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个一度困扰了张家人许久的神秘势力,无疑就是汪家,已经在吴邪的“运筹帷幄”下,悄然退出了历史舞台。纵是汪家人并没有全灭,不过元气大伤是肯定的,这几年乃至几十年,难以兴风作浪也是必然的。现今的局势与当初截然不同,敌人不再是蛰伏在暗处的未知者,不管是吴邪还是张家,都绝对不会容许汪家有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机会。
张海客平缓的声线里,透出几分唏嘘:“放野结束以后,我离开了本家,从此便再也没有见过族长,而这么多年来,族长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职责。”
张海客随家人离开的时候,本家已然分崩离析,再也没有人愿意承担族长的责任,背负沉重的枷锁,曾经的圣婴才被族人推到了外界,被迫成为了族长。后来张起灵履行张家人的使命,用找回来的青铜母铃,进入了张家古楼那个神秘的房间,从而知道了身为族长必须要肩负的义务,以及终极的秘密。
接下来的部分吴邪知道的还算详细,由于那时张家真的无人可用,闷油瓶不得不与老九门签订了契约,九门包括张家在内,轮流去守长白山的青铜门。可本该由他履行的约定,却是张起灵替他完成了,在那个不知所谓的门里困了整整十年,而他也为了除掉汪家弄了一身的伤,真不知道他俩最初的相遇,究竟是缘还是孽!
听着张海客的话,张起灵的脑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了几个混沌的画面,貌似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有位老人在油灯下对他说了几句话。沧桑的声音宛若响在耳畔,朦朦胧胧的记得不十分真切,只依稀感到是这样的内容:“他们会选你作为起灵人,将所有的一切都加诸在你的身上,在你之后,再没有人可以接替。时光很长,你将首先失去自己的过去,也要学会忘掉自己的未来……”
“小哥,你真的进过那个神秘的房间吗?”吴邪的声音打断了张起灵的回忆。
张起灵思考了片刻,才答道:“应该进去过的,不过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这样的闷油瓶,吴邪实在无法放心,他满心怜惜的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你要是连族长的使命都想不起来该有多好,那样的话,起码你这一生会活得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眼见二人又开始“眉目传情”,张海客着实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赶紧开口:“小三爷,我知道你一直在追问族长,青铜门后面有什么,终极到底是什么,不是族长不想说,而是由于张家的失魂症,很多事情他都已经忘记了,还有一些完全无法解释。到目前为止,我们只知道青铜门里,会源源不绝的出现丧失灵魂的傀儡,亦如那些阴兵,亦如禁婆。每一任张起灵要做的,都是不让世人发现青铜门的存在,同时也保证里面的怪物不会跑出来。”
“所以这才是千百年来,张家世世代代守护青铜门的原因,为了确保世人不受伤害,也为了避免有更多的人犯同样的错!”吴邪的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青铜门就是一个不断引诱世人深入的潘多拉魔盒,不管谁妄图开启,也不管惹出了怎样的麻烦,张起灵都是为这一切买单的人!”
看着吴邪眸中的疼惜与愤懑,张起灵柔声道:“假设青铜门后面的秘密被世人知晓,哪怕明知道最终会变成怪物,单凭长生两个字的诱惑,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人,前仆后继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这便是漫长的人生中我了解到的人性!”
吴邪清晰的记得五年前,同样是在吉拉寺,张海客说过的几句话,张家是为了守护这个秘密而存在的家族,每一个张家人都会承担起家族的职责。一个家族需要把自己强大到足以控制社会,才能保守住的秘密,一旦被公诸于世,他不敢想象后果该有多严重!
一瞬间,气氛从旖旎变得凝重,张海客轻咳了一声:“这些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好像有点自夸,不过放野的时候,我可是一直在保护小我两岁的族长!”
吴邪扬了扬唇角,眉眼里透出桀骜飞扬的华彩:“如若不是看在你以前对闷油瓶还不错的份上,你以为上次墨脱的事情,我会那么轻易揭过,你真当吴小佛爷这个称号,是白叫的?!”
张海客尴尬的赔着笑脸:“小三爷放心,往后不仅是我,整个海外张家都绝对不会再有人与你为敌了!”
吴邪的薄唇勾勒出一道别有深意的弧度:“这我相信,毕竟族长权威于张家这种世袭制的大家族来说,绝对是凛凛不可侵犯。刚才你许我的一个承诺,咱俩之间往日的那些是非纠葛就算两清了,今后只要你不犯我们,大家便是朋友。”
张海客的嘴角抽了抽,干笑了两声:“那是自然!”
吴邪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半开玩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陈文锦是不是还住在蛇沼鬼城里,当初她选择留在那里,是为了抑制身体的尸化,不晓得成功了没有?我有点想三叔了,或许这一切结束之后,再去一次塔木陀,会发现我三叔和文锦阿姨,还好端端的生活在蛇沼里,日子过得不亦乐乎呢!”
“你想去的话,我陪你!” 张起灵的语气淡然,神色却蕴着十二分的温柔与迁就,简直是有求必应,让人无比心安。
吴邪看在眼里,心尖仿佛爬过一道电流酥软难耐,琥珀色的双眸却隐隐显出几分迷茫和困惑,更多的是懵懂:“小哥,你在青铜门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怎么出来以后性情都变了,要是让胖子看到你这么乖的样子,估计他能裹挟着你跑遍这些年,他自己不敢下的全部油斗!”
张起灵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不置一词,张海客在一旁看着,不禁有些同情起王胖子,族长,你们可是铁三角,这么明显的差别对待真的好吗?!
不理会张海客暗搓搓的心理活动,吴邪若有所思的问道:“青铜门后面为什么会爬出那么多怪物,莫不是因为陨石的某种磁场,对人脑和人体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
张海客直言不讳:“事实究竟如何,以现在的科技文明根本无从解释,兴许一百年甚至几百年后的人类,有机会弄清楚一切。”
吴邪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呵呵,那我们是等不到了,不过说不定你和小哥还有希望看到那一天,到时别忘了把真相烧给我们这帮人!”
本是一句无心之言,张起灵却觉得无比刺耳也分外扎心,从前百年的时光他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丝毫不曾觉得孤寂。可自从遇到了这个名为吴邪的男人,感受到了很多从未体会过的陌生情愫,一想到吴邪白发苍苍之际,他还是如今这般模样,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张海客郑重其事的开口:“假如我们能凑齐全部的族长信物,或许就能解决长白山腹地的终极,永远的关闭青铜门,消除长生,也有可能卸下禁锢了张家人几千年的使命和责任。海外张家这些年一直在秘密寻找遗失的二响环,尽管任谁也无法保证结果,但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和机会,无论如何都值得一试!”
吴邪凝眉:“二响环不是应该在新月饭店的老板,尹新月手上吗?”
张海客沉声道:“先代族长张瑞桐将儿子逐出张家之时,把族长信物二响环一并交给儿子带走,后来老族长的孙子张启山,又将二响环作为定情信物送给妻子尹新月。尹新月离世之后,二响环也随之遗落,还有传闻说在张启山的副官张日山的手腕上见过二响环,可惜众说纷纭的谣言,无一能被证实,二响环也始终没有再现世。”
直至凌晨三点,张海客才准备离开,临出门之前,吴邪忽然叫住他:“张海客,你妹妹也有麒麟血吗?”
张海客一愣,不知道吴邪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还是直话直说:“我和海杏都有一点,但是非常不纯,可以忽略不计。”
吴邪的唇边牵起一抹促狭的笑:“那你认识麒麟血比较纯正的本家姑娘吗?”
张海客被问的一头雾水:“据我所知,族长应该是本家剩下的最后一个麒麟血醇厚之人,怎么了?”
吴邪极为坦然的回应:“张家不是只能族内通婚吗,我看你家族长年纪也不小了,该娶妻生子,为家族开枝散叶,延续香火了!”
张海客“……”
两位神仙打架,若是他在旁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即便什么都不说不做,最后遭殃的也绝对是他!
在吴邪说出更为石破天惊的话,自家族长的脸色更加阴郁之前,张海客十分明智的选择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不管吴邪是出于什么目的,讲出这些口是心非的话,都与他无关,还是让这两个人互相祸害去吧!
房门闭合,被炭火烤得暖意融融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吴邪和张起灵,他能明显感觉到张起灵的欲言又止,遂先发制人:“闷油瓶,感觉如何?”
张起灵微不可察的拧了拧眉:“很不好!”
吴邪欺身上前,紧贴着张起灵的胸膛,慧黠一笑,声音低沉而充满魅惑:“现在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了?吴小佛爷可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
温热的吐息拂过张起灵的耳廓和脖颈,他的眸色变得暗沉,眼底的湛黑越发浓郁,嗓音喑哑:“吴邪……”
张起灵眸中泄露出的□□让吴邪心悸,没敢等对方说下去,他便抢先截道:“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不会再说那种话了!”说完,他匆忙关掉了屋子里的灯,室内马上陷入了一片黑暗,只余火炉散发出的幽然红光,以及空气中时不时传出一两下火焰炸裂的噼啪声。
听了一晚上超越常理的故事,吴邪头晕脑胀的爬上了床,张起灵没有离开,而是默默躺到了他的身旁。清冽的气息立即包裹住他的全身,侵蚀着他每一寸思念,他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张起灵的手,微凉的触感让人分外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中......
第50章
纵使夜已深沉,可吴邪没有丝毫睡意,张海客的话言犹在耳,每多了解张起灵一分,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有如针扎一般的疼。张起灵的一生活得太苦,太不像个有真情实感的人,原本他打算和胖子一起,陪这人度过接下来的几十年光阴。打打闹闹也好,嘻嘻哈哈也罢,起码不用再形单影只,可如今这个简单的想法,已然变成了奢望。
五年前来墨脱时,作为逼迫吴邪进入假青铜门,寻回母铃的交换条件,张海客给他讲了很多张起灵不为人知的旧事。大多是关于张起灵的小时候,由于两人是发小,自然而然共同经受了张家种种严苛残酷的磨炼与考验。
例如一种可以增强忍耐力的训练,使用皮鞭抽打机体最脆弱的地方,外表看起来无事,可内里会溃烂发炎,直到自愈为止,足足能疼上十几日。吴邪一直认为张家的训练是残忍的,非人道的,不过也正是那些突破人类极限的磨砺,才能让张起灵在所有危如累卵的困境下,化险为夷的活下来。
张海客还告诉吴邪,本家的规矩繁多,因为没有母亲的缘故,张起灵的童年是在一个极度混乱的环境中长大,甚至弄不清自己的父亲是哪一个。张家巨大蓬勃的家族体系,让正值懵懂年纪的孩子,根本无从分辨,这很大程度上,是张起灵不愿意讲话的原因所在。
张家本家的孩子极其傲慢,恍如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那些孩子不太愿意和他这个外族的孩子玩。他小时候去本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是春节的时候进去拜年,他每次都能看到一个非常孤僻的小男孩。那个小孩不说话,不和其他孩子一起玩,看似也不受待见,时常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天井里,或者站在天井边的廊柱下,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怔怔然发呆。
那时张海客体会到了一种惺惺相惜的亲切感,但凡去本家就必定要找那个孩子单方面的交流一番。可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那孩子始终没有吐出过一个字,这是他和张起灵结缘的伊始。后来他听本家的人说,张起灵小时候,由于不爱说话,被同辈的孩子们殴打过,愣是一声没吭,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生生被打断了四根肋骨。
十年之后放野的时候,张海客选择跟所有的朋友分道扬镳,去追随并保护本家那个,在他看来弱不禁风的小男孩。他对吴邪坦言,那也许是他人生中做得最成功的一个决定,也是上回离开墨脱以后,吴邪没有去找他麻烦的主要原因。
当初听着张海客的描述,吴邪的唯一感觉就是心疼,脑中下意识的浮现出,张起灵每次在室外望天,或者在室内仰头看天花板时的情景。原来在外人眼里这些高冷,或者说不近人情的表现,竟是那人在这样一种万分压抑,乃至是压迫的环境下养成的。他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又没有父母的关爱保护,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在那个冷酷无情的大家族里活下来。
吴邪的确不喜欢张海客,很不喜欢,不仅是缘于当初在这间喇嘛庙里,张海客连同张隆半那群人差点整死他和王胖子,更是因为每每看到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孔,就说什么也喜欢不起来。不过在张起灵这件事情上,不管张海客最初的有意接近,是出于同情还是一时兴起,他都心存感激,至少为闷油瓶黯然凄苦的童年,增添了一丝鲜活的人气。
那回吴邪问了很多,张海客也还算耐心,讲的比较详细,几乎都是与张起灵有关的内容,关于张家的一切说的很少。当然除了张起灵,那个隐秘腐朽的大家族里的任何事情,他都毫不关心,从张海客的口中,他了解到了不一样的闷油瓶。有那么一刻,他居然觉得被挟持去做危险的事情也不错,至少能听到许多打死张起灵,也不会主动向他人提及的往事。
在那个没有一颗星子的夜晚,吴邪独自呆在吉拉寺一间黯淡无光的客房里,贪婪的吸取着费洛蒙,不为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只是想看一眼那人清冷的面容,听一句那人淡漠的声音。自张起灵进入青铜门之后的几千个日日夜夜,他第一次放任自己肆无忌惮的去想念,去回忆,唯一陪伴他的,仅有窗外飒飒作响的寒风……
今夜的风声和那晚一样呼啸,不同的是一轮圆月清朗的挂在如墨的天幕上,闪亮的星辰撒满了夜空。曾经故事里让人牵肠挂肚的主人公,就陪在吴邪的身边,与他一起聆听着同一个人讲述的,更加古老和鲜为人知的往昔。
相同的场所,两种迥然不同的心境,张海客的叙述犹如带着吴邪,一层层剥开了张家神秘的面纱。如今的他不仅了解了张起灵漫长的一生,还获悉了张家由繁荣鼎盛,到衰败瓦解的变迁史,也许不涉及核心机密,但于他一个外人来讲已经富富有余了。起码曾经很多没有答案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或许不尽如人意,但勉强也能算是,对自己这么多年的义无反顾有个交代。
吴邪平躺在张起灵的身侧,耳畔回响着“枕边人”平稳清浅的呼吸,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他一直醒着。他的脑子浑浑噩噩的,像放电影一般,闪现过无数的画面与片段,身体宛如被魇住了似的动弹不得,最后竟然在恍恍惚惚中,不知不觉的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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