意交谈了几句,并不如林屿想的严肃和生疏。林屿问许昌怎么才能保持创作的活力和激情。
许昌笑着说,“小孩子最重要的是了解自己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不要想得太多。”
林屿觉得许昌的态度像一个温和的兄长,不自觉和他多聊了一会儿。直到又有别的人来敬酒,顾生才拉着他从人群中退开。
回到座位上林屿很是兴奋,和顾生说了很多许昌对他创作的建议。顾生笑笑地看着林屿,气泡酒却一杯杯地往唇边送。直到林屿回过神来发现异常,顾生已经喝的有些晕了。
林屿看顾生状态不好,就拉着他提前离席了。顾生在回房的路上还一直推林屿说不要扶他,继续去找许昌聊天,毕竟机会难得云云。弄得又要扛人又要开门的林屿很是无语。
回到房间,顾生沾上床就睡着了。
林屿看着顾生的睡颜感到好笑。他觉得机会难得,就蹲在地上观察起顾生来。顾生眉眼生的凌厉,闭上眼眉心舒展开,像收入刀鞘的宝剑,有种锋芒收敛的柔软。
林屿呆呆地想着,如果不是顾生,自己今天根本进不了酒会,也见不到仰慕的许昌老师。
顾生是个太善良的人,也是离自己很遥远的存在。自己这么平凡的人,只配这样偷偷喜欢他。
林屿自暴自弃地看着顾生,一会儿想到顾生在餐厅里说,“喜欢的话,找到机会就直接吻他。”一会儿又想到顾生数落他喜欢许昌,心里不禁有些失落。
林屿自言自语地在顾生旁边喃喃道,“我怎么可能喜欢许昌老师啊。”又说,“我喜欢的人明明就是…”
他话没有说完,就懵懵懂懂地俯下身,在顾生的唇角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
林屿想自己一定是晕车药摄入太多,才会变得愚笨和不清醒。吻完顾生后他猛地抬起头来,快速退后了好几步,紧张地观察着顾生的反应。但顾生只是皱了皱眉,轻微动了动,而后转了个身睡过去了。
林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向浴室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顾生缓慢而茫然地睁开了眼睛。
第42章 10.1告白
夜深下来,酒吧的流光溢彩也绽放开去。亮蓝色的,粉色的,暖黄色的光缓慢地在空中花园的植物盆栽旁交替闪烁着,与大厦下方遥远的城市光亮相呼应,显得顾生的故事与当下的浮光相较,太过纯真和遥远。
陈益净的茶喝空了,酒也醒了一半。她玩味地对顾生说,“原来你高二就知道林屿喜欢你。”
“嗯。”顾生的神色在昏暗中变得过于温柔,让陈益净觉得稀奇和有趣。
“那你一直吊着他,也是挺渣的。”她挑挑眉评论道。
“我一直觉得我们不合适。”顾生言辞肯定,他并没有明说哪里不合适。但陈益净猜想,不论性格,家庭,成长轨迹等等,细算起来,外人看着他们确实少有般配的地方。
她揉揉眉心道,“你倒是考虑的挺多。”
“和他在一起是我害他。”顾生淡淡地说,吧台的暖光扫在他的眼里,都变得冷而落寞,他想了想又说,“根据经验,我很难给伴侣爱的感受。”
陈益净认为顾生说的对。顾生和恋人的相处总是那样差劲,她为他支招,为他解忧,但远没有因他的冷漠而产生的气恼来的多,她有时候甚至觉得,顾生这一类的人确实应该孤独终老,少让无辜的人被他的糖衣所欺骗,成为他们可怜的伴侣。
她本以为林屿的出现是一种特别。然而得知顾生暧昧含糊地对他多年,也不再抱着全然的支持。她想了想说,“你在来找我之前,有想过应该先找林屿谈谈吗。”
“我想过,但感到害怕。”顾生说完转过头看向她,可能是闪烁的灯和伤感的音乐让他显得脆弱,“林屿离开的时候,我很害怕,就像失足溺水的人。我怕说错什么,像以前一样,就再没有以后了。”
“这样比较自私。”陈益净摇了摇头道,“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和我喝酒,而应该去和林屿说清楚。”她站起身准备离开,顾生少有的,无措地望向她。
“你如果这次遇到的是爱,应该尝试为他多考虑一些。”陈益净还是不忍看到友人的失落,补充说,“我想林屿也在等你的解释。”
她说完就离开了,留下在夜色下发着呆的顾生。
空中花园的楼层很高,可以俯瞰整个市区。顾生有时候站在这里,会觉得自己像一只没有巢穴的孤鸟。他有过很多伙伴,为他带来财富,地位或是性。但都没有给他带来爱和家。
然而和林屿重聚的感觉,就像一只久违的,找到了与自己同频率的鲸鱼。在交际这片深不见底的海域中,不用再去忍受无人应答的,不被理解的孤独。
顾生想试一试,就算手法仍然很差,语言依旧很笨,也想让林屿再度亲吻他。
顾生听取陈益净的建议,给林屿打了很多遍的电话,对方没有接听。手表上的时间显示已经过了零点,但他决定去寻找林屿。
顾生记忆里没有因为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而找人的经历。他一般都放置不管,矛盾自然就消失了,一般轮不到他来讨好别人。
但林屿让他心慌,让他总感觉心有不安。像是抓不住的沙和握不住的水,总伴随着离去和消逝。
顾生走在林屿的公寓楼里觉得很难受。他并不否定自己对林屿的同情,他高中就可怜他了。但看到他比原来更加糟糕的生活环境,心里忍不住闷闷的疼。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他从没有过。
公寓楼的声控灯坏了几盏,顾生皮鞋发出的嗒哒声也没使它们亮起来。他就这样躲在公寓楼走廊窗边的黑暗里抽了一根烟,才犹豫着敲响了门。
并没有应答他的声音。
顾生敲了几遍,都无人回应。他不知道林屿是出了门还是不愿开。
可他甘心在这里等一个晚上,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很蠢地在别人家门口等上一个晚上。
在等待林屿的间隙里,他收到了顾逸对美术馆项目推进的一些提议。顾生问他林屿的展览安排的怎么样了。在得知顾逸把他的作品拒绝的时候,顾生感到了愤怒。但他很快地沉静下来,举例驳斥顾逸的观点。
他们争辩好久,顾逸甚至致电来与他讨论,两人的看法也没有达成一致。顾逸挂机后发来一条讯息,写道,“你以前从不会为了私人情感而影响工作。”
顾生看着这条信息在昏黑的楼道里,闪着幽幽的光。像是在点明他的迟钝和愚蠢。
他没有顾及更多,转身连续地按了林屿的门铃数下,又在无人的走道里呼唤他的名字。
“顾生?是你吗。”林屿的声音从电梯的方向传来,他手上抱着一个超市的袋子,穿着休闲衫,走过昏暗的走廊,可能是人声的缘故,走廊里的感应灯都亮了起来。照着习惯了黑夜的顾生有些不适应,他站直了一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急迫。但他的质疑还是让他露馅,他问林屿,“为什么回来住了。”
“没什么,总要回来吧,那又不是我的家。”林屿躲避着顾生直白的视线,他用假肢去按密码锁,也很顺利地按开了。
顾生观察着他的动作,有些迟疑地说,“听说你的康复训练做的很好。”
“还可以。”林屿先请顾生进去,顾生没有进而是接过了他手上的袋子。林屿想了想又说,“都要谢谢你要我装这个,我感觉很幸福。”
顾生闻言停下了动作,看着脚上傻气的青蛙拖鞋,顿了顿问林屿道,“这让你感觉幸福吗?”
林屿点点头,熟练地用假肢握着纸杯,给顾生冲了一杯茶说,“完成这种动作,是我以前都不敢想的事。”又说“真的感谢你。”
他坐在客座的椅子上,对顾生道谢。顾生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在几十天前他们还在a国的烈日下牵手和拥抱,林屿坐在他腿上吻他的额头,他们亲密的像一个人,为什么这次就这样说着干瘪的答谢,又退回了刚重逢的时候。顾生想,但他想不明白。
但他还是开口说,“其实我并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过生日。如果不是为了社交目的,我不知道这一天和别的日子有什么差别。”
林屿闻言呆呆地看着顾生,他以为顾生是为生日没来的事致歉,其实在看到顾生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计较很多余,只是看到顾生他就觉得很满足,很快乐。所以他不知道顾生这么说的意思。
顾生见林屿没有答复,就低下头叹了口气,他很慢地对林屿说,“其实我有事情没有告诉你。”
林屿见他犹豫,心里的预感并不好,但还是说,“是陈医生说的不正常吗。”
顾生眼神暗了暗还是说,“是这件事。”又说,“你也可以在听完后再重新决定接不接受我。”顾生转向林屿,郑重地看着他。顿了顿才说,“其实我很小的时候就被诊断过有轻微的阿斯伯格。”
林屿闻言茫然地看向顾生,顾生平静地解释道,“是孤独症谱系里的一种。”
林屿疑惑地望向顾生说,“是自闭症那种吗?”
顾生摇摇头说,“不是。自闭症的人排斥和周围的关系,但我小时候很渴望社交,但看不懂别人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所以很苦恼。”他想了想又说,“但我的问题干预的早,我的奶奶曾经用动画片和电影的表情动作给我做分析,也尝试过模仿大人的社交模式。”
他顿了顿又恢复了平日的游刃,“我模仿能力很强,所以破绽也愈来愈少。是足够看起来正常的程度。”
林屿没有听过这样的病症,他某个瞬间甚至感觉顾生在胡编乱造。他不觉得顾生有什么问题,他只好问“这个病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生不太情愿地解释说,“领会不了暗喻,行为刻板,兴趣局限。”又说,“我小一些的时候症状都很标准。这大概是我家的遗传问题。我父亲,还有徐匀都有一点这样的倾向。”
“最糟糕的就是。”顾生顿了顿说,“因为难以共情,所以不理解亲密关系的含义。”他的语气有些挫败,“我以前觉得爱一个人就和爱一棵树没有差别。感觉谈恋爱像是打游戏通关,觉得好玩和新奇。”
林屿张了张嘴,想要质疑却感觉头脑空白,他很害怕顾生说出什么更令人沮丧的话,比如自己也只是他眼里的一棵小树,或是一部很好通关的简单游戏。
但他听见顾生说,“可再见到你,我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这样的。”
顾生抬起头看向林屿的眼睛,有些艰难但还是努力地表达道,“林屿,我虽然属于是很难爱上他人的人。”
他的眼睛在暖光的落地灯下显得少有的清亮,林屿听到他认真地说,“但我好像真的爱上了一个人。”
第43章 10.2卫衣
顾生用尽了气力还是没有把话说的直白,说的明确,说的没有非议。
但他觉得林屿应该都会理解,再说就会感到肉麻和为难了。他顿了顿又补充说,“我很早就对你说过,我就一直在这里。”
顾生的话像一阵微风把林屿的犹疑都吹散了。林屿对他的病症了解的朦胧,便靠近了些问他,“你摘了玻璃戒指,也是因为无法理解常人的行为吗。”
林屿提到玻璃戒指让顾生意外,他怕答错般想了想道,“我知道佩戴戒指是一种誓约。”又起身走到林屿身后摸了摸他的头发,见林屿并没有抗拒就又说,“玻璃戒指很难适合所有场合。那天走的太急,也不知道怎么分类它,就摘了。我不知道你在意这个。”
顾生俯下身啄吻林屿的头发,脸颊和嘴唇。没有浴望,只是亲昵。林屿从客座上起身,和他在客厅昏黄的灯下很轻地拥抱。顾生感觉像是拢着一团柔软的纱,抚他觉得安心和满足,又担心材质无法看透。
林屿的下巴靠在顾生的肩上,顾生渐渐把他拥紧了一些,他闷闷地说,“林屿,我会做的其实很多,但不明白的更多。需要浪费你很多很多的耐心和时间,这样你也愿意接受我吗。”
林屿想起高中爱慕顾生的漫长时光里,自己好像一个一直被乌云跟随的人。顾生如果是闪闪发光的恒星,那自己就是一株躲在阴影里,不敢仰头肆意追逐的向阳花。
可顾生却告诉他,自己并不是恒星。
顾生说,他的上空也有一片乌云。但如果只需要耐心和时间就可以摘除的话,林屿想没有人会比他更合适,更用心。
林屿也抱紧了顾生,他想机械手臂或许会弄痛顾生,但他还是要贪心地感受这种触碰,他太想知道一些肯定的答案了。他怙惙道,“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这些。”
顾生低头看他,看的感伤。只说,“怕你后悔,选择离开。”
林屿把头埋进顾生怀里嗅着他淡淡的烟草气与与木质香,喃喃道“你现在不怕我离开吗。”
“怕。”顾生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样,明明是这样近的距离,可林屿仍然觉得远。
他听到顾生又说,“但我选择接受这种可能出现的痛苦,只要你会觉得快乐。”
林屿愣了愣,觉得顾生力气大到要把自己的身体压进他的,直至融为一体。顾生摩挲着林屿的机械手臂道,“你希望我做什么的话,都要明确地说出来,我不擅长猜测,会搞砸很多。”
林屿眯了眯眼,慢慢抬起一只手勾住顾生的脖颈,把他往下拉。借着窗外飘来的夜风,模糊旖旎的光影,春意的复苏似乎赋予了他新的勇气。
他凑到顾生耳边小声地说,“那我现在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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