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没有什么梦,而是他已经疯了。
岑青的脑袋因为混乱而刺痛起来,直到面前的柳先生伸手在他额头拂了一下,他听到柳先生那令人心安的声音说道,“现在不是真的,放轻松。”
很奇异的,岑青就这么被安抚了下来。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还在被黄鑫死死的抱着,而不仅柳先生还站在他们面前,王钊也一脸古怪的在旁边看着,还有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个浑身凶悍气的男人,一脸无语的靠着树待在不远处,似乎对自己很有意见的样子一直瞪他。
他们好像依旧还在山林里,没有跑到大路上,当然也没有上什么车,发生车祸之类的更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岑青被抱得太别扭了,尤其还被这么多不熟的人看着。
他一边开口转移注意,一边去推黄鑫。
原本以为黄鑫抱得那么紧会很难推开,但是没想到他一推对方就松开他了。
好像黄鑫自己脸色也有点不自然,仿佛才意识到刚才太失态,连忙松开岑青,颇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耳根都在泛红。
岑青却一下子注意到了黄鑫手腕上的伤口和血迹,瞳孔狠狠一缩,一把抓住了黄鑫想要藏在身后的手,“这是什么?”
耳边的嘀嗒声原来是黄鑫手腕滴血的声音,清醒过来之前听到的关于放血的话语让岑青一瞬间猜到了伤口原因。
黄鑫还想掩饰,“没,没什……”
柳先生道,“你身上被动了手脚,先中了石揾的招,又被别人钻空子勾了魂,得亏这个小朋友八字极阳,身上还有祖辈的功德庇佑,他放了好多血才把你唤回来的,要好好感谢他哦。”
黄鑫不住摆手,“没,没……没什么的。”
岑青按住他手臂,“你不知道先止血吗!”
黄鑫一下子变得‘乖巧’下来,安安静静任由岑青拉着他,左右看看似乎是要找什么给他包扎一下。
王钊适时的递上黄鑫的包,那里面果然准备齐全,止血绷带都有。
岑青默不作声的低着头给黄鑫包扎手腕,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黄鑫总感觉岑青的情绪似乎特别沉重,完好的右手挠了挠脑袋,说道,“其实没什么,柳先生下手很有分寸,割得不深,咳咳……”
岑青抬头看他一眼,他立马闭嘴不敢再说了。
真的是乖怂乖怂的,哪里还有半点先前谁劝都不听拼命放血的狠劲儿。
柳先生颇觉有趣的‘看’着这两个少年人,像条傻乎乎的小狗努力想要引起主人更多喜欢似的,真可爱。
可惜小狗想要的喜欢和主人对他的喜欢,并不是同一个喜欢呢。
哎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和我说说吗?我现在脑子好乱。”
先简单的包扎好,岑青看向黄鑫。
真是太好了,黄鑫还活着。
他眼眶通红,眼底都是湿润的,压根不知道这副模样落在黄鑫眼中到底多招人。
少年初次懵懂的情愫野草般疯长,几乎要把自己给淹没。
可是现在时机不对,黄鑫就算心里有多少冲动也只能先忍着。
他甚至也并不完全清楚岑青在‘梦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感受得到他情绪的沉重和隐约的崩溃。
他只好本能的去安抚。
“我背着你逃跑你还记得吧?”
岑青点了点头。
黄鑫便说道,“但是跑着跑着我感觉你身体越来越僵硬,我很心慌,感觉不对劲,叫了你好几声你完全没有反应,我和王钊停下来一看,发现你就像是昏迷了一样,怎么都叫不醒。”
不仅如此,最吓人的是岑青越来越僵硬的身体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正在一点一点的死去……
那时候黄鑫几乎要疯了,王钊也完全吓得不行。
看岑青当时的样子,可能都撑不了几分钟,连送医院都来不及。
更不要说他这突发的状况医院也未必能解决。
也就是在黄鑫几乎绝望的时候,柳先生忽然出现。
黄鑫不认得他们,还以为是贺家的追兵,差点动手,还是王钊连忙阻止,并说岑青和对方似乎认识,就是特意下山找他们才会被抓。
之后柳先生查看了岑青的情况,说他中招了,简单说就是被迷了心窍,勾走了魂魄,如果不快点把他叫回来,他之后就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黄鑫对这些东西其实心里依旧不信,但所谓病急乱投医,在这样的情况下黄鑫还能怎么办?
更何况眼前这个大晚上还戴墨镜的男人,说话莫名让人有一种信服感。
之后就是按照柳先生说的做,“唤醒”岑青的过程。
可以说黄鑫在这其中确实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他本身是有点子百邪不侵的体质那意思,上次和岑青在家门口遭遇鬼打墙那还是因为他当时被他爸揍得有点狠身体虚弱了点被趁虚而入了。
他那时候发高烧也不纯粹是恶鬼的原因,最主要还是身上的伤导致。
总而言之……
“就是这样,好在总算把你叫醒了,柳先生说要是再晚一点,或者你签了那张婚书完成了阴亲最后一步,真的就叫不回来了。”
第33章 渐沉沦
黄鑫对自己放血救人的过程直接就略过了,只有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还傻傻的问,“你到底被勾去看到了些什么啊?怎么那么容易被骗?真的要和死人结什么阴亲你怎么想的啊?”
他现在倒是一口一个结阴亲不再全不以为然了,毕竟……刚才被柳先生教着唤醒岑青的过程中,他其实偶尔也是能感受到一些诡异感觉和画面的。
那种感觉像是不小心踏入了不属于阳间的地界,阴冷刺骨和恐怖感现在都还在心底残留着。
岑青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最终直接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在这逗留太久,那些人可能还会追来。”
柳先生微笑接话,“不要怕,法治社会,阿sir眼皮底下,没有人敢搞绑架,对吧?”
最后的这就是朝靠在旁边树干上的男人说的。
男人似乎气笑,哼了一声,“法治社会不也有人公然搞封建迷信?”
两个人之间氛围有一点说不出的古怪,岑青以前或许迟钝,这会却莫名敏锐的感觉到那么点暧昧不清,忍不住看了两人一眼。
“不过大晚上的待在山里确实不妥,小朋友们一个个都吓得不清吧,走吧,回去了。”
柳先生朝他们招招手,然后抬手戴上了墨镜。
那双鸳鸯眼被遮住的瞬间,旁边忽然蹿出一只黑不溜秋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小动物,一下子跳进柳先生怀里,岑青这才看清,是那只黑猫。
它好奇怪,刚才一直不在,柳先生的眼睛还恰好和它眼睛一模一样,戴上墨镜之后才忽然出现的。
好像有什么关联似的。
这个念头在岑青心底一闪而过,手上一紧,他已经被黄鑫从地上拉起来了。
“那快走吧,岑小青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走得动吗?要不要背?”
岑青摇了摇头,“没事。”
于是一行人顺着山林往下走去。
不多时就下了山,来到了大路边。
岑青看到了黄鑫停在路边的车,和他之前梦见的车一模一样,这让他心里本能的不安,有些抗拒上车。
他下意识看了柳先生一眼,却见柳先生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微微侧头不知道在和那个男人说什么。
男人明明臭着一张脸,偏偏微微弯着腰就为了迁就柳先生方便跟他耳语还不自知,有点口嫌体直的既视感。
“我们连夜离开这里吧,这个鬼地方给我的感觉太差了。”黄鑫说道,“这边是贺家老宅,整座山头都是他们的地界,我们留在附近也不安全。”
他有点忐忑的看着岑青,生怕岑青拒绝。
好在岑青没有表示反对,默不吭声的点了点头。
黄鑫便转头看向王钊,“你怎么说?”
王钊挠头,“我……搭个顺风车回市里吧。”
说老实话他也不敢回去了,管家代表的老夫人那边他是得罪透了,贺大少那边……他帮着岑青溜出来还遇到这一连串的事,他不会天真的认为他回去会没事。
其实放在以前他说不准还真不怕,但今天的经历让他对贺家有多刑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而且岑少爷和贺大少之间好像也不简单。
他这种炮灰小王,还是不要搅合进来送死的好。
黄鑫很感谢王钊今天的帮助,爽快的点头。
“你的手能开车吗?要不我来?”王钊说道,“虽然我没上过路,但也是有本的。”
注意到岑青也朝自己看过来,黄鑫挺直了背,“就这么点小伤没什么大不了,还是我来开吧,你都没上过路,再把我和岑小青带沟里去。”
于是就这么说好,黄鑫开车。
他上了车就期待的看着车外的岑青,但岑青顿了一下之后却是打开了后边的车门。
“岑小青你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辛苦开车你把我一个人扔前面当司机使啊?”
黄鑫其实是装的不高兴,当然,主要也确实想让岑青坐他副驾驶来着。
但他高高大大的模样,五官轮廓也比较锋利,这么做出不高兴的表情就显得挺凶的。
王钊不了解他,怕他真的生气,连忙打圆场,“哎呀我坐前面陪你说话好了。”
说着就要去开副驾的车门。
岑青却说道,“在绝大多数车祸中最危险的就是副驾驶位置了,王钊你也坐后面来。”
王钊,“啊?”
王钊尴尬挠头,黄鑫一脸委屈,“合着我就不怕危险,不需要关心呗?”
岑青抿了抿唇,低声却认真的说道,“危险来临的时候身边没有做人也免得你猛打方向盘把自己送上去撞。”
黄鑫:?
岑青说完就打开车门上去,王钊偷觑黄鑫表情,看他好像又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于是挠了挠脑袋,挪到后边开车门。
柳先生抱着猫站在路旁看着他们。
黄鑫打开车窗朝他们问,“两呃……三位要一起吗?”
不知怎么,总觉得这个大晚上带墨镜的男人怀里的那只猫眼神很瘆人,非要说的话……总感觉那不像一双动物的眼睛,下意识的也不敢对它不敬了。
柳先生微笑着摆摆手,“我们傅队开了车的,想来不会介意搭我一段,就不和小朋友们挤了。”
岑青也把车窗降下来,“今天真的谢谢您了,我……”
“不用客气,你姥姥小时候帮过我的忙,我这也算还人情。”
岑青感觉他的话有点奇怪,但也没有细想,他此时的精神状况其实非常差,他甚至依旧还心存疑虑和不安,害怕这不是现实,又害怕之前梦里看见的车祸还会发生,整个人都疲惫而紧绷。
“好,那我们,以后有缘再见。”岑青道。
柳先生很轻的笑了一下,“还是尽量别见的好。”
见他,可就代表没什么好事发生哦。
岑青理解到了他话语里的含义,没有再说什么,朝他点了点头。
黄鑫发动车子,起步的瞬间,却见柳先生对坐在另一边的王钊说道,“坐在后座也要记得遵守交规,系好安全带哦。”
岑青心脏重重一跳,黄鑫的车已经开了出去,他豁然扭头,想要问清楚什么,却骇然发现车后的路边已经空无人影。
怎么可能?
难道现在他依旧在做梦?
还是说是他杯弓蛇影了,柳先生的那句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可是岑青说服不了自己。
他努力回想在梦里发生车祸后的细节,梦里的王钊确实没有系安全带,当时他甚至还在低着头翻包。
当剧烈的撞击发生后,王钊直接被甩飞,他在车里撞断了脖子,断气得比黄鑫还早。
岑青的手死死攥紧,他想说停车,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眼像是被糊住了似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阴冷感顺着他的脚底渗透上来,腥甜腐败的气味潮水一样淹没了他。
‘青青,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你这样抛下我逃跑,我真的很伤心……’
说着很伤心,但却是充满了恶意的语调,仿佛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某件事。
‘你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那只恶鬼低低的笑着,肆无忌惮的摩挲着少年瘦削的肩胛骨,“不是的青青,那是预告。”
岑青如遭雷击,想喊喊不出,想动却浑身僵硬。
完全封闭的汽车里坐着三个人,但不止三个人。
前面是屡次奋不顾身来帮他的朋友,旁边是受自己连累但并没有埋怨的无辜人。
左耳中是贺唳充满恶意和趣味的低语,右耳却能听到黄鑫和王钊的所有对话。
扣上了安全带的王钊一下子瘫在靠背上夸张的喘了几口气,语气兴奋,“卧槽哈哈哈哈,我活了20年还是第一次过得这么刺激!”
黄鑫语气也轻松了许多,“比想象中好点,我以为要和黑恶势力大战三百回合呢,电棍甚至刀我都带了!”
岑青僵直的视线在后视镜中与黄鑫视线对上了,他想他应该是满脸惊恐的,可是黄鑫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只有略微出入的熟悉话语又一次响起,“岑小青,别愁眉苦脸的了,饿不饿?我包里有能量棒,让小王给你拿。”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感让岑青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可是黄鑫和王钊就像是瞎了一样看不见他的任何异样。
沉甸甸的冰冷紧紧贴着岑青的后背,从车窗玻璃在车内灯光折射下映射出的朦胧倒影中,岑青能看到一抹狰狞的黑影正牢牢的从背后环抱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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