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姐端庄秀雅,温婉贤淑,确实是个好太子妃人选。
无论她怎么同他闹脾气,她如何哭诉,他均不理睬。
但她知道,他是爱他的,他眼里的关心愧疚隐藏不住。
他的难言之隐,她不是不知道。
他不想被世家完全掌控,他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均应是寒门出身。
他能给她的只有结发妻子这个名号。
他偏执的想将这点私心给她。
可是这个名号却成了她莫大的耻辱与难堪。
历朝历代,哪个太子的结发之妻不是太子妃?就算普通官宦人家也极少有先娶妾再娶妻的……
再后来,在他登上帝位的那年,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那是他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眼底的喜悦隐藏不住。
她从未见他那么开心过……
后来,到她生产了。
那晚,她明明听到孩子的哭声,却生下来一个死胎。
为此,他赐死了一屋子的人。
他伤心难过的陪着她整宿整宿。
他告诉她,他们将来会有很多个孩子。
他为那个死胎取了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宣念,寓意着他念念不忘。
他对她的爱,对她的纵容,都不能弥补丧子之痛。
作为母亲,她知道,她的儿子生下来是健康的。
她出自世家之首的魏家,并未耽溺于情爱的普通儿女,她父兄处理朝政的时候从未避开她,因此她有着极其敏锐的政治嗅觉。
她从当时的局势就推断出她的儿子为何而死。
因为魏家势力太大了,他被世家扶持登上帝位,却不甘于被世家掌控。
他怕这个孩子活下来,魏家会去父留子,直接舍弃他这个皇帝,转而扶持小婴孩,以外戚身份干政……
所以,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可怜那个孩子,来到世界上只啼哭了一声,便被他的父亲活活闷死。
她对他越来越失望,继而变得越来越善妒。
他在与世家的争斗中,也对她变得越来越冷漠无情……
昔日许下不离不弃的诺言,却最终走向不理不睬的结局。
在她之后,他又疯狂爱上了另外一位女子。
是他从江南带回来的绝色美人,他第一天见到她,第二天就将她封为容德妃。
那是怎样的一位美人呢?
她姿容绝世,让整个后宫的美人黯然失色。
她着艳丽裙裳时,是绝美的山中妖姬,着素淡衣衫时,是不落凡尘的仙女。
她的美确实难以用言语表达。
京都第一才女都曾感叹她是这个时代美丽的符号。
他疯狂的爱上了这位美丽的女子。
他为她两年不曾踏入后宫半步。
他为那个美丽的女子可以做任何荒唐的事。
再后来,魏淑妃又怀上了孩子。
她期望这次可以是个女儿,这样就不会重蹈覆辙。
可惜,她生下来的是个健康的男孩。
她想,不能再让这个孩子成为世家与皇帝权斗的牺牲品。
她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她果断的将刚出世婴儿的脚踝骨砸断。
他就这样落下了一生残疾,也就此与皇位无缘。
皇帝看到这个孩子是残疾之时,她明显看到他眼底的杀意退却。
在这个孩子一岁时,因为脚踝骨砸断,他无法练习走路,而他又不懂如何借住手杖。
或许是天性让他想站起来。
他站了起来,摔了一跤,那一跤摔得极重,磕破了脑袋,当夜便发起了高热。
宫女去找皇帝时,皇帝却陪着即将临盆的容德妃,他无暇过来。
那时,她心生恼恨。
为什么她的儿子成这样了,他却能期待着新欢的孩子临盆。
为什么她与心爱人的儿子一死一残,他却能与心爱人等待着爱情的结晶。
于是,容德妃在别宫生产时,她派去了刺客。
她要杀了那个横刀夺爱的女人,杀了他的孩子。
最后,刺客只杀了双生子中的女儿,千钧一发之际,先太子救下了容德妃与刚出世的七皇子。
他知道是她做的。
可他不敢废黜她。
此后多年,她一直活在情爱的痛苦中。
她不期望自己的儿子也尝她尝过的苦。
她因为爱得不彻底,恨也不彻底,才会活得既无助冷漠,又疯狂善妒。
她像个神经质一样活一辈子。
无牵无挂才会无坚不摧。
若想成为强者,就不该有任何羁绊。
所以,她想让自己的儿子能够舍弃任何他喜欢的,她要磨炼儿子的心智。
她要让他成为没有任何羁绊的强者。
却不曾想,她终究毁了自己的儿子,她磨炼出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她害怕这个怪物,所以她对他极其冷漠,不闻不问。
魏淑妃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宣瑜看着,神色变得温柔,伸手擦了擦魏淑妃的眼泪:“母妃,您怎么哭了?您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你让我毁掉我喜欢的东西,我做不到,你就打我,现在我做到了,我连亲人都能杀,你应该高兴啊,你怎么哭了呢?”
他温柔的将魏淑妃抱住,拍了拍她的肩背,如同哄孩子般:“母妃,儿子会乖乖的,会努力让你满意的。我杀舅舅不过是因为他们敢骂我们,敢质疑我们,他们那种贱种,怎么能骂我们呢?至于祁丹椹……”
他突然狰狞笑了,笑声如同魔咒般响彻在魏淑妃耳旁:“他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第61章
祁丹椹当夜回去就病倒了。
这一场风雪一直到大年初二才停,祁丹椹也到初二那天才逐渐好起来。
期间宣瑛给他送来了不少珍贵药材与补品,带来了两三个御医。
宣瑜也来看望过他一次,他见宣瑛带了不少药材与补品,也回去命人送了一堆。
两人仿佛较劲似的,送来的东西,祁丹椹的小院摆都摆不下。
祁丹椹病得一塌糊涂,还要提防两人较劲,最后在他的授意下,南星将两人的东西连带着两人一起赶出府邸。
大年初三的午时,宫里来人了。
初三的晚上是宫宴,嘉和帝邀百官共同宴饮,以贺来年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宫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推脱的,除非病入膏肓,否则若说半个不字,就是对皇室的蔑视。
能入宫赴宴,是为人臣子莫大的荣耀,也无人推辞。
祁丹椹对宫里太监道了谢,又命南星拿出些银两与府邸买的乳酪酥糖打赏给太监。
这场宫宴与以往宫宴并无什么不同,珍馐美食、琼浆玉露、盛世歌舞!
每一样都是这个王朝极尽奢侈的享受。
入朝这几年,祁丹椹都看得麻木了。
与群臣宴饮后,嘉和帝带着两位妃嫔登上皇城城楼。
城楼下万家灯火从京华大街延伸,与远幕银河相接,仿佛灯火是倒映在人间的银河。
今夜,京都将灯火不熄,通宵达旦。
一帝两妃还未登上城楼,城楼下的百姓比肩继踵、挨肩叠背的挤在城楼下。
等待着两位妃子看中谁,会赐给谁果篮或其他年节喜庆的物什。
一些勋爵元老会跟着帝王登楼。
祁丹椹每年都在人后躲懒,反正也没人注意到他。
这次,在登上城楼前,宣瑛突然拉住祁丹椹道:“走,本王带你去个地方……”
祁丹椹狐疑:“去哪儿?”
宣瑛:“见我母妃。”
祁丹椹狐疑看向嘉和帝右手牵着的贤妃,心道贤妃不是在那里吗?
继而又想到宣瑛说的可能是他的生母容德妃。
他不知道宣瑛为何要带他去见容德妃。
不等他问清缘由,宣瑛就拽着他走出百官之列,往深宫的方向而去。
他们两人一路避开护卫太监,走到阳春宫的门口。
此刻宫门紧闭,庭院深深,只有一盏幽火照亮这皇城中僻静的一角。
在灯火辉煌的都城,这冷清的角落倒是显出几分阴森寂寥。
传闻阳春宫内里富丽堂皇,极尽奢华靡费,是嘉和帝为其宠妃容德妃所建立。
因容德妃来自江南,他命人在宫殿内造了一座江南风格的宫殿给她,甚至为她建立了一座百尺高楼望南楼,让她可以站在高楼上远眺江南风景,以缓解思乡之情。
可如今这座宫殿依旧,楼阁高耸,却人去楼空,红颜白骨。
宣瑛轻车熟路的踩着百年盘虬的老藤树踏上阳春宫的院墙,他回头来拉祁丹椹。
祁丹椹一路上怕惊动侍卫,没有问他。
此刻见四下无人便道:“殿下为何要带下官来此?”
宣瑛微笑道:“就是想带你来看看,如果我母妃知道你来了,她肯定很开心。”
祁丹椹不解:“这是何意?”
宣瑛心里发笑。
恋爱中的人就是矫情,非要说得明明白白,这种事说破就没有美感了。
他能说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公公你也见了,反正你不喜欢他,你甚至还想弄死他,婆婆你见不到了,但是得走个过场吗?
他不能。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过场。
他带祁丹椹来见他母妃,就代表着他确定此生要同他在一起。
祁丹椹肯定明白这层含义。
他不就是想听他说出来吗?
但若是祁丹椹想听,他肯定要说的。
他就想这么每天宠着他。
他道:“因为我母妃如果知道有你这么一个懂我的人在我身边,她肯定会很开心,我想让她在那边能开心一下……”
祁丹椹:“……”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但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他确实是最懂宣瑛的,宣瑛也是最懂他的。
现在他不再与宣瑛是宿敌,他们是同一党派,也算是他陪着他……
但为什么他陪着他,能让他母妃开心?
难道是因为没有他给她儿子使绊子,她儿子就能在朝堂如鱼得水?
还是因为他们互相了解彼此,能够懂对方的思路,这对身为太子智囊的宣瑛而言,是极大的助力?
与太子党众多幕僚共事这么长时间来。
每次似乎也只有他与宣瑛能想到一处去。
他理解这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当年他辅佐四皇子时,四皇子那些幕僚们没有一个能跟得上他的思维的。
有些阴谋诡计,考验的是人的应变能力与处事能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旦说破,就无法实施。
有时一个表情出错,将会满盘皆输。
智谋智谋,重点在智。
所以他每一场算计,智用尽,谋却不尽然,都坏在无法理解他的猪队友身上。
想来,宣瑛很庆幸能有他这么个能理解他的思维的人,与他同一阵营。
宣瑛想必很想他的生母,否则也不会这么点小事也告知他母妃。
见宣瑛兴致昂扬的份上,他也不好泼他一盆冷水。
陪他看看他娘生活的地方,又不会损失什么。
更何况宣瑛这段时日对他这么好,将他当成知己好友。
他为朋友做点事,难道不该吗?
宣瑛都不介意他是个断袖,伸手来拉他,祁丹椹也不好再矫情,便将手递过去。
两人搀扶着走过高墙,踏上阳春宫的屋顶,翻上了阳春宫最高的一座阁楼。
阳春宫这么多年虽闲置,但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因此这座阁楼并不脏,只是一些栏杆处落了灰尘。
登上阁楼的顶端,可以俯瞰整个皇城。
这是皇宫最高的一处阁楼。
相传,嘉和帝当年下江南,遇到绝世美女容德妃。
他见她第二面就将她封妃,从此两年未曾踏入后宫半步,他对她的宠爱已经到了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地步。
这座仿江南宫殿与高耸的阁楼,便是他为她建立的。
她来自江南,嘉和帝念她思乡情怯,便在皇宫里为她建立了这座百尺高楼,让她可以登高远眺江南美景,一解思想愁绪。
对于那位妃子的美貌,祁丹椹从宣瑛身上可以窥见一二。
祁丹椹的母亲苏洛曾有三首传世的诗词,均在描写那位女子的美貌。
她称赞她是大琅朝最美的符号,是这个盛世艳丽的牡丹。
苏洛出自三大世家的苏家,是文坛泰斗苏泰的女儿,她见过勋贵世家高楼院墙里无数美人,也曾游历天下,见过来自大江南北各色的美女。
她还是头一次为一个女子写诗词。
一连写了三首。
可见那位妃子是多么的姿容绝世……
此刻,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宣瑛眺望着与星河连成片的灯海,道:“你也听说过了这座阁楼宫殿是为我娘而建,我父皇为我娘做了多少事情吧?以及我父皇是多么宠爱那个美丽的女人……”
祁丹椹不置可否:“所有人都以为圣上极其宠爱容德妃,连史官都落笔无情斥责容德妃红颜祸水。”
宣瑛自嘲般笑道:“你不是说你不信吗?”
当时在龚州,两人遇难时,他同祁丹椹说过他的过去。
说到容德妃时,祁丹椹说哪有什么红颜祸水,都是些男人甩锅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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