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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豪礼三千万(玄幻灵异)——独惆

时间:2023-09-24 08:08:49  作者:独惆
  “许将军,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可想好。许震的命还捏在我手里,让太子把遗诏交出来,朕或许心情好点,能少杀几个人。不然不光你父亲,整个许家我都不会放过。”
  许星桥顺着罗晟抛扔过来的弧度望向地上染了血的物件。
  那是他刚被接回将军府的第二年,那年除夕有敌寇趁乱偷袭,许父留下镇守没赶回来,许母便准备把白日他和兄长采回来的花混点草药做个香囊,权当替许父祈福。许星桥也忘了那时候自己是野性收不住非要捣乱还是真的想念他那个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的爹,闹着非要自己做那个香囊送给许父。小孩子哪有什么手艺,做的又丑又潦草,毛边和干花乱飞,许星桥做到后面烦了,干脆不管了随便扔在那里。
  许父回来看到后嫌弃的不行,说什么也不肯戴许星桥做的那个,缠着许母重新又给他做了一个。后来许星桥想起来去问,许父就没好气地说“你做的那玩意那么丑,不扔我还戴着等我手下那帮兵笑死我不成”。小孩子忘性大,许多年过去连许星桥自己都不记清曾经那个香囊是何模样,又被许父糊弄他扔到了哪里。
  经年过去,当年的那个香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和一个父亲嘴硬不肯说出口的挂念,横生生落在许星桥眼前。
  许星桥抬不起眼。
  他听见身后士兵挥舞着什么朝他袭来的声音,但他没管,任由棍棒打到他的身上,士兵的长戈扼着他的脖子,逼迫他跪倒在地。
  他没力气管了。
  铁骨铮铮曾经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将军跪倒在地。
  弯了脊梁。
  新皇高高在上,满意地笑起来,坐在龙椅里笑的直不起腰,挥挥手让人把他带去了地牢。
  许星桥从来没来过皇家私牢,官场上的腌臜事他父亲和陛下从来不让他碰,从前他在邑都的任务就是当好一个纨绔子弟,所以他不知道这座皇城下有这么一座地牢,黑的令人害怕。
  也许是罗晟故意想营造这种幽森的氛围,没让宫人点灯,只举着火把领着他们朝前走。血腥味顺着模糊的火光灌进许星桥的鼻子里,两侧传来的哭喊和求饶声一路都没断过。许星桥被人半押半拽着走过无数间关着血肉模糊都已看不清人脸的牢房,终于来到了这座地牢最里面的房间。
  许星桥几乎是在看清地上躺着的带着朱钗的人是谁的一瞬间惊呼出声,不顾横在他脖子上的刀就想往里冲:“皇后娘娘!”
  “太后。当然,封不封她太后还得看朕心情。”站在一旁把玩着手里银刀的罗晟让人把许星桥压住往后退,看着许星桥脸上的痛苦神情噗地一声笑出来。“许将军,别光盯着地上看啊,你抬头看一眼,看还能认出来你的故人吗?”
  许星桥抖着手视线上移,下一秒被眼里的画面刺的险些跌倒在地。
  “怎么会......怎么可能......”
  牢房里有一根浸满了血都看不出原本底色的木桩,上面绑着一个人。那人浑身带血,露出来的皮肤上全是刀痕翻卷,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但这还不是最令许星桥感到齿寒的,许星桥张着口,看着那被绑着的人空荡荡的双腿,一句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记得那人曾经驯服最烈野马的模样,也记得那人为了哄他开心抱了一窝兔子站在他床头的模样,记得他曾经为受苦百姓仗义执言。他曾经是天之骄子,是最严苛的先生也满意的好学生,是邑都人人称赞的东宫之主,是......
  “太子哥哥......”
  许星桥很多年都没再喊过这个称呼,但他一开口,绑在柱子上的人就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微微动了动头。
  “他要是再不说出遗诏在哪,我就要把他做成人彘了。”罗晟看着柱子上人的动作挑了下眉,原本挂着笑的脸慢慢阴沉下去,过了一会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有趣的事蓦地笑开,拿着他的银刀踱步到许星桥旁边,让人故技重施把许星桥押倒在地,在许星桥含着泪光的眼边笑道:“但我能给你一个救皇后和救你父亲的机会,甚至只要你办到了,我也可以饶他一命。”
  “我听在北地监视你的密探说,你好像和周国的一位姓宴的将军走的很近啊。”
 
 
第52章 那是他最后一个春天
  牢房幽暗,发着光的火盆发出噼啪的响声,石墙上被重新挂回的刑具发出叮铃的摩擦声,在刺耳的喊叫和求饶声中显得格外不值一提。
  石柱上绑着的人两腿空空,淋漓的血顺着没愈合的伤口和药物的涂抹痕迹一路往下流,和地上一遍一遍干过又重新洇湿的红色印迹重合在一起,明晃晃地摊在许星桥面前给他看。
  石柱上的人醒着,但没睁眼。
  跪在地下的许星桥也很清醒,却不敢抬眼。
  满场寂静无声,只有穿着带血龙袍的人捏着那把小银刀笑起来,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在许星桥耳边蛊惑道:“许将军,不想抬头看一眼从小照顾你的好哥哥吗?”
  “我在老皇帝身上割了十二刀,削到最后就剩一双白骨了,可是你的太子哥哥还是不肯说出他把遗诏藏哪了。”罗晟在说到“哥哥”两个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也说不上脸上是什么表情,只抬头看了一眼绑在柱子上满是血污的人,又垂下头装模作样的对许星桥叹道:“所以你看许将军,什么父慈子孝兄弟情深都是假的,在唾手可得的绝对权力面前,往日里清风霁月的太子殿下不也舍不得放手吗?”
  许星桥没反驳太子不想交出遗诏只是不想江山交到这种人手上,他知道俯在他耳边的这个疯子心里一清二楚,只不过是为自己杀父伤兄的行径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反应,罗晟大概是觉得在他身上找不到什么乐趣,干脆站起身,望着那柱子上绑着的人,冲许星桥勾了勾手。
  “这么久没见,你不想和你的好兄弟问个好吗?”
  许星桥开始以为罗晟是在跟他说话,直到他咬着牙抬头望过去,才发现罗晟直勾勾望着的,是柱子上绑着的紧闭着眼睛的太子。
  太子从一开始就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若不是他微弱的胸膛起伏和鬓角发着抖的动作,很难让人相信他还醒着,而不是一命呜呼或者晕了过去。
  罗晟说完那句话许久,也不见柱子上的人有什么反应,一旁服侍他的宫人冷汗都下来了,他也不急,耐心地在原地盯着太子等了好一会,才等来了木桩上的人睁眼。不知道是不是许星桥神经过于紧绷的错觉,他觉得太子睁眼的那一刻,罗晟脸上的反应与其说是满意,不如说是一种果然如此的讥笑。
  但许星桥离开宫闱太多年了,他连罗晟这个四皇子都不认识,更别提知道这人和太子的纠葛,只能怔怔地看着太子慢慢睁开眼睛,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那一刻许星桥心里想了很多——我该跟他说话吗?我是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观察他是不是要给我交代一些什么话?他会跟我说什么?告诉我四皇子要的那个传位昭书放在哪吗?可我知道了又能做什么?父亲生死不明,朝中旧部我都不认识,我该去找谁才能救他们?我走的时候没跟宴舟告别呢,我......还能活在走出这座宫殿吗?
  许星桥大脑一片空白,不是什么都不想的那种空白,而是什么都没法想的茫然。他神情怔愣,看着太子动了动干裂发白的唇,注视着他,在呼吸的热气间微弱地说着什么。
  他听不见,于是扛着满肩胁迫他的刀,艰难地撑着被棍棒打下已经疼的没了什么知觉的双腿站起来,在罗晟“不用拦着他,让他过去”的声音里,浑身发着颤凑到被绑在柱子上的人面前,连眼都不敢抬,只问道:“你说什么......殿下?”
  “殿下”两个字是许星桥能给那已经没了双腿、无论活着还是死去下半辈子都不可能再站起来的、曾经出类拔萃的人最后唯一的体面。
  太子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但那一声恐怕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看着许星桥绷紧的脖颈和努力克制着流露出害怕和慌乱的眼神,微微提着唇角,把他从头到尾最想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若不是他嘴唇一张一翕的动作缓慢而艰难,还伴随着强压着痛苦的呼吸,那简直像是家常闲谈中的随口一提。他说:
  “小......小玉......天冷了,下回别......别穿这么单薄了。”
  地牢里似乎连空气都是掺着血令人窒息的,许星桥的心神从他看见刘公公死在自己面前时就像风筝断了线,飘的无踪无际,一直到刚刚其实都处于一种“我是谁我在干嘛我怎么会出现在这”的茫然中。如今太子的一句话就像针一样刺进了他脑海中,后知后觉的巨大痛苦、悲怆和排山倒海的愧疚感朝他袭来。
  许星桥的眼倏地一下就红了。
  那一刻许星桥思绪繁杂,好像人生过往二十多年所有经历成就都被一一推翻,逐一被打上了“一文不值”的标签,把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碾成粉末,把他曾经那颗敢于天地叫板的少年心血淋淋地拿出来,用力地捏碎,然后嘲笑他:
  这就是你吗许长玉?你就是一个离了父兄庇护、没了母族光辉什么都不是的废物!
  你怎么能连救人的方法都想不出来呢?
  你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你面前受苦受难却什么也做不了呢?
  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天真,愚蠢的这般可怕呢?
  你怎么能......
  许星桥想起他刚去北地不久的时候,看见外街道上很多瘦削骨立的流民,他于心不忍,几乎把自己带来的所有吃食和衣物都分给了他们。可是长期经历饥饿和严寒的流民和邑都穷困潦倒的百姓不一样,在遇到温暖的第一瞬间不是感谢,而是发疯了似的上来扒许星桥,希望能从他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
  那天几乎所有的流民都围了过来,拿了许星桥吃的的,没抢到许星桥分发的,他们都没有什么感谢或者善意的情绪,而是一拥而上,不顾劝阻和许星桥手里不愿拔出的剑,一窝蜂的上来想把许星桥从马上拉下来。
  想把他的所有撕裂干净。
  把他变成和他们一样狼狈疯狂的人。
  那天是巡逻的宴舟及时赶到,用黑的跟锅底一样的脸色和一排排露出凶神恶煞表情的士兵把那些流民吓跑。回去路上他没好气地数落许星桥不拔刀击退他们的举动,许星桥少爷脾气上头,冲着宴舟吼道:“他们是百姓,百姓!都是因为我们无能没守好家园才让他们变成这副模样,你让我怎么对他们拔刀相向?!你难不成想让我杀了他们来脱困吗?!”
  宴舟嘴里那句“你不拔刀杀他们,他们就会把你撕了”的话在许星桥未经世事嫉恶如仇的眼神里收了回去,那天他盯着许星桥看了好久,流露出一种许星桥看不懂的眼神,最后所有的话都化成一声叹息,和一句不带任何讽刺意味的:“你真不愧是在爱和保护下长大的小公子。”
  那带着眸光和无奈意味的眼神如今许星桥终于能读懂了——那是怜悯。
  怜悯许星桥生活在一个充满爱和人情的虚假世界里,自以为一身本领了解民间疾苦,一腔情怀能拯救苍生天下万民,只要善良就能感怀最卑劣的人性。
  天真的让人觉得可怜。
  而可怜的许星桥也不会知道,
  那是他天真岁月里的最后一个春天。
  ..........................................
  “阿嚏——”
  在北地军营里上药的宴舟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他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帮他上药的方子行:“方兄,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回自己军营里处理去。我真的只是因为近才来找刘医师上药的,你能不能别揪着我不放了,我马上走,真的!”
  “待着别动!要不是因为你刚才是为了一把推开我才被箭矢射伤,我怕许长玉那小子回来后听说弄死我,我才懒得管你死活!”方子行一点也不手软的把草药往宴舟背上随意涂抹,觉得自己被宴舟救下来还不如去受十大酷刑,起码十大酷刑里没有一条是让他看着宴舟和许星桥腻腻歪歪。“你就跟许长玉一样是个不长脑子的神经病,没护盾啊还是甲衣不够坚硬啊,我稀罕你们俩一个一个拿肉身给我挡刀剑......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啊?为了让我欠你一个人情,好让你再大半夜偷偷摸摸往许长玉营帐里钻我不拦着是吧?呸,真心机!”
  “我算是知道许星桥那满嘴不着调的话都是跟谁学的了。”宴舟嘶了一声,看到一旁的刘军医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把方子行拍到一旁,招呼药童来上药,没忍住笑起来。笑了会他又开始叹气:“唉,方兄,你说你们许小将军都走了多少天了,怎么连个音信也没传回来?”
  “才不到十五天!他就是快马加鞭现在也才刚到邑都而已!”方子行抱着被敲疼的头蹲在一旁,看上去很想上来把宴舟咬死,但是碍于他在乎的刘姑娘在场,只能咬牙切齿的不满道:“而你!已经问了我不下四十次了!我是殿前先锋,不是你俩的传信鸽!”
  “才十五天吗?”宴舟挑挑眉,刚想再逗方子行几句,突然想起什么眉头猛地一皱,问道:“上一次北狄进攻是什么时候?”
  方子行思索道:“上一次?好像......好像是上个月末吧,许长玉走之前几天吧,怎么了?”
  “往常北狄两三天就要闹一场小动静,如今又快过冬了,应该是到了他们急缺粮食的时候。”宴舟的眉头皱的更深,“可咱们的粮食补给前些天从盐城运过来,他们竟然都没出动。今天这场仗也打的懒懒散散,一点都不像他们平日里的作风。”
  “打了这么多年,军士都疲乏了吧。”方子行一耸肩,疑惑地看向宴舟:“少打仗还不好?咱们两国派兵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少打点仗吗。”
  宴舟犹豫了片刻,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奇怪的,也只能道:“可能是我想多了,等许星桥回来,我再跟他说说看吧。”
  而邻着他们不算远的北狄部落里,拿着长戈的大胡子男人不满的向主位上的人控诉着什么,主位上的人却只冲他摆摆手,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长串部落里的语言,才把大胡子的暴躁安抚下去。
  部落里混着的也有早些年漂流过来的中原人,还不太懂各个部落专用的语言,从帐前走过急匆匆地听了一耳朵,也只依稀辨认出来两个词。
  ——“等待”“屠城”。
 
 
第53章 “长玉别怕...”
  罗晟在太子对许星桥说完那句话后面容一度扭曲,他几乎控制不住地走上前掐住太子的脖子,任由溃烂的伤口重新撕裂,太子脖颈间的血流了他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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