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a当时就坐在许嘉润旁边,他们不认识,她笑着跟助教说:
“我喜欢一个男孩子,我想看看他喜不喜欢我。”
十几人的小班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助教也笑着说,希望结业的时候你能得到想要的结论。
轮到许嘉润的时候,他的双手放在桌前轻轻握在一起:
“我曾经无意间伤害过一些人,是不是不那么无知就能避免了呢?”
这句话很快被其他人紧接着的回答淹没了,正式上课的时候助教收起了笑容:
“刚才大家给了这么多选择这门课的理由,好像都是纠结在几个人身上,其实我们心理学研究的是更深更广的问题。”
“不过我也可以给同学们一些建议:就是无论如何,真心待人。以心换心是最公平的交易,它不像金钱,不同的人有多有少,我们大家都只有一个心脏呢!”
“那现在,尝试真诚地和你邻座的同学打个招呼吧!”
就是在这节课上许嘉润认识了Anna,一个美籍越南裔的女孩,性格开朗活泼,每时每刻都有用不完的精力。
“是叫许嘉润吗?你很漂亮,有女朋友吗?”
“我喜欢男人。”
太过真诚的对话,很难不让人成为朋友。
Anna又问许嘉润有没有男朋友,许嘉润说没有。
“那喜欢的人呢?没有理想型吗?”
许嘉润当初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机场,因为母亲忙着离婚程序,也没有要送他的朋友。
他想起曾经看见过,一个人去机场出远门在人生孤独排行榜的前十名。
当他真的飞上了万米高空,黑夜里其他乘客全都进入了睡眠,许嘉润却觉得异常平静。
我离开了,千疮百孔的20岁,也就是这样吧,他想。
飞机落地时,他收到了何琪姿的消息,祝他一切顺利,只字不提何铭。
许嘉润在飞机上十几小时,其中有一半时间都在想何铭。
他会难过吗?
许嘉润怕他太难过,也怕他不难过。
感情这样复杂的东西,对于第一次接触的许嘉润还是太难了,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很多出口的迷宫,因为出口太多反而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我有喜欢的人。”
又没谁规定分了手不能喜欢人家,许嘉润承认得很坦荡。
“那为什么不在一起,他不喜欢你?”
“刚分手。”
“啊,互相喜欢为什么要分手啊?”
助教喊了停,正式开始上课了。
后来他们继续了这个话题,许嘉润说了很多原因,最后说:
“我太年轻了。”
许嘉润的意思是他太不成熟,总是因为自私而牵连身边的人。但Anna曲解了他的意思,皱了皱眉:
“怎么,你觉得你会出轨?还是会喜欢上别人?”
许嘉润还没来得及反驳,对方就扬着头装酷说道:
“世界上多的是到老都愚蠢的人,你怎么不愿意相信自己最年轻清醒的时候呢?”
太做作的台词,反而把许嘉润听的一愣。
有句话说得没错,许嘉润确实不相信自己。原先他自信骄傲过了头,看谁都带着优越感,现在反而有些畏缩,觉得谁都比自己正常。
“那你有炮友吗,我听说gay的需求很大。”
许嘉润走之前把纹身洗了,只是没想到纹身的时候疼,洗的时候更疼。可惜这次没有乔书在旁边给他掐着,许嘉润差点痛到虚脱。
“没有,我想要更长久的快乐。”
不是那种短暂的,射精或者前列腺高潮带来的刺激。非要具像化的话,就像和何铭一起去游乐园,半夜翻墙出去吃夜宵,能留下回忆,每每想起来还能怀念的快乐。
那时候他到达不过一个月,说起快乐,他除了何铭想不到别人。
许嘉润不知道何铭微信有没有删了他,他不敢和何铭说话,甚至点进去都怕手滑,只有在看好友列表的时候会在那一行停留很久。
他也做过幼稚的举动,去邻省旅游时发了一条风景照片,要是何铭没有删他可能会给他点赞呢?
朋友圈三天可见,许嘉润没有等到他想等的那个红点,自此以后就再也没有发过。
也是,他的20岁可以足够痴情留有念想,可惜何铭不是心思单纯的少年,成熟的人往往把感情看得更淡一些。
毕竟,俗话说得好嘛,谁离了谁活不了呢?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许嘉润22岁生日请几个同学去唐人街吃了火锅,把几个外国人辣得发抖,还收到了妈妈的红包。
虽然很少交流,但这两年许嘉润和他妈的关系要正常多了,起码能进行一些普通母子间的对话。
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许嘉润有时会感到孤单。
他私下偷偷问过高中同学,他们组团去了乔书的滑雪场,照片里乔书看起来很开心,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找不着北了。
许嘉润看到照片却哭了,哭完伤伤心心赶了3000字的due。
第一年的十二月,何琪姿参加商赛获奖了,许嘉润难得刷朋友圈,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和何铭的合照。
许嘉润记得那天也是一个初雪日。不过300多天,他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狂跳。何铭一点没变,依旧是那样,带着些云淡风轻的帅气,手里拿着何琪姿的奖杯,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许嘉润给那条朋友圈点了赞,晚上睡觉前看手机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何铭也给那条朋友圈点了赞,他并没有删了或者拉黑许嘉润,像正常分手的情侣那样。
许嘉润的脑子里又开始生出些可笑的念头,这是什么意思?何铭为什么不删了我?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何铭身边永远都不会缺人,想爬他床的年轻美貌的男孩子能围情人港三圈,许嘉润告诫自己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自我鞭笞来的很痛苦,许嘉润反复看着合照里的何铭,又止不住神伤。
十二月的初雪总带着些浪漫的意味,学校里的情侣都约好了今晚出门,许嘉润一个人窝在被子里看电影,想找个人说话又不知道找谁说。
过了几秒他抽风一样,发了条朋友圈:
你过得好吗?
设置仅自己可见,但发出去后发现刚才没点上,反而变成了全部人可见。
一瞬间许嘉润的脸红到爆炸,迅速删了这条文字,裹着被子闭上眼睛。
真蠢,这是在干什么啊。
是你亲手把人推开的,别人不会受了伤还在原地等你,许嘉润,不能再自私下去了。
索性没有任何人看到,因为没有人来找许嘉润说话。
毕业的时候许嘉润没有立马回国,在这待久了反而有点不舍。他约了几个朋友自驾了一大圈,从海洋看到峡谷,最后坐上了回国的班机。
许嘉润想,他来的时候一个人,回去的时候也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
这样就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即便是同一座城市,各自都不会再有交集。
到了机场,许嘉润没想到母亲会来接他,两年没见许母竟然显出老态,她主动走上去抱了抱许嘉润:
“回来了。”
沸沸扬扬的离婚官司早就结束,没有人再来关注这对母子,现在大家都不知道他们过得幸福不幸福了。
许嘉润有些震惊,过了一会儿微微笑了:
“我回来了,妈。”
第41章
许嘉润坐上车才知道他搬家了,许母带他开上了同原来相反的方向。
“有什么打算吗?可以先休息休息。”
“我同学在a城开了个小公司,现在缺人,我准备过几天去帮帮忙。”
搁以前许母肯定不赞成他做这些浪费时间的事,但此刻她只是点点头说知道了,许嘉润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总要在家待几天,多久没回来了。”
两年多,说久也不算久,但时间流逝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最体现在在天数上。
许嘉润在家休息了一周,每晚许母都回家吃饭,就算吃完晚饭还要出门也会坚持回来。许嘉润看着母亲鬓角反复染黑还是变白的头发,觉得有些辛酸。
人生不也就是几十年的事吗,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a城离s城坐动车三小时,许嘉润在端午节前走,走之前订了几盒许母爱吃的甜粽子寄到家里,许母问他要去多久,许嘉润说再看吧。
a城不如s城繁华,这里没有海,多的是山,高楼大厦也少了很多,随处可见低矮的老房子,这样陌生的景象对许嘉润来说却有莫名的吸引力。
端午节那天,同学作为老板带着全公司仅有的十几个员工出去过节,热热闹闹坐满了一整个大包厢。
许嘉润作为这十几个人人里的小领导,自然也是备受尊敬。中途不少人劝他酒,兴致高了就多喝了几杯,散席时大家都喝多了,一个包厢外等着六七个代驾。许嘉润拒绝了其他人的顺风车邀请,说自己要走走醒醒酒。
其实他没走,他站在饭店外面的路灯下,手里拿着个打火机点了灭灭了点,然后抬头看了看天。
这到底是端午是中秋?月亮圆得像个球。
“借个火。”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到许嘉润身侧,许嘉润晕着脑子偏头,接着仿佛一道雷劈下,直接给他劈清醒了。
何铭穿了个黑衬衫西装裤,手里夹了根烟,看见许嘉润正脸时也吃了一惊。
岁数也不是白长的,何铭比许嘉润恢复淡定恢复得快多了,他放下手里的烟,
“端午安康。”
没说怎么是你?你回来了?好久不见。他说端午安康,许嘉润。
明明是不那么热的六月,许嘉润已经提前穿了个短袖,但他觉得脸上都要烧起来了,烫得吓人。
“你也安康。”
乱七八糟稀巴烂的对话,被一阵不算凉爽的风一吹就散了。
“要火吗?”
许嘉润举起打火机,何铭看着他手里熟悉的东西,又把眼光移到对方被灯笼照得火红到有些滑稽的脸上,
“突然不想抽了。”
不想抽了不就该走了吗?何铭不走,他就站在许嘉润面前,许嘉润本来就醉了,看着他越看越晕。
他肯定何铭是有什么话想说的,大概率还是些沉重的话题。许嘉润已经尽量让自己变得清醒来应对他的质问了,但何铭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三圈,只说了句:
“还能走路吗?”
大概自己现在醉得东倒西歪的模样很可笑,许嘉润不好意思了,别过脸去,说了句能走。
他都不确定何铭有没有听清楚自己的话,手就被对方拉了过去,许嘉润往前一踉跄,急着说:
“你干嘛?”
何铭的背影也很好看,肩宽头小腰细,360度都能自证自己是个大帅哥。
“别逞强了,怕你一头栽山下面去。”
他们穿过了一批又一批人群,空气里充斥着酒味,烟味,甚至有尾气的味道,许嘉润觉得自己像个风筝,线握在何铭手里,要是他一放开,自己就真不知道要被卷到哪里去了。
走了路出了点汗反而清醒了一些,许嘉润被塞进车里后才意识到,他现在正坐在前男友的车上。
搜索网站说,分了手都应该当敌人,再不济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反正就不是他们现在这样。
“我要下车!”
许嘉润刚被何铭拴上安全带,跟个神经病一样就要打开车门,何铭却直接落了锁。
“听话。”
事实看来许嘉润确实还醉着,因为听到这句话以后他就停下了动作,规规矩矩坐在座位上再没有动。
“住哪?”
许嘉润报出了酒店的名字,来得急还没找着房子。
何铭发动了车子,许嘉润前三分钟还在尴尬纠结的思想斗争里,车一开上路就直接没心没肺地睡死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的时候在床上,身上是睡衣,换下的衣服被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叠得规整极了。
宿醉以后的清晨都伴随着头疼和记忆力衰退,许嘉润肤着脑袋分析了十几分钟,身上这衣服是何铭给他换的。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他下床刷了牙洗了脸,站在窗前望着喧闹的城市,才在乱如麻的心情里找着出路:
当初是他推开的何铭,他也不想再让妈妈难过,他们不会有任何可能了。
许嘉润也不愿再去想何铭每一个举动背后的含义,他怕想多了自己反而会难堪。
想通一切后,许嘉润心情轻松地换了干净衣服,准备趁着假期出去看看房子。
傍晚他回到酒店,手里拎着一份打包的晚饭,刚要进去就听见了身后的汽笛声,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许嘉润。”
许嘉润心里一恼,忽略了一股不该出现的欣喜,三两步走过去问你来干嘛。
“忘了说,昨晚谢谢你,我走了。”
“别走。”
很奇怪不是吗,当年许嘉润离开的时候何铭没有这样挽留过他,现在这两个字却让许嘉润心里一抽,反射性停住了脚步。
“请你吃饭,别吃外卖了。”
许嘉润想,吃个饭而已,朋友之间也可以吃个饭吧?
他把外卖送给了酒店大堂的前台,在里面站了三分钟,才迈着步子上了何铭的车。
何铭找的饭店每一家都很合许嘉润的胃口,这回也毫不意外。许嘉润闷头吃饭,明显就是不想和何铭说话,因为他觉得说什么都会显得奇怪。
“国外没饭吃吗?”
一句话快把许嘉润噎死,他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何铭:
“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每次你都不吃东西啊?你怕长胖?”
何铭勾了勾嘴角,“不是,只有和你吃饭这样,因为你吃饭好看。”
神经病,猪吃饭才好看。
许嘉润不理他,低头继续干饭。
“许嘉润,我很想你。”
气氛瞬间怪异地凝固起来,许嘉润擦了擦嘴,目光落在何铭干净的餐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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