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献帝病重,高僧预言尤雪竹将主导皇城的命运,这一预言本该除了明献帝以外无人知晓,但伺候明献帝的太监早被孙皇后收买了,所以这一预言还是传到了孙皇后的耳朵里。
皇家之人视高僧的预言为上天的旨意,孙皇后认为只要拿捏了尤雪竹,便可拿捏整个皇朝,于是才有了送合欢酒给尤雪竹和盛栾安之事。
彼时,盛栾川协助盛栾安监国,盛栾安忙于朝政,而盛栾川却常常跑到明献帝跟前尽孝,而明献帝也对这个一直忽略的儿子产生了愧疚之心。
孙皇后不允许自家儿子的登基之路出现障碍,她以盛栾川已到娶妻之年为由,多次请求明献帝赐婚,而孙皇后提出的候选人多是受制于孙家的大臣千金。
明献帝自知时日不多,对盛栾川的愧疚与怜爱让他答应了孙皇后的提议。
谁知盛栾川在这件事上尤为抗拒,为此,不惜与明献帝大吵了起来,恰逢此时盛栾安正要向明献帝禀报政务,在殿外听到了两人争执的内容。
“父皇,儿臣不愿娶妻!求父皇收回成命!”盛栾川重重跪在地上,深深的磕了个头。
“咳咳…川儿为何不愿?是挑选的皇妃不合你心意吗?”
“不是。”盛栾川否认。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儿臣不喜欢女人……”
“咳咳咳……放肆!”
老态龙钟的明献帝,因听到盛栾川这番话咳喘了起来。
跪伏在地上的盛栾川往殿外望了一眼,瞥见了侯在殿外的盛栾安。
盛栾川像是下定决心,恳切道:“父皇,儿臣已与心爱之人两情相悦,求父皇成全!”
明献帝顺了顺气,脸色阴沉:“是谁?”
“尤雪竹……”
盛栾川这句话一出,殿内的明献帝与殿外的盛栾安皆是一惊。
明献帝心想这难道是高僧预言的真正含义?而盛栾安却被两情相悦这个词扰乱了心智。
沉默良久,疑神疑鬼的明献帝试探道:“川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盛栾川茫然抬头:“父皇指的是什么?”
“咳咳咳…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
明献帝的气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消了,而且不再提赐婚之事。
此后不久,便发生了告密事件和太子包庇尤家贪污的事,明献帝对盛栾安也日渐不满,终是在驾崩之后留下了废黜太子的诏书。
盛栾安见过诏书,诏书不是假的,但是上面的玉印用的却是新墨。
被困思过堂的盛栾安,才明白争执那日,盛栾川从大殿出来对他挑衅眼神的真正含义。
“殿下何故神伤?”尤雪竹以为是自己的往事重提刺激到了盛栾安,对盛栾安的话的怀疑又减少了几分。
“没有,不过是回忆起昔年的一些往事罢了。”
尤雪竹环顾了一下室内,简陋的环境不及当年东宫的万分,但在盛栾安身上,尤雪竹却看不到一丝落魄。
尤雪竹想到了那个救他几次的男人,提出了今晚的第三个问题:“殿下,那个眉尾带疤的男子与殿下是何关系?”
“武纪么?你刚入东宫给本王伴读之时应该见过的,就是那个经常藏在树上偷偷观察我们的孩子。”
难怪尤雪竹初见武纪时觉得眼熟,原来是当年的小豆丁。
盛栾安贵为太子自然是有贴身护卫的,但这些人都是孙皇后安排的,明献帝并不知晓。
这些人是孙家培养出来的死士,一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孙皇后便会嘱咐他们去做。
幼时的盛栾安并不支持母妃的做法,但也无可奈何,百般不情愿之下,他从一批孩童死士中挑了武纪。
从那时起,武纪便跟在了盛栾安身边。
但武纪很少露面,所以即便是经常出入东宫的尤雪竹也没见过几次。
尤雪竹眉头微皱:“我记得,孙家暗中培养的死士在孙皇后死后就匿了踪迹…听闻是解散了?”
“不…是被绞杀了,你还记不记盛栾川刚登基不久,南方的匪患?”
盛栾安这一提,尤雪竹想了起来,当时盛栾川还煞有介事的问过他此事如何解决才好。
当尤雪竹提出肃清干净的想法后,盛栾川明显心情大好。
盛栾安接着说道:“不过那帮爪牙,杀了也就杀了,毕竟他们也不干净,只是当时训练场中还有一批七八岁的孩童,他们还没接过任务,他们是无辜的。”
“那他们……”尤雪竹有些不敢问。
“被武纪带着逃出来一部分,现在都在本王的麾下,成为了本王的暗卫,除此之外…本王为了自保……还重新培养了一批人。”
盛栾安就这样毫无保留的和盘托出。
尤雪竹心里一惊,他以为盛栾安被困思过堂失势了,现在看来,盛栾安依旧是当年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殿下。
第二十七章 败露?
至此,尤雪竹心中的疑问渐解,原来自己屡次被救,不过是盛栾安一直派人跟随着他,而他却一直未曾察觉。
“殿下,今晚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何屡次出手救我?”
听到这个问题的盛栾安轻笑了声,坦白道:“因为本王在你身上有所企图。”
盛栾安的坦诚让尤雪竹释然,但随即又不解,当年盛栾安身为太子之时,对皇位本就兴趣缺缺,怎么这会儿反倒有了野心。
“殿下,我现下只是笼中囚鸟,尤家的兵权早就交与了盛栾川,朝中已经没有了尤家的势力,殿下对我这样的人还有企图吗?莫不是也信了“得尤家相助者得天下”的荒谬之言?”
盛栾安知道尤雪竹误会了,但他也不解释,只是含糊其辞的说了句:“两只笼中囚鸟相互取暖不好吗?”
尤雪竹的误会更深了:“殿下,这可是谋逆。”
“人总要争取点什么不是,本王已经后悔过一次了,如今机会在前,哪有不把握的道理?”
尤雪竹一直以为盛栾安说的是皇位,可是他今天是来求证当年的真相的,就算已经心灰意冷,他也从来没想过将盛栾川从皇位上拉下来,他只想拿到确切的证据去找盛栾川要一个交代。
“殿下,这些玩笑话说说便罢了,可别让旁人听了去。”
尤雪竹拒绝得很委婉,盛栾安也不恼:“雪竹教训得是,是本王失言了。”
言已至此,尤雪竹别过盛栾安,返回了梧桐宫。
虽前有安轻言的说辞,后有盛栾安的佐证,甚至尤雪竹都知道盛栾川在兄长这件事上有所隐瞒,但到底是当年之事,尤雪竹仍心存一丝幻想。
想要盛栾川承认是不可能的,但他可以先从当年废太子之事查起。
皇城中有一处典籍阁,里面存放着历代皇帝的起居注,其中不乏有一些重要的奏折诏书。
本不抱希望的尤雪竹,竟然真在典籍阁找到了盛栾安所说的那份诏书,一年多以前的诏书不算久远,而且上面的玉印依旧鲜红。
不过一本废太子的诏书也不能说明什么,尤雪竹继续翻找着先帝的起居注,从只言片语中凑出了尤家贪污之事。
其中还有些看似无关的事,吸引了尤雪竹的注意,那便是先帝曾想给盛栾川赐婚,结果因盛栾川向先帝表明喜欢男子而作罢。
短短一句话,结合起居注标注的时间,尤雪竹恍然大悟,盛栾川给予他的全部一开始便算计好了。
盛栾川与尤雪竹仍处于冷战之中,盛栾川夜夜宿在瑶华宫,每晚丝竹之声都响彻天明,一花园之隔的尤雪竹却一次没来寻过。
盛栾川有些烦躁,好几次因酒醉而动情,但一看到是安轻言而不是尤雪竹便会马上熄火。
盛栾川不相信,尤雪竹竟这样随他去了?
瑶华宫中,盛栾川一杯又一杯的自斟自酌,眼前再美艳的舞姬,一旁再动听的琴声,都不能排解他心中的烦闷。
“刘有财,酒!刘有财!酒呢?!”
盛栾川手边的酒壶已空,盛栾川叫了两声,刘有财才反应慢半拍的换上了新酒。
“刘有财,你发什么呆?!”
“奴才……”刘有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太监了,看着已经成为了帝王的四殿下,还是将今天所遇之事说了出来。
“奴才今日撞到了一个宫女,那个宫女在看到奴才时有些慌张,奴才没看清她的脸,只是觉得很熟悉……”
“所以,你刚才走神是因为在想那个宫女?到底是什么宫女竟让刘公公如此记挂?”盛栾川有了一些醉意。
“陛下……您就不要戏弄奴才了,奴才只是看那宫女去往的方向不太对,那条宫道上只通往思过堂……”
刘有财的话让盛栾川酒醒了一半。
“你且仔细回忆回忆,那宫女到底长什么样。”
“陛下…奴才真没看清她的脸,只是…这宫女好像比一般的宫女要壮一些?不过,她身上的熏香好像是梧桐宫的……”
“思过堂…梧桐宫……看来朕的皇后没来找朕是因为心思在别处啊……”盛栾川眼神阴鸷,吓得刘有财大气都不敢喘。
“刘有财,将那个宫女找出来带到朕的面前,否则,要了你的脑袋!”
“是…是……”刘有财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了。
那夜秘谈,尤雪竹以为短期之内不会再跟盛栾安有联系,但没过几天,思过堂那边却告诉他,已经在边境的一个流民营中找到了他的兄长。
于是尤雪竹和盛栾安又联系上了,本来双方的行为都很隐秘,无人察觉。
但那日尤裕因送错了重要消息,为了不耽误自家公子的事情,尤裕又一次前往他与武纪约定好的地点,谁知却因为着急撞到了皇上身边的刘有财。
尤裕事后有把这件事告诉尤雪竹,尤雪竹谨慎起见,好几天没与盛栾安联系了。
到底还是为了保住脑袋的刘有财耐心些,终于蹲到了那天撞到他的宫女,这一次刘有财看清了这个宫女的脸。
刘有财不敢直接将人带到盛栾川的面前,毕竟如果真是皇后的人,他也得罪不起。
“陛下,奴才找到那天的宫女了,确实是从梧桐宫出来的……这个宫女奴才没在梧桐宫见过……但长得有点像皇后身边的侍童……”
盛栾川思索一番,笑中带刀:“刘有财,找个时间去请尤裕过来,要挑皇后不在的时候。”
“是…是……”刘有财不禁捏了把冷汗。
尤裕时刻待在尤雪竹身边,除了每月月末出宫采买,刘有财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在尤裕出宫后截住了他。
尤裕就这样被套着麻袋送到了养心殿。
重见光明的尤裕看着正殿上端坐之人,颤声道:“参见…陛下……”
盛栾川撑着脑袋,额前的冕旈遮住了大半张脸,表情看不真切,声音却透着森寒的笑意:“刘有财,朕不是让你把人请来么?怎么还不上座?”
“陛下…不…不用…小人跪着就好……”
“那怎么行,你可是照顾雪竹多年的贴心人,怠慢了你雪竹该不高兴了……”
尤裕战战兢兢的坐上了刘有财搬来的椅子,随后,刘有财又奉上了糕点茶水。
“尝尝看,这进贡的糕点与茶水是否比思过堂的香?”
此话一出,尤裕从椅子上跌跪了下来,手中的茶盏也不慎打碎。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这一切都是奴才的主意,与公子无关,请陛下不要怪罪公子……”
“哦?朕为何要怪罪皇后?你且说说,你什么主意?”
尤裕一咬牙,顶着帝王的怒视,开始了瞎编:“陛下…近日太少来梧桐宫了……奴才见公子整日闷闷不乐……就提议…不如找安顺王聊聊诗词歌赋……毕竟公子在宫中也没熟识的人了……”
“嗯,听你这意思,反倒是朕做得不对了?”
“不是…不是的…陛下,是奴才错了…是奴才罪该万死……”
“刘有财,再上一杯热茶,朕亲自赔个不是。”
盛栾川接过新上的茶,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他脚边的尤裕。
“抬起头来。”
尤裕不敢不从,惊恐的看着盛栾川,盛栾川捏着尤裕的下巴,将糕点塞满了他的嘴,随即一盏滚烫的茶水灌了进去。
热水灼烧着尤裕的口腔,他不敢挣扎,硬生生的咽掉了大部分。
盛栾川将茶盏一扔,尤裕的下巴与嘴唇被溢出的茶水烫得通红。
“这茶和糕点怎样?是不是比思过堂的要好很多?”
尤裕双眼泛红,不住的点着头,想要说话却疼得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哦,对了,朕忘了跟你说,糕点里掺有蛊虫,这种蛊虫唤作獬豸,它会在你每次撒谎的时候,便啃食一口你的心脏,直到你的心脏千疮百孔,暴毙而亡……当然,你不撒谎也需每月服用解药来镇住体内的蛊虫……”
尤裕吓得赶紧抠喉,但吐出的也只是一小部分来不及咽下的糕点。
“别白费力气了,现下你只有两条路可选,一是让你家主子来求朕,二是用你在思过堂听到的消息换解药,你看如何?”
尤裕不怕死,他不想出卖自家公子,他是不会答应的。
但盛栾川的下一句话却让尤裕妥协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衷心护主,你不会是以为朕不敢杀了尤雪竹吧?”
“呜呜……”尤裕说不出话来,但泪水已经止不住了,他紧紧抓住盛栾川的衣袍,拼命点头,仿佛替他家公子抓住了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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