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老鸨就站在大堂里靠近大门的地方招呼客官,见进来一个相貌堂堂的公子哥,喜笑颜开迎上去,“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您还记得我,别来无恙啊!”周玉棠笑着回应。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是会出入风月场所的人。
“是啊,周公子太久没来了,老妈子我一直惦记着您呢。”
“惦记着跟自己孙子一样大的男人,可真是好想法。”裴锋爵就站在门外,他刚刚看见周玉棠踏入青楼大门还剩下一半的背影,便停下,待人进去后,他才靠近门前,稍稍侧身探听。听见里面令人不耻的对话,他心里怒火,暗自腹诽。
说来也巧,在裴锋爵把爷爷唬得团团转,偷偷摸摸想过来找玺秀前,谢林过来了。谢林听说裴锋爵被老元帅抓包去青楼的事情后便一直留意着这头儿,得知裴锋爵被他爷爷释放了,开心得宛如被关被放的人是他,一有机会就过来邀请裴锋爵一块去青楼玩了,好巧不巧就是在裴锋爵要偷溜去青楼的这一天,说是在临走前,得为裴锋爵送别一下。
裴锋爵脸上跟着说笑,心里却是在想:谢林你消息是找谁打听的?怎的不靠谱成这。爷爷虽是武将,却不随意动武,打我一巴掌就是气急了,哪还能真关人禁闭。除非我逆着爷爷的意又跑青楼被他知道……
裴少不知道的是,谢林不止十分相信这个裴府看门小厮带出来的消息,还把消息带到了青楼里,他听说的他被关禁闭的传言,正是从谢林这里传出去的。这谣言,不仅让天真的玺秀以为裴少那几天很难熬,也让本就自卑的谭珠雁,彻底明白自己与裴家的距离。
周玉棠同样是裴锋爵自小玩到大的小伙伴,三人行中,裴锋爵跟他们距离比较远。因裴锋爵不喜欢坐在学堂的生活,所以他是自小请来家教老师在家里教学的,李老/师李佩,教他文化课,刘老师刘宇杨,教他武术。不同的便是另外两人都在学校上课,所以他们走得近,而这两人一人组学到的东西,也是有所差异的。
谢林去找裴锋爵的时候便提起周玉棠会一块儿去,以此劝说裴锋爵改变心意,裴锋爵答应了爷爷不能再去青楼,自是不可能再大摇大摆呼朋唤友前去,所以他拿谎话之上再加工的谎话搪塞谢林:“我要去远方写/真,青楼还是你们自己去吧。”
本以为晚他们这么久应该不会遇到,谁知道就在大门口看见了周玉棠刚到香春居的身影。裴锋爵看了看天色,再象征性看了眼青楼的门面,心想谢林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了。
裴锋爵背着背包,绕到了青楼后院,蹲在墙角处,等。
红漆木楼,金字门前悬,双狮镇青阁,一派辉煌相;里堂靡靡色华丽,范金为柱础,厢房隔层乃鲛绡宝罗帐,银丝串粉色水晶珠作帘幕,风起轻纱动,珠帘荡,清脆声琅琅。
青楼两层,隔高而建,一楼大堂正中上下贯通,顶上是发出璀璨光照的大颗夜明珠,旁悬诸多挂灯。
这夜间的香春居,展无尽奢华。
周玉棠这是第二次上青楼,这次是听说上窑子被老元帅抓现行的裴锋爵也过来,他才应了谢林的邀。周公子本是一个读书生,对谢林乐意且精通的玩乐,他能凑便凑,像到青楼等地这种他实在凑不上数的风流事,他只几个月前被谢林骗来一次,便敬而远之。
四处打量了一番,他便由着小厮带路,见着了谢林。
谢家公子常年浪迹风月地,不单这城中最大家,连同一些新开张的小店他都有尝过滋味。按谢少爷的品鉴口味,他是这样想的:香春居虽是老字号、青楼大佬,但老了便是老了,楼还在,韵味还在,可新鲜劲不足;而其他的小楼,虽说地方没这亮堂,却是五脏俱全,那些个姑娘水灵水灵的,全是生面孔,关键人家还青涩得很,滋味与老姑娘们自然是不同的。
所以谢林想要成熟有韵味的女人伺候他得到满足的生理快/感,便到香春居,想要青涩稚嫩的姑娘享受心理上的快/感,便去扫荡各小楼阁的新姑娘。
“玉棠!来了啊!”谢林因摸女人惹得腥而湿润的手直接往绸缎马褂上蹭,兴奋地站起时甩了身旁妓/女的手,走将过去想要拥抱兄弟。
却被玉棠避开了。玉棠也不避讳,眼神追着谢林的手看,表示他知道谢林那只要伸过来的手是什么滋味。谢林略感颓败,“不就是抱一下,过来这里你还以为你能干干净净出去啊?”
“这话说的,你不可以不代表我也不可以。”周玉棠托了托眼镜,望四周找不着裴锋爵身影,问谢林道:“人呢?”
“什么人?”对于玉棠的发问,已经把裴锋爵抛到九霄云外的谢林,竟一时摸不着头脑。
“锋爵啊,不是你说的他过来吗?”
“噢!”谢林这才恍然大悟,想到这扫兴的两个兄弟,他灰头土脸坐回之前的座位,继续跟女人玩,嘴里向玉棠解释,“他不过来了,那不知道文科生还是理科生的,跑去写生去了。说是要一个月,让我们自己玩。”
“写生?”周玉棠诧异。
“是啊,所以你就别记挂了,一个月后我再找他出来。”
几个月前,谢林才开始游荡在这些地方,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硬要拉着裴锋爵跟玉棠一起,谢林打不过裴锋爵,所以强迫不了他,但是谢林跟玉棠势均力敌,加上玉棠性子软,被谢林软硬兼施,便跟着到了香春居。
短短几个月时间,谢林已经可以得心应手地玩女人了……周玉棠可记得,第一次来两个人都很紧张,当时谢林最多被女人摸得心神荡漾,哪里是现在这样的……惊人。
“阿弥陀佛。”玉棠默念佛经静心,再不敢多待。
“别走啊玉棠!”
谢林在后面笑,见玉棠走远了些,他才满意地抽出手指,用纸巾擦干。期间瞥见妓/女那张潮红的脸,谢林脸上突的飞起热辣辣的红,他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一些多么放/荡形骸的举止……
谢林不过是想跟着相好的弟兄一起,这样玩着才不寂寞,结果裴锋爵不沾点色超凡脱俗,周玉棠安分守己不敢乱来,就剩下他一个人,在三人组,整得跟个瘾君子一样……所以刚才气得乱搞,都怪他们两个!
香春居后院,裴锋爵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抱着一包裹蹲在墙角,蹭蹭鼻子,心里暗道:这天凉得可真快,怎的这算日子不是初秋么?
第十一章 闷声
谢林的恶作剧,不止如愿吓到了周玉棠,也把自己吓得落荒而逃。他觉得他该去别的地寻找真实感,那样他才能冷静下来去接受自己干的事情,于是,玉棠前脚刚出香春居,谢林后脚就跟着踏出青楼阶,而裴锋爵,他误以为谢林他们会待到深夜,所以现在还在香春居后边的墙下吹风。
这几日香春居很热闹,这个夜里,进出青楼的人同样络绎不绝,院子前头,灯火通明的红漆木楼里,满是喧杂的各种声音碰撞,听得裴锋爵犯困。
时至三更,趴在自己手臂上睡着了的人才被一群青楼伙计吵醒。裴锋爵茫然四顾,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睡着在墙角,醒了醒神,抱着背包站立。
听声音便猜测到是换班的人回了屋子准备睡觉。这群喽啰平日里干活没少偷看女人,歇下的路上,几人成群,大声咧咧他们今儿个觉得哪个姑娘最迷人。
上一次裴锋爵夜里摸来,睡在了玺秀的屋里。当这群人路过时,他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也清楚记得当时听见外面一阵儿过去的高谈阔论。
这次又遇到一样的经历,过着优雅日子的裴少自觉无趣摇头,又拿着这群人与心里冒出的那个小家伙对比,他还真没有分出什么清晰的区别。
他抱着包裹贴在墙边,打算等人进屋,再翻墙。
依据记忆,玺秀会比别人晚回屋。
最恼人的是那群人半夜却还精神得很,议论起女色,个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宛若尝了百女的情场高手,竟可以说出许多关于女人的私事。裴锋爵头疼地揉太阳穴。他们不进屋,他就不能翻墙过去,裴锋爵现在还有困意,想要赶紧躺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觉再做事,而青楼伙计至今还有几个站在门口尚未进屋。
青楼院墙,一颗脑袋时不时晃动,时而是烦躁挠头,时而是困神打盹。
等伙计们都进屋里睡大觉了,裴锋爵却睡着在墙头……他脚踩砖垛,手臂撑着几乎全身重量,靠着潜意识使手臂用力才不下滑,沉沉睡着。
说到底是个练了武的,一般人哪怕清醒着,也难靠双臂挂墙头。
玺秀洗完澡回来,这次穿着一件白色麻衣,比他的工作服贴身得多,大小刚好。
他推开门,听见一声厚重的声响,似有重物坠落。吓得一抖,赶紧查看床卧有没有人影,他跑过去摸了摸,他扯过了被子,没有被扯回去,明白不是裴锋爵过来了。声响只有一声,之后再无动静,估摸着是哪只野猫爬树上摔了下来吧……但是野猫总是顽强,玺秀要去救助野猫的时候,总会被受伤又受惊的野猫猛然反弹跑走而吓到。
玺秀收回向外微张的耳朵,然后才放下被子,擦擦头发打算睡觉。
这几天都忙,没有时间去想起裴锋爵,这下想起来了,他坐在床边,望望秋月。
一无所获的他收起思绪,放好毛巾,钻被子里,稳稳睡去。
香春居外,裴锋爵彻底沉睡后便没有了意识支撑,手臂卸力,墙头一个一米八的躯体摔到地上,吓得附近的小虫子鸡飞狗跳,也吓得玺秀以为是裴锋爵又躺他床上了。
躺地上的裴家小少爷,闭着眼睛揉捏摔到的部位,皱眉瘪嘴,好生不悦。
他又躺地上睡了半柱香时间,明白不能真在这睡死了,所以缓慢起身,撑着酸疼的身体再次上了墙头,努力小声跳下。这个时候也醒了五分,他猫着腰,小心翼翼摸着墙走,溜到玺秀房间,由于他沉睡不知时间,而月也微沉,光线更是暗淡,所以他——十分满足地直挺挺地躺上了玺秀的床榻。
玺秀沉睡中一声闷哼,他小小身板被一个一百五十斤的人猛地重重一压,差点没当场吐酸汁……
“裴……裴少……”
“啊?”有棉被垫着,玺秀身板又瘦薄,裴锋爵竟不知道自己压到人了,爬将起来,一脸不解,“你在啊?”
“起……噗……”玺秀忍不住了乱喷口水缓解不适,“起啊……”
裴锋爵这才跳下床,“没事吧?”
“能没事吗?”还说不出话,玺秀捂着胸前大口呼吸,翻了个白眼,心里直唾弃裴锋爵,“没人性!”
“今天这么早回来啊。”裴锋爵见玺秀不说话的那难受样子,困意全部散了,心里愧疚,胡乱找几句话聊起来。
“裴少,月亮都要落下了,马上就要出太阳了,还早吗?”玺秀心里有气。
“原来这么晚了……”裴少这才想通,原来是自己在墙上睡了太久!“哈哈哈,是吧,我说怎的我这么困,原来是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玺秀看他。他自若。
“小喽啰?”
“嗯?”玺秀没有再捂心口,也没有再惨白着一张脸。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
玺秀想了想,回答他:“嗯。”心里疑惑裴锋爵叫他什么事。
“好的,那我们就睡觉了。”
裴锋爵露出一个很正经的微笑,就像妈妈在对着客人笑时那样,得体适当。但是裴锋爵的笑容一定是故意的!玺秀又翻了一个白眼,看裴锋爵自顾自又要占了他的床,玺秀便不打算大方了,他抓着裴锋爵就要给自己盖上的被子用力扯,不让裴锋爵如意。
这一举动使裴锋爵眉毛扬着火气,用眼神打出问号拍在玺秀脸上。
玺秀抿嘴一会儿,又恢复强硬,抓牢了被子向裴锋爵讨公道:“睡觉可以,但是你压到我了还没有道歉!”
“……”裴锋爵不知道这货还要提起这件事,他一把拉回被子,语气冷漠,“你不是没事了吗。我知道我对于你来说很重,但你自己也说了,你不是十岁孩子,你已经十四岁了,被压一下疼一下而已,嚷个什么劲?”
“不讲道理。”玺秀咬牙,握了握拳头。他才知道裴锋爵如此蛮横,本来看样子应该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爷。
“你不睡我可睡觉了。”裴锋爵瞥了一眼不说话的玺秀,对其生气的样子感到不屑,甚至升起了厌恶的心理。心里又想起墙头看见的那伙人,听见的那些话,下意识地把玺秀归为一类。
玺秀自知身份,可几日几日的相处,对裴锋爵的印象不同于他人,所以才有玺秀敢于接近这个人,甚至对他很放肆的态度。然而,裴锋爵的眼神伤及玺秀内心深处那份敏感而脆弱的心,“那你被子还给我。”孩子低着头,隐忍道,“我去给你拿新被子。”
“为何?”裴锋爵闭着眼睛不看玺秀,“我已经盖着了,你自己去找一床新被子盖吧。”
静默无言。
这蓝色的被子,玺秀盖了三年,每一年的春夏秋都是只拿出它相伴于身,冬天即使会拿出厚棉被,这张薄一些的被子,也还是会放在下层,贴身用着。这是妈妈那年开开心心带着玺秀一起去布店定制的,她订了两张,叫玺秀挑他最喜欢的布料做,这张被子,是玺秀自己选的,是他很喜欢,最喜欢的被子。
最终,站在床边的玺秀眨眼转头,两滴蓄藏已久的眼泪“啪嗒”掉在蓝色被子上,开出了深蓝色的花。裴锋爵闭着眼睛微微皱眉,感受到身上传来的异样,他有猜测,却不睁眼验证,继续睡觉。
玺秀找出来了唯一一张剩下的厚重的被子,扑了灰尘,把被子轻轻放到床上铺好,一点不碰到裴锋爵,但是如果还是吵到人,玺秀也没办法。他把被子折了一半,现在还只是秋天,不需要盖如此厚的棉被,所以他只拉了被子的一角,盖在肚子上,安静睡去。
次日清晨,又是裴锋爵早起,他这次是真的起得早,因为昨日在蹲墙角百无聊赖所以他早早就睡了,零零散散的睡眠,拼起来之后还算是睡了很久。
玺秀的床不算太小,至少比起裴府下人的单人床要大得多,裴锋爵自认为自己很本分,只不过抢了人家被子而已,但是这个人睡的那边,放上一坨厚棉被后所剩位置是当真不多,以至于今早裴锋爵看见的熟睡的玺秀,比上次还小只……裴锋爵好奇地在心里发出疑问:这人是会缩骨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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