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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木行人(近代现代)——折周

时间:2023-09-26 11:02:07  作者:折周
  付珩把充电仓随手扔进包里,很自然地回答:“知道啊,我看过那个直播视频。”
  “所以你是因为好奇才接近我的?”喻衡问得很直接,“想看看周维轻的恋人什么样子?”
  付珩突然抬头看过来:“你们是不是分手了?”
  喻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从理性上来说他想否认,从感性上来说他想承认。
  付珩也没有执着地等他答复,大方地承认道:“好吧,一开始我姨跟我提到你名字时我确实是好奇,他们那一辈的人不知道这些事,我还是经常看点娱乐新闻的。”
  “你没必要,”喻衡说,“如你所见,我就是一普通人,平平无奇,跟周维轻的工作也没什么联系,也不知道任何八卦。”
  “你怎么把我形容得跟狗仔似的,”付珩不满,“说了只是一开始。”
  喻衡喝了口摩卡,继续问:“那现在呢?”
  付珩的视线一动不动,轻微地笑起来。
  “现在嘛,那场直播的意义只在于能够让我确定,你喜欢男的。”
  -
  空调开的二十度,但屋里依旧闷热。
  门外隔着一整条过道,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愈来愈近,听得出来人大步匆匆。
  几秒后,门被哐地推开,带起了一阵风。
  廖昭把手上一张硬纸质的邀请函甩在桌面上,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今儿真是蜜蜂踩电线了。”
  周维轻把邀请函接过来,不解道:“什么意思?”
  “麻了个Bee,”小方在旁边解释,然后立即严肃补充,“纯翻译,不带任何个人情感。”
  “昨天晚上我问你要不要赠票,你说不要,”廖昭把高跟鞋脱下,“我今早刚把票送出去,下午又巴巴去找人讨回来,不知道的以为我他妈狗追玩具球呢。”
  “你今天比喻挺丰富,又是蜜蜂又是狗的。”周维轻说。
  他拿出手机,拍下了赠票上的两个二维码,然后点开了一个软件。
  突然看到票上一行字,皱了皱眉:“只有这个时间吗?”
  “对,我好不容易要回来两张,”廖昭说,“你不要不识好歹。”
  周维轻不太满意,这个时间跟他后天的一场会议撞上了。
  他略微思考后叫了小方一声:“你后天不用送我过去,你去这儿,看下来的人是不是喻衡。”
  小方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就算是反射弧再长,也终于发现周维轻跟喻衡之间肯定有问题。此刻听见这句话,感觉自己似乎探出了这桩秘辛的一道缝隙——
  “轻哥,”他凑上去,声音压得极低,“衡哥这是,劈腿了啊?”
  周维轻左手握了支笔,他的手极其灵活,笔在手里围着指骨转了三圈,完成了一个华丽的腾空动作,然后下一秒被两个指头接过来,啪地一声敲在小方嘴唇上。
  “让你去看你就去,别问那么多。”周维轻说。
  两天后是个晴天,周维轻坐在会议室里,反复确认着手机。那场电影下午四点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开场。
  旁边新项目的制作人叫了他三声,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怎么了维轻,”制作人笑着说,“难得见到你发呆。”
  “不好意思,昨晚没睡好。”周维轻给出了一个通用答案。
  手机适时响起来,显示来点人是小方,周维轻没等到第二声就按了接听。
  “完了轻哥,大事不是很妙,”小方听起来很紧张,“是衡哥来的,他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来的。”
  “他看见你了吗?”周维轻问。
  “没有,我混这么多年,狗仔还是专业的。”小方说。
  “好的,”周维轻嗯了一声,“你回去吧。”
  “啊?不需要我拍点实证之类的?”小方疑惑,“或者待会他们结束了,我假装偶遇,然后趁机试探一波,探探底细?”
  周维轻被他说得有些无奈,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在不在这个城市,”周维轻说,“我知道能去哪儿找他,你别多事。”
  他只是想见一面而已。其余的事,都在那之后再说。
  这天周维轻的工作效率极其高,原本类似的会议,由于意见的不统一,总是会一拖再拖,凌晨才收工。但今天周维轻跟之前录制那天一样反常,原本不会强行表达的人,突然很强硬地开始干预流程。
  晚上八点不到,周维轻已经准备起身:“歌曲的部分刚才达成一致了,其余活动的流程我都无所谓,我今天有点事,可以先走了吗?”
  “哦哦,”制作人有点懵,下意识答应,“可以的,应该没问题。”
  “好。”周维轻点点头,然后大步离开了会议室。
  这个点高架很堵,周维轻查了下路线,这几年来头一回坐了地铁。
  工作日地铁异常拥挤,地铁上的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地抓着栏杆,从缝隙里看手机。周维轻戴着帽子和口罩,也没被人看出来。
  这是五号线,喻衡以前上班需要乘坐的路线。
  周维轻想到,喻衡每天就这样在夹缝中,在信号忽好忽坏的车厢里,坚持着给自己发微信,虽然明知在途中得不到回复。
  半小时左右,周维轻到了喻衡家楼下。他觉得自己来得算及时,喻衡家里的灯没有亮,他能够在喻衡回家的路上见到对方。
  小区虽然破旧,还是有一些旧的健身器材,还有一套用于下棋的石头桌椅。
  周维轻在石椅上坐下,照常想掏烟,发现兜里空无一物。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取出手机开始过明天要处理的工作。
  手机的电量逐渐从百分之九十退减到百分之十,弹出第二次电量提醒时,周维轻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他抬头看了看,喻衡家里的灯自始自终没有亮过。
  喻衡白天跟一个陌生男人看了科幻电影,而晚上没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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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去看演出没有带电脑:(抱歉
  还是会隔日更喔!
  这篇也不会特别长
 
 
第20章 有病
  凌晨三点,周维轻躺在床上。屋内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但他像是有视野,双眼盯着天花板的一处。
  他第四次拿出手机,点开与HENG10的私信对话框,往里尝试着输入了几个字符,又一一删掉。
  他曾经听廖昭提起过,现在的私信如果对方不回复,就只能发送一条消息,因此这第一条信息是必须一击制胜的机会,但他现在大脑空空,一个词语都想不到。
  每当他尝试联想什么的时候,他就浮现出喻衡完全黑暗的窗户。
  原来见一面是这么难的事情。
  而更让他困惑的是,他的脑海中开始构建一些模拟场景,基于自己曾经和喻衡那些亲密时刻,抚摸、拥抱甚至于亲吻,然后一把刻刀把自己面孔棱角刮掉,成为一个没有五官的躯壳。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他向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有好奇心。
  第二天清晨,周维轻去洗漱,在化妆镜里清晰地看见眼里的血丝。头天晚上最终身体地疲倦战胜了大脑思维,短暂入睡了两个小时,虽然他觉得这两个小时內自己是清醒的。
  手机铃响的一瞬间,他才反应过来是九月一日,是他跟他母亲通话的特定日子,三个月一次,每个季度的第一天。
  “周维轻。”他母亲每次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
  “嗯,是我,”周维轻开了外放,“你最近身体如何?”
  “还行,菩萨慈悲庇佑。”
  “那就好。”
  这是固定的开场白,之后他们沉默了很久。
  “我寄过来的书,你看了吗?”母亲问。
  “还没有。”
  “有空看看,”对方说,“对善缘有益。”
  “好。”
  周维轻看了看时间,对话过去了五分钟,按照惯例他们之间的通话时长为十分钟。
  按理来说,他应该平淡地过问一下,她最近在哪个寺庙,有没有任何经济困难,但现在他的心情并不平淡,那间黑色的窗户还在他眼前高悬。
  于是他一反常态,问了一个不应该问的问题:“七年前,周文跟另一个女人生了个孩子,这个事情你知道吗?”
  周文是他的父亲。
  那年他过年时还会回爷爷家里,有一次琢磨歌词到半夜,突然听到客厅里的对话声。老人估计以为他已经熟睡,刻意小声对话,但老房子隔音不好,还是被他尽数听完。大概就是又有人探听到周文下落,在一个东北城市开了间五金店,已经跟另一个女人住在一起,虽然因为离婚程序一直拖拉,没办法再婚,但还是跟那人生了个孩子。
  他母亲似乎没有预见到这个问题,很久才回答:“我知道。”
  “你有什么感受吗?”
  “没有。这是他选择的生活。”
  周维轻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沙发靠背:“你爱过周文吗?”
  母亲的回答又间隔了良久:“我跟他相识是佛缘,我跟他结婚时,我认为是有感情的,但我悟性不足,体会不到《妙色王求法偈》里说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所以他走了你从不后悔。”周维轻替她总结。
  “不后悔。他走已成事实,贪嗔痴是三毒,我不能放任自己陷入情感里,”母亲回答,“我以为你能体会。”
  她大概省略了一句没说——因为从小周围人都说你是最像我的。
  周维轻的手指依旧没有停,只是脑海里的画面开始来回切换。有周文当年歇斯底里离开时,说你跟你母亲一模一样的片段;也有当年喻衡在live house里,呆呆望过来的视线,贪嗔痴,按照这个定义,那时候的喻衡多少粘了那个痴字。
  “我不能体会,”周维轻说这句话的时候闭上了双眼,“我跟你不一样。”
  今天的日程都排在下午,周维轻洗漱完毕后,突发奇想进了厨房,想尝试开一次火,但进去后才发现由于没交燃气费,天然气也停了。
  过日子。很常见的三个字,在每晚八点电视台的家庭剧里,每隔十分钟就会有人提到一次,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面的人永远在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吵架。
  是无聊的,无趣的,常态的,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犹豫了很久,周维轻再次点开对话框,虽然他依旧没有想好要怎样的开头,但总要有个开头。
  只是消息没发出去,又被一个电话打断,这次来电信息显示“彭主任。”
  周维轻反应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三年前喻衡母亲要割一个良性肿瘤,喻衡不放心,特意带她来本地出名的医院做手术,但这里的医疗资源太紧张,不管是专家号还是手术预约都很难排。最后周维轻让李建国问了一圈,联系上了这位彭主任——后续是廖昭带主任女儿去看了她痴迷组合的演唱会。
  “您好主任。”周维轻接起来,有之前那桩事情在,说话还算毕恭毕敬。
  “诶,维轻啊,现在忙吗?”彭主任说。
  “还行,”周维轻说,“您说。”
  “哦哦,好的,我长话短说,”彭主任听起来很忙,“我昨晚值班,刚好撞上你爱人在急诊,问了两句情况,马上联系了科室陈主任来处理,也专门给他留了单人病房,你放心啊。以后有这种情况,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嘛,咱们之间毕竟也算有过交情,不用这么客气。”
  周维轻一愣:“急诊?什么症状?”
  “诶?你不知道啊?”彭主任奇道,“可能事发突然,你爱人没来得及通知你,就是食物中毒,不用担心啊。”
  两个小时后,在东南医院,周维轻对着手机上彭主任发过来的病房号,一间一间寻找403的位置。
  彭主任所言不假,这一层楼都是单人病房,环境看起来要高级很多。
  周维轻最后在楼道最尾找到了喻衡的名字,他隔着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病床靠窗,什么也望不真切。
  他下意识顿了顿,准备开门时听到陈然的声音。
  “她就是婚前焦虑,我原本以为这应该是扯证前的问题,没想到她会因为办个酒焦虑啊。我百思不得其解,你说我们领证也一年了,那我试用期也一年了吧,哪有人入职的时候顺顺利利,转个正反而出毛病的!”
  然后周维轻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是他很久没有听过的喻衡的嗓音:“那就是你试用期不合格啊,你转正前不该抓紧好好表现一下?”
  “表现了啊,我前天晚上专门做了三菜一汤,全是她喜欢的,红烧肉、糖醋排骨,满满一盘,她吃两口就不吃了,说是我早不做晚不做,成心想让她这两天胖,穿婚纱不好看。我当时一急,我说现场哪有人盯着你胖不胖的,你还没参加过婚礼么,不都是等着开席的,得,直接火星撞地球,宇宙大爆炸......”
  他听到喻衡咯咯笑得更盛,他恍惚地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喻衡纯粹的笑,因为周维轻是一个不唠家常、无趣的男人。
  身后传来脚步声,护士查房即将路过,周维轻不得不在此时推开了房门。随着开门的声音,对话瞬间中止,两道视线齐齐移了过来。
  陈然意外地挑挑眉,喻衡倒没太大反应。
  “哟,贵客啊,”陈然的开场白没有变,“怎么,路过?”
  “我听彭主任说你住院了。”周维轻答道。
  “喔,”喻衡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我说这次怎么待遇这么好,原来粘了别人的光呢!”
  别人。
  周维轻心里念了一遍重音。
  “我想跟你聊聊。”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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