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微一颔首,张海客便离开了墓室,黑瞎子看到张起灵全然没有要一起去的意思,自己就跟了上去。对于张海客解除机关的能力,张起灵半点也不担心,何况冰棺开启之时,他必须在场,以便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白茹很想去观赏张海客破解机关,但又不甘心错过开棺的瞬间,几经权衡之下,还是满心挣扎的留了下来。
解雨臣眉间微凝:“他们俩对暗号呢,什么七现二隐?”
吴邪出声解释:“早在先秦时期,我国就有典籍记载,古时候的天空中,原本有北斗九星,后来由于岁差或者其他不确定因素,有两颗星逐渐隐失,也就有了七现二隐的说法,久而久之则演变成了后世所熟知的北斗七星。”
张海客径直走到了北斗七星的天象图旁,在开阳和瑶光两星之间连线的左右两侧,各找出了一颗被藏匿起来的隐星。蒙尘已久的珠子终于得见天日,九颗夜明珠竞相释放出幽幽绿光,组成了一幅全新且陌生的天象图。让人不免怀疑千年前的古人,在朗朗夜空中所看到的北斗九星,大抵就是眼前这幅图的样子。
张海客蹲在遥相辉映的两颗隐星中间,两手各覆在一颗隐星上,如同转动保险箱的密码锁一般,小心翼翼的旋转着手下的夜明珠。随着他的动作,千年冰棺的一部分冰面上,出现了一层细小的龟裂纹,张起灵用发丘指沿着碎冰部分游走了一遍,棺盖与棺身的衔接处,随之清晰的呈现在几人的眼前。
王胖子面露讶异:“这怎么回事,小哥?”
张起灵淡淡道:“这副冰棺用的不是普通棺盖,而是嵌入式的推拉棺盖,封棺之后又在冰面抹上水,等水结冰之后再涂一层。如此反复数次,冰棺就融合成了一个整体,积年累月哪怕用发丘指也探不出异样,若是破不了机关,这副棺椁就绝对打不开。”
解雨臣由衷的赞叹:“老祖宗的智慧,真不是咱们可以比拟的!”
成功的破译了开棺的机括,张海客和黑瞎子赶忙回到了墓室,万一棺椁开启后出现危机,他俩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主要战力。张起灵的双手猛一发力,只听“咔嚓”一声,便将一层颇有厚度的冰盖,顺利的抽了出来。冰棺设计得格外奇巧,棺盖并不能完全抽离,而是平稳的卡在了棺身上,形似一个横向的大型透明推拉盒。
冰棺甫一被打开,祭祀场中央的青铜巨柱,就骤然暴发出一声响彻山谷的低沉轰吟,似有万千丧钟齐鸣,恍若整间墓室都跟着震荡了起来。那种声音甚为奇特,非要形容的话,宛如是由青铜门前浩浩荡荡的阴兵,共同奏响的,悠扬婉转的号角声,被放大了数十倍。所有人都情非得已的举手堵住了耳朵,悠长的巨响消失后好久,每个人都还头昏脑涨,耳朵嗡嗡作响。
千年冰棺已然开启,空气注入的刹那,围在尸体四周的那些黑色干枯的彼岸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成了娇艳欲滴的鲜红色。散发着莹莹绿光的墓室里,开出了大片摇曳生姿的两生花,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感觉毛骨悚然。
此时王胖子的内心是喜悦的,眼前的和田玉璧触手可及!此刻白茹的内心是亢奋的,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粽子近在眼前!除了他们二人双眼放光以外,其余人都全神戒备,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棺椁里的红衣女尸。
眼看王胖子的手指,就要摸到那块和田玉璧,吴邪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胳膊:“胖子,蜡烛熄了!”
王胖子啧了一声,悻悻的收回了手,不晓得是不是出于好奇,他转而又要去摘女尸脸上的黄金面具,吴邪惊骇:“胖子,你干什么!”
王胖子头也不回的说道:“纯金的,我就看看,完了再给她放回去!”
吴邪连忙制止:“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看她藏在面具底下的脸。”
张起灵拧眉盯视着红衣女尸,心头浮现起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立马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
大家一听,赶紧向外走去,刚一出墓室,解雨臣就发现了明显的违和:“长明灯的火焰不是蓝色的吗,怎么变成红色了?”
吴邪稍显犹疑:“你们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胖子粗嘎的开口:“肯定不对劲呀,灯都变色了,那还能对劲嘛!”
“我说的不是灯,而是……”吴邪还没说完,就听到了白茹的惊呼:“那些吊尸呢?”
祭祀场中央不胜枚举的头骨灯盏,不知为何换成了幽暗的红色火焰,头顶的青铜锁链依旧垂着,可是下面倒挂的大片尸茧已然不翼而飞。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们只能更加谨小慎微的往石桥的方向移动,眼睛不时环顾着四处的动静。
没走两步,一队人就看到张海客自远处跑了回来:“族长,魔鬼藤安静下来了,洞口后面的路也出现了!”没有谁发觉到人是何时离开的,短短的几十秒,他已经狂奔了一个来回。
张起灵一把抓住吴邪的胳膊,把人禁锢在身边,又对其他人说道:“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也不要停留,直接跑进石桥对面的出口。”
吴邪在张起灵的耳边轻语:“闷油瓶,这墓里有什么东西,能让魔鬼藤陷入沉眠?”
张起灵薄唇轻启:“是刚才青铜巨柱发出的轰鸣,里面必定隐藏着某种独特的频率,让魔鬼藤安静了下来,蔓条失去活性,恐怕阎王很快就会挣脱,咱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众人的前面遽然出现了一片死法各异,死状恐怖的粽子,挤挤挨挨的,迫于数量他们只好暂且退回了石室。更叫人不寒而栗的是,棺椁之内哪里还有什么红衣女子,只剩下一朵硕大无比,艳红似血的彼岸花,覆盖于整副冰棺之上。
王胖子骇然:“奶奶的,这花怎么这么大,莫不是成精了,那位红衣姐姐不会是花妖吧!再说外边的吊尸全裹成那个熊样了,怎么还会起尸呢?”
黑瞎子玩味的勾起嘴角:“都倒挂了几千年,还不许人家下来散个步溜达溜达。”
王胖子横眉冷对:“许啊,怎么不许,不过溜达也得分场合,没人的时候它们可劲儿折腾,来客人的功夫,就别出来吓唬人了,一个个长的又没有小天真好看!”
张海客嗤之以鼻:“来盗墓的,也好意思称自己是客人!”
解雨臣实在没有心情去听一群神经病不知所谓的对话,转头寻找吴邪,就听见他正语重心长的殷殷叮咛:“小白,一会儿你看看就行了,千万别追着一个粽子到处乱跑!”
解雨臣郁猝的直想撞墙,他这是跟着一群什么人来出生入死啊!
张起灵突然疾声道:“这朵彼岸花有问题,先离开墓室,我和黑瞎子开路,张海客断后!”
张起灵的决断不会有人提出异议,众人再一次走出了墓室,吴邪不经意间的一瞥,便怔在了当场。觉察到吴邪的异样,其他人皆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经不住全体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本该躺在玄冰棺椁里的红衣女人,此刻正立于青铜巨柱之上,衣袂纷飞,黑发缭乱,脸上的黄金面具闪着炫目的光芒,与周围的赭红幽光相得益彰。
张起灵和张海客相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眸中看到了凝重,当即肃然道:“我和张海客对付她,黑瞎子,你带着他们先去石桥。”
全部人一刻不停的疾步向前,最为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狰狞可怖的粽子,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并没有发起攻击。直至几人走到“玲珑宝塔”前,红衫女子才翩然而下,金灿灿的面具脱落,下面竟是一张男人的面孔,而且还是他们极为熟悉的男人,那是张起灵的脸。
一队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震,王胖子端着手里的微冲,风中凌乱:“不是女尸吗,怎么变成男的了,还特么长着一张小哥的脸,这让胖爷哪里舍得下手,往死里揍啊!”
黑瞎子哂笑:“谁说穿裙子的,一定是女人?”
张海客不屑一顾的腹诽:“还不一定是谁把谁往死里打呢!”
王胖子惊魂未定:“妈妈咪呀,原以为是千年赤衣女粽子,没成想居然是沉睡了千年的小哥!我早就想问了,这青铜门到底是什么人造的,里面的东西真他妈邪门,这里是,长白山上的那扇也是!”
在场不知晓内情的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清楚详情的人又无法回答,所有人都只能一笑了之,只是笑容里蕴含的深意各有不同。不过现下显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神游九天,红衣男人的唇角勾起,昳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森然的佞笑,眨眼间所有的粽子都躁动起来,发出了一声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咆哮嗥叫。
张起灵当机立断的双膝落地,行了个叩拜大礼,张海客眼见自家族长如此,紧随其后的跪倒在地。吴邪拽了拽解雨臣的胳膊,示意他效仿,其余人面面相觑,不过死者为大,还是全都有样学样的跪了下去。张起灵抬起头,口中开始吐出一种没人能听懂的离奇语言,确切的说是一种不像任何语言的怪声。
白茹跪在王胖子身边,轻声问道:“他干嘛呢?”
嘘!吴邪将食指紧贴在薄唇中间,悄声回答:“别说话,他在跟它交流呢!”
其余人:“……”
谁在跟谁交流?怎么交流?又交流什么?
眼前的场面何其熟悉,早在七星鲁王宫的墓室里,吴邪就见过一次,那回陪在他身边的,还是三叔和潘子。当初张起灵也像这样,旁若无人的同棺椁中的千年粽子沟通,并顺利的取得了对方的许可,只可惜王胖子是后来才在斗里遇上的,无缘得见那时的奇观。打那以后,他就一直很好奇,张起灵竟然会说粽子语,这项逆天的技能,究竟师承何人,奈何对方有失魂症,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恰巧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
少顷之后,粽子的骚动没有停歇,反而呈现出愈演愈烈之势,王胖子低语:“什么情况?和谈失败了?”
吴邪还沉浸在回忆中,就听见了张起灵略微沉郁的声音:“它不肯让路,只能打出去!”
两位实力超群的张家人,一左一右向着赤衣男子飞奔而去,然而他们根本无法近身,那抹殷丽的鬼魅身影,动作轻盈灵动,好似一道缥然渺然的幽魂,所有的攻击瞬息便化作了泡影。而其他人的情况更糟,每个人都被七窍流血,暴戾凶残的粽子围拢在中央,疯狂的撕扯啃咬。
张起灵双眸滴血焦心如焚,已然失去了惯常的冷静,他果断放弃了红衫男子,径直冲向了咫尺天涯的吴邪。怎奈周遭的粽子太多,他即刻便被有如潮水般汹涌的粽子困囿其中,根本无法脱身。情急之下,他从粽子堆里飞身腾起,轮番蹬踏在几个粽子的头顶,借势攀上了高位,伸手稳稳攥住了悬垂下来的青铜铁链,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全场脱节的混乱形势。
面对当下失控的局面,张起灵猛然回过神来,立即拿出了青铜母铃,极其微弱的铃声响起,清明定神的效果立现,眼前的一切继而烟消云散。所有的吊尸还好端端的悬在头顶,也不见了红衣男人的踪影,宛若方才惊魂动魄的惨烈恶斗,都只不过是一场虚妄的幻想罢了。
王胖子心有余悸:“这怎么回事啊?”
张起灵的墨眸阴沉:“青铜巨柱里一定暗藏了很多六角铜铃,当冰棺开启时,巨柱发出轰鸣,致使柱身震颤,波及到内置的铜铃。而铃铛发出的声音,又被青铜柱的响声完全掩盖,使人根本无从察觉,堕入幻境而不自知。”
众人一路狂奔,进入洞口之前,吴邪情不自禁的回首望去,恍惚之间,依稀看到了一个衣袂飞扬的红衣男子,站在晶莹剔透的冰棺之上,画面妖冶又凄美。那么寂寥的一道魅影,刺痛了他的眼睛,几千年前的一缕孤魂,独自守在这座雪山古墓之中,亦如那个百年间徘徊于世界的边缘,以一己之力履行着家族使命的坚毅男人。
青铜门里面的空间广博,而今此行的目的均已达成,一行人没有再继续深入下去的欲望,一致选择打道回府。毕竟所处的环境危机四伏,还有随时会导致张起灵失魂症发作的陨玉存在,稍不留神性命堪虞。
尽管之后,七人又遭遇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危机,但离开青铜门的过程还算顺畅,此处就不多加赘述了。他们耗费了二十天的时间,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吉拉寺,看着碧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冬日的暖阳,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此次青铜门之行历时将近两个月,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些彩,纵使有白茹这个大夫随行,也需要时间好好恢复。这阵子墨脱接连下了几场大雪,固然没有封路,不过路面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开车走在上面也很是危险。再加之今年春节来得早,大家便共同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在这座古老沧桑的喇嘛庙里一起过年,等开春之后再离开这里。
走出了不见天日的古墓,重新沐浴在明媚的旭日之下,吴邪不得不喟叹一声,活着真好,只是不知道这样温暖的阳光,他还能享受多久。不过他素来不是一个消极悲观的人,更不会由于知道自己的时日无多,就一蹶不振寝食难安。他目前只想开心的度过每一天,尽可能多的留下些美好的回忆,也省得这些好兄弟,日后凭吊他的时候,全是古墓里那些阴森恐怖的经历。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码字中......
第71章
劫后余生的时光,总是分外的悠然安逸,在白茹的调理下,大家的身体都得到了最好的恢复,吴邪的脸色也不再是苍白如纸。张起灵暗下决心,等回到杭州,一定要查清吴邪竭力隐瞒起来的秘密,还要跟那人把话讲清楚,他相信就算对方不愿意接受他的心意,至少也不会赶他走。
往年的除夕夜,吴邪都会呆在家里,陪老爸老妈还有二叔一起守岁,但几乎都是大年三十下午才回去,初三清晨就离开了。今年不能回家过年,他早早的就给爸妈和二叔都挂了电话,吴一穷夫妇没说什么,只是叮嘱他要注意身体。至于吴二白,压根就懒得搭理他,整整三分钟的通话时长,从头到尾就只回应了两个“嗯”字。
眼看离新年越来越近,某一天晚上,吴邪独自去了张海客的房间,委实让前来应门的人大吃一惊:“吴邪?大晚上的你一个人跑到我的屋子干什么?”
看到张海客满脸戒备的神情,吴邪心下好笑:“你怕什么?我又打不过你,难不成还能把你吃了!”
张海客暗暗腹诽,我是怕你吗?我怕的是我们强悍的族长大人!
感觉到张海客好像不是太欢迎自己,吴邪索性开门见山:“咱们这次进青铜门,你提供了那么多装备,总不会是自己运过来的吧,其余留在墨脱的张家人呢,让他们也来吉拉寺一起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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