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身处高位,让他没有收敛脾气的习惯。
他怒斥道:“那殿下是否清楚自己的处境呢?您背靠着世家,是世家的权力让您有恃无恐,也是世家的权力让您能为所欲为。您每个月的俸禄与封地的进账有多少?圣上给你的赏赐又有多少?这些钱财能够支撑你人上人般的生活吗?而你的花哨有多少是来自于世家的供给?”
“是世家让你不至于像太子那样处处谨慎小心,用点钱财还怕来路不正,过得拮据穷酸。让你不像四皇子那样干点脏事要藏着掖着,一旦被发现,身份地位不保。也让你不像五皇子那样处处被你摆布玩弄,成了你的一条听话的狗。更让你不像七皇子那样十五岁就入了大理寺,与亡命歹徒搏杀才拼回芝麻大点权力,为了在朝堂站稳脚跟,他跟个佃农明争暗斗五年……”
“这些权力钱财来自哪里?来自我们,是我们众多人一寸权一寸权攥在手里,一粒财一粒财掠夺索取……这才造就了殿下锦衣玉食人上人的生活……”
砰——
宣瑜忽地拿起香檀手杖,一下子砸在魏知的脑门上,让他所有的话变成惨叫。
他的手杖柄镶嵌着金银玉石,极有重量,砸在人身上不啻于三斤石头。
只见鲜血四溅,魏知发出一声惨叫。
他痛苦捂着自己的额角,鲜血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流,流得满脸都是……
他尚在剧痛中未回神,第二手杖又砸了下来……
接着是第三手杖,第四手杖……
魏知被宣瑜打趴在地,他惨叫着怒喝:“殿下,微臣是你的舅舅啊,你竟然这么对我……”
宣瑜置若罔闻,仿佛自己打的不是人,而是一块会蠕动的猪肉。
他面无表情地扬起手杖,使出浑身力气朝着对方的脑袋手臂等要害部位砸去。
砰砰砰的几声,魏临惨叫着。
他被打得鲜血流了满头满脸,拼命用手护住脑袋,踉跄往殿门口爬着。
身后的宣瑜没有放过他,追在他的后面。
魏知边爬边躲,惊慌道:“来人……来人……”
宣瑜没了手杖,连站都站不稳,走得极其艰难,但他每一步都稳稳的。
他踉跄着追在魏知身后,仿佛每走一步,都要跌倒,但他都稳住了身形。
他仿佛是存心要魏临的命,每一棍都往要害处砸。
魏淑妃见状,连忙上前拽住再次高高扬起手杖的宣瑜,阻拦道:“宣瑜,你干什么?那是你的舅舅……来人啊……”
宣瑜一把将魏淑妃推开。
他下了狠劲儿,魏淑妃被他推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双肘被蹭破一大块皮。
推开魏淑妃后,宣瑜更是无所顾忌拿起手杖,高高扬起,重重落下。
每一下都是朝着要害地方而去。
地上珠帘上垂幔上都是溅起的点点血渍,如同凄美的诡异的泼墨画……
宫殿外的太监宫女听到声音涌了进来。
看到冷着脸疯癫的宣瑜,与在地上爬着挣扎的魏知,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魏淑妃吼道:“愣着干什么?拉开六殿下……”
两个太监大着胆子,一拥而上。
在他们靠近一刹那,宣瑜唰的抽出藏在手杖中的利剑。
只见剑影挥动,两颗人头咕噜落地,带着鲜艳滚烫的血一路泼洒,滚到魏淑妃的脚边。
其中有颗人头断口齐整,现在正汩汩冒血,眼睛睁得溜圆,写满了恐惧害怕,看上去极其渗人。
这时,宫女太监吓得惊声尖叫,谁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宣瑜拿着利剑,寒刃上滴答着太监的血。
他脸上身上都是太监溅出的热血,如同地狱恶鬼般,带着必杀的决心,朝着魏知走过去。
魏知知道彻底惹怒这个疯子了。
他虽在禁军几十年,但宣瑜一开始就朝着他要害打的,哐哐哐的几下打得他根本无还手之力。
此刻,他全身剧痛,爬都爬不动,连拼死搏斗都做不到……
他只得求饶道:“殿下,微臣错了,求殿下念在往日情分上,饶了微臣……”
他知道,这疯子绝对有可能杀了他。
想到那两颗人头的下场,他惊慌喊道:“娘娘,娘娘救命……微臣是从小疼爱你的哥哥啊……”
宣瑜置若罔闻,面上杀意必现。
他扬起利剑,正要砍掉自己三舅舅的人头,魏淑妃惊叫一声,连忙扑过去……
利剑唰的落下,魏淑妃与魏知都吓得惊恐睁大眼睛。
魏知难以相信这个疯子连自己的母妃都要杀。
利剑在魏淑妃脖颈前停住了,削掉了她一缕长发。
她惊魂未定看着宣瑜。
“噗,哈哈哈……”宣瑜开心笑了出来,“母妃怎么这么害怕,儿臣又不吃人,儿臣只不过跟三舅舅开个小玩笑,您怎么颤抖得这么厉害,就跟我小时候杀的第一个人一样……”
魏知知晓,若非魏淑妃出来阻挡,他这颗人头早就落地了。
这根本就不是玩笑。
他当禁军大都统这么多年,对那股杀意感知是不会出错的。
这个疯子六亲不认。
难怪大哥二哥都不让他来找宣瑜。
宣瑜蹲了下来,看到魏知额头、额角、嘴巴等被他用手杖砸出来的伤。
大部分伤往外淌着血,魏临整张脸鲜血纵横,伤疤交错……
宣瑜感叹一声道:“三舅舅,你的伤……”
魏知连忙惊慌道:“是三舅舅自己不小心撞的,劳殿下费心了。”
宣瑜嗤笑,拍了拍魏知的脸:“早这么识时务不就好了。”
他眸子变得狠厉,一字一句道:“再有下次,可不会有母妃替你挡了。”
魏知吓得抖如糠筛,忙不迭点头:“是,是!”
宣瑜温和轻声道:“好了,三舅舅这伤需要处理吧,外甥也不耽搁你去疗伤了。”
魏知忙不迭往外跑去,却因被宣瑜打成重伤,站立不住,他只能连滚带爬爬出殿外。
仿佛多待在这里一刻,他就小命不保。
宣瑜看他爬的样子,像是看到什么好玩的,对魏淑妃道:“母妃,你看三舅舅像不像被人打断腿的野狗……”
啪——
魏淑妃不知是惊魂未定,还是恼怒异常,还是两者有之。
她胸膛剧烈起伏,上前就给了宣瑜一巴掌,道:“你怎么这么冷血无情,那是你舅舅,你还有半点人性吗?”
宣瑜如同懵懂的孩子,他仿佛做错事却不知错在哪里,既委屈又茫然道:“母妃,儿臣错了吗?是母妃告诉儿臣,做人不能有任何牵挂羁绊。亲人也是一种羁绊啊,儿臣这么对待自己的亲人不是应该的吗?我主动剪除掉自己的羁绊,您应该很开心啊,母妃?您为什么生气呢?您忘了你从小要我杀掉我喜欢的任何东西吗?鸟啊,猫啊,人啊……”
他像个问题宝宝,满脑疑问道:“是您说不能有牵绊的啊?”
魏淑妃从他记事起,就告诉他,人一旦有了牵绊就有了软肋。
所以人不可以有牵绊。
她为了练就他的铁石心肠,为了让他不被世事浮华遮住眼,为了让他将来不被任何感情困住……
她从小要他杀掉自己喜欢的任何东西。
他养的青鸟,他喜欢的猫儿……
她都要他亲手将它们杀掉。
幼年时,她故意命令让伺候他的宫女太监对他好,等他们有了点主仆感情,魏淑妃就命令他把他们都杀掉。
十五岁之前,他身边没有长存的宫女太监。
一旦这些人伺候他一段时间,她都要他将这些人杀掉。
他一一照做。
他杀的第一个人是在他七岁那年。
那个小宫女伺候他三年,他母妃要他将这个宫女杀掉。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心里是害怕的,但他不敢忤逆他母妃。
若他做不到,他母妃就会惩罚他。
于是他拿着刀走向那个小宫女。
由于他年龄太小,力气也不够,腿上有残疾,无法借力。
导致他刺了小宫女十数刀都没有刺死,那小宫女挣扎逃跑流出的血将那片地都染红了。
她惨叫声撕心裂肺。
他害怕极了,哭得极其伤心,向他母妃求饶,但他母妃置若罔闻,一直呵斥他,要他杀了那名小宫女。
在小宫女痛苦挣扎间,他刺中了她的眉心。
她终于死了。
死后那双痛苦害怕的眼眸未闭,她望着他。
杀掉小宫女后,他既胆怯又害怕,晚上经常做噩梦。
后来,他病倒了。
他母妃为了让他好好养病,远离宫廷,就将他带去京郊别宫,他在那里看到了一只断腿的青鸟与它的宝宝们。
他偷偷养着。
他母妃知道了,大发雷霆斥责他妇人之仁。
她要他杀了那窝青鸟。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他母妃,他带着那窝青鸟逃出了别宫,然后他就遇到了那个小孩……
那小孩说要做他的朋友。
周围所有人都逼他杀死自己喜欢的东西,只有那小孩愿意帮他养青鸟。
他这么多年无法忘记祁丹椹,不光光是因为他将他当做同类,他是他唯一的朋友……
更是因为,那时的他是邪恶的,他面对的人是邪恶的,他看到的一切都是邪恶的。
周围的人不是钱就是权,没有一个是干净的,也没有一个是真心希望他好,不计回报的为他付出,让他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只有那个孩子,不知道他是谁,不会从他身上索取,那孩子对他付出了他从未感受过的真心与真诚。
他在那孩子身上看到了一抹纯粹的善意与美好。
那些承载了他整个少年时期唯一的光。
纵然他之后面对那么多的尔虞我诈、鲜血杀戮,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与众不同的。
他曾经拥有过。
魏淑妃怒道:“本宫是你的娘亲,是你的血亲,你是不是连本宫也要杀?”
宣瑜温和道:“母妃说什么呢?您是我的娘,你从小就教导我,普天之下只有你是真心希望我好,我当然不能杀你……除非,有朝一日母妃背叛了我。”
魏淑妃愤怒道:“那祁丹椹呢?本宫听闻你很重视他,他是太子的心腹,你不能被他扰乱心弦,如果你无法掌控他,那么就让母妃帮你……”
宣瑜握住魏淑妃的手,用力之大,似乎要将她手骨捏断:“母妃,只有我才能动他,只有我才能杀他,您听到了吗?他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如果母妃背叛我……”
他幼年时派人去找过祁丹椹。
但他不敢说出全貌。
他想知道那孩子在哪里,却又不敢知道他在哪里,他想见那孩子,却又希望那些侍卫与魏家人找不到那孩子。
他怕有朝一日他找到了那孩子,见面之时,就是魏淑妃要他杀他之时。
他怀着这种矛盾忐忑害怕期盼的心理度过一次又一次侍卫递回来的消息。
现在,他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孩子。
想到刚刚宣瑜说的话,以及未曾说出口的话,魏淑妃不寒而栗。
她望着唯一的儿子,心疼难忍道:“你是本宫的儿子,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外人来忤逆你的母妃,是不是本宫若杀了他,你就杀了本宫?”
宣瑜嗤笑:“母妃说什么呢。”
他温和道:“母妃杀了他,我就杀了母妃全家,所有人都得给他陪葬。哦,还包括宣瑛,他那么喜欢宣瑛,让宣瑛去陪他,他就不会寂寞。还有谁呢?还有南星,他的侍卫……所有人,都得下去陪他……”
看着魏淑妃难以置信的眼神,他笑道:“我是母妃调|教出来的怪物,母妃还指望一个怪物有什么感情?”
魏淑妃眼泪落下来:“你这是在怪本宫吗?你因为你的腿而怨本宫,你因为本宫那样对你而恨本宫。可是本宫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
她是魏家唯一的嫡女。
她出生就带着莫大的光环出生,甚至连皇室公主都没有她那般的尊荣。
她不用承担公主的责任,却享受着比公主更荣耀的人生。
魏信极其疼爱她,因为她是最像他发妻的孩子。
因为她是早产儿,自幼便身体不好,他便在京郊风景秀丽的皇家园林中,为她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园子,供她养病。
里面美轮美奂,堪比天宫。
在这座园子里,她邂逅了同样身体病弱而来养病的五皇子宣岸。
他们从小一同长大。
那时的他温柔体贴,总是会发现各种新奇有趣的东西,让她枯燥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他们每天会分担各自的烦恼,分享各自的欢乐。
那段时间,他们是快乐且无忧无虑的。
后来,她如愿的嫁给了这个爱她的、她爱的男人。
她是他的结发妻子。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可是后来,他当上太子后,一切都变了。
他不仅娶了几个妃嫔,他连太子妃的位置都没有给她,而是给了一个出自寒门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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