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脖子似乎拉得特别细长,扭曲而又诡异的紧贴着岑青的脖颈,脑袋模样的部位就压在他的肩头,嘴巴位置有一个弧度很大的弯曲,像是在笑。
岑青从来没有一刻比此时更能清晰的意识到这是一只怪物。
但他此时的绝望并非来源于生怕怪物伤害自己,而是恐惧于朋友即将因他遭遇的不测。
他在心里大叫:停车!快停车!别说!求你别再说了!
可是他就像是被关在了另一个世界的旁观者,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在沿着之前梦里发生的轨迹推进着。
王钊果然开始低头翻包,一边还不忘说,“诶,小王这种名字好像有点炮灰啊,听起来像是活不过一章的那种,不然还是叫我全名好了,哦,找到——”
唰——
刺眼无比的亮光猛地在前方朝他们照来。
王钊的惊叫,黄鑫惊恐的大喊他的名字,大车疾驰时那让人心惊肉跳的轰鸣声……
噩梦真实的重现了。
岑青眼里的泪水成串落下来,他一把抓住了它,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抓住它了。
“求你了,我错了!我和你走!”
狰狞的黑影伸出尖锐可怖的手指,接住了少年的泪水。
‘青青,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样为我哭泣吗?’
滋啦——嘭——
明明听到了刺耳的轮胎摩擦声和剧烈撞击声,但却没有感受到半点颠簸。
岑青呆住了。
他马上就知道为什么感受不到颠簸了。
因为原本像个亲密爱人一样搂着他的那黑影,在大车撞上来的最后那个瞬间猛地无限膨胀,最后把整辆汽车都笼罩住了。
那个恶鬼,那个怪物……它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撞过来的大车。
“我艹!我,我我我艹!我居然还活着!”
王钊不可置信疯狂爆粗口。
“我他妈……这车前盖都撞碎了,都冒烟了……哥们你这什么车大卡车都撞不过你?”
“岑小青你有没有事?”
岑青呆怔的看着笼罩住汽车的庞大黑影化为贺唳那漂亮少年的模样,顷刻在他眼前一点一点破碎消散。
他下意识的伸出手。
嘀嗒——
一滴水滴掉进了他的手心。
紆媳郑里!
那是刚才它接住的岑青的一滴眼泪。
‘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样为我哭泣吗?’
可是……
你怎么会死?
骗人的吧!
“岑少爷?岑少爷?手怎么了受伤了吗?”
岑青猛地回神,手指瞬间蜷缩起来,“……没。”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心里好像在刚才猛地被什么重重捶打过,滞闷,沉重,又倏忽空洞。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或许是难受?
开车的黄鑫被撞击那一瞬弹出来的安全气囊‘揍’得不轻,甚至有点头晕眼花,心里暗骂这破气囊到底是救命的还是害命的?这款车安全性能太差,必须差评!
殊不知他多受的每一分罪都不是毫无理由的。
从最早的时候,他每每偷偷朝岑青落去的每一眼,旁边都有一恶鬼阴冷的盯着,恨不得杀了他。
现在他只是头晕眼花以及被气囊当胸揍得又痛又想吐都是便宜他了。
不过自己再难受,听到王钊惊慌的问岑青手怎么了,还是吓了黄鑫一跳。
好在岑青说没事。
朝他们撞来的大卡车车灯车窗都碎掉,歪在一边翻了,车上的司机没有任何动静,也许凶多吉少。
反倒是他们的车稳得有点诡异了,刚才为了闪避狂打方向盘的时候车身几乎失控,黄鑫明明感觉一侧的两个前后轮都已经立起来了,却居然没翻?
不过现在继续留在车上显然也不安全。
三个人连忙下了车。
王钊目瞪口呆的看着惨烈的车祸现场,劫后余生的感觉太猛烈了,甚至有点不敢相信。
“我艹!撞成这样我们还能活着,这是什么魔幻现实发展?不离谱吗?妈呀!感谢柳先生提醒我系安全带救我狗命!”
他不自觉的揉搓着自己的后脖颈,“总感觉如果没有系安全带,我会在车厢里摔断脖子,嘶——”
“都没事吧?岑小青你……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
直到黄鑫站在面前,并且眼看着要伸手给自己擦眼泪,岑青才意识到……
他刚刚流泪了。
‘你也会为我哭泣吗?’
原来……
——会的。
这个怪物,它是故意的。
而自己,还是清醒的入了套。
第34章 嘻嘻嘻
撞他们的货车司机是当场死亡。
直到看到被救援人员从翻倒的大车驾驶室里拖出来的尸体,他们才真切的意识到这次的撞车有多严重。
他们三个能保住命,甚至伤势最严重的黄鑫都更多是被弹出的安全气囊给撞伤,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是也有过不少案例表明,有的人在发生意外之后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但隔天甚至过了几天忽然死亡的,所以前来救援的医生也不敢大意,要求他们三人随着救护车一起回医院做检查。
之后或许还要配合交警处理车祸后续,不过让岑青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的后续是由贺隶亲自过去处理的。
彼时已经到了第二天,岑青三人在医院做过检查又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不少。
实际上看他们生龙活虎的样子根本就不需要住院,但是黄鑫遭遇车祸的事情被他那个在医疗界人脉太广的舅舅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当场他就办好手续把外甥转去了他的医院,连带着岑青和王钊也沾光。
黄鑫因为偷跑行为原本是要被他爸打断腿的,结果一转眼人就出了车祸,听说是和大车相撞的时候黄鑫妈妈差点没晕过去。
老黄也差不多,虽然看起来还是凶巴巴的严父,但是毕竟没有打断小黄的腿,甚至还亲手给他倒水喝不是?
黄鑫那叫一个受宠若惊。
之后他就被摁头强行住院了。
王钊和岑青屁事没有,也被安排着在舒适豪华的高级病房住了一晚。
果然和少爷玩的人都是少爷啊,瞧瞧这病房,就跟酒店套房似的,连厨房都有,啧啧啧!
没想到我小王有生之年还能享受这种待遇。
王钊正美滋滋呢,没想到就和打开门进来的贺大少对上了眼神。
王钊大惊失色,差一点想跳窗而逃:我艹!完了,我要被抓了!
他僵在原地,正在想该怎么滑跪显得更有诚意,却见贺大少余光都没有扫他一下,眼睛只黏在岑青身上,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岑青对他的出现似乎并没有很惊讶,除了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手指有轻微蜷缩,完全看不出他有异样。
贺隶大步走到少年病床前。
清瘦的少年穿着宽松的病号服,清晰凸起的锁骨在略显空荡的病号服下更让人看着觉得伶仃。
他一直就不壮,这段时间更是瘦了不少,甚至都显出几分单薄脆弱的模样了。
可能是没注意到,也可能是没空打理,头发也略微有些长了。
乌黑的发梢零零散散落在雪白的脖颈上,晕染出几分说不出的柔软乖巧。
让人看得心口一软。
贺隶在病床边蹲下来,没有让少年用仰视的视角看他。
“抱歉,我来得有点晚。”
岑青与贺隶对视。
其实一直以来他对贺隶的眼睛都存在一种隐晦的回避,因为他在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他的眼睛让他压力倍增,那里面,总是像有什么东西在透过贺隶那双眼睛窥视他。
这还是岑青主动,且这么长时间的去直视贺隶。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岑青藏在身侧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死死抓住了被单。
没有了。
感觉不到了。
而且在“梦里”和贺隶相处得太多,现在的岑青能够很轻松就分辨出面前的贺隶到底是贺隶还是贺唳。
显然,现在的贺隶,是正常的贺隶。
那贺唳呢?
真的……死了吗?
岑青被这个猜测击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攀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该感觉到轻松才对,然而他无法欺骗自己。
眼前贺隶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与他年少时候的模样隐约重叠,最后化成那只怪物在自己面前破碎掉的模样,反反复复,让岑青无法冷静思考。
直到他的手被一双很有力的温热大掌握住,握得很用力,像是藏着点隐忍的怒气。
“哭什么?哪里痛吗?”
原来我哭了啊!
难怪眼前的人面容这么模糊。
可是有什么好哭的呢?
从一开始就恐惧得要死,恨不得拼尽全力去摆脱的怪物死掉了的话,不应该哭才对啊。
还是说,他是被对方临死的时候说的话给催眠暗示了?
邪恶的东西都很喜欢玩弄人心。
“让医生再过来看看?”
岑青连忙摇头,“没有,我没受伤。”
“那你哭什么呢?”
男人抬手,指腹轻轻落在了少年眼尾,给他擦掉又即将溢出的眼泪。
岑青只觉得被触碰得灼烫,后知后觉往后偏头躲开。
于是他看到贺隶眼神倏忽变得晦暗起来,他另一只手仍握着他,那力道让岑青很快感觉手指发麻,只觉心惊。
“阿岑,是在为他伤心哭泣吗?”
明明在现实中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吧,他们的关系甚至应该是那种尚还陌生防备生疏才对。
贺隶在明晃晃的表示,对于之前岑青遭遇的‘梦’,他也同样身陷其中。
不,按照岑青冷静下来之后的思考,他甚至应该是主谋之一才对。
岑青眼神变冷了,毫不示弱的回视他,“你演够了吗?”
他想抽回自己的手,然而贺隶瞬间就察觉了他的意图。
在岑青冰冷的目光下,贺隶忽然掀唇笑了一下,紧接着用不容反抗的姿态,一点一点挤开岑青紧紧攥起的手指,从指缝间强硬的穿过,十指紧扣。
与岑青被看不见的它曾经扣住的动作如出一辙。
分明……就没有区别。
大掌落在了少年后颈,把他压向自己。
明明贺隶才是那个曲着一条腿单膝跪地看似处于下风的人,然而这个局面分明就是他在强势掌控。
近得就差鼻尖都要碰在一起了,他才停下来。
指腹每一下摩挲都能感受到少年后颈的细腻和微颤,这奇异的安抚了他心中的戾气。
他沙哑开口,“你乖一点,我也不想失控,阿岑,我没有对你演,我只是不想吓到你,更不愿意伤害你,嗯?”
岑青其实不是一个会服软的性格。
但那是以前。
他现在都还能清晰的想起‘看到’黄鑫在自己面前死去时那瞬间的心情。
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不能单纯的称之为人,也明白它的暴戾与残忍从不是唬人的。
“你答应过,跟我走的,对吧阿岑。”
岑青垂着眼帘不想与贺隶对视,“我答应的是你吗?”
“你心里清楚,并无区别。”
这种时候倒是又不装了是吧。
岑青心里来气,理智是一回事,但控制不住的情绪又是另一回事。
他还是忍不住刺他。
“相比起一开始就从不掩藏真面目,邪恶满满的它,我更讨厌道貌岸然披着人皮欺骗玩弄我的人渣。”
他等待着,眼前这个男人暴怒。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对方的大笑。
岑青震惊的看着像个疯子的贺隶,甚至震惊得没能躲开他骤然落在自己鼻尖上的亲吻。
“阿岑真的很聪明,但是不要调皮了,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是了,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呢?”
岑青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正要开口,眼角余光扫到了旁边一直目瞪狗呆的王钊。
“……”把他给忘了。
贺隶似乎在严密的关注着他的每一丝情绪变动,瞬间就偏过头,目光落在了王钊身上。
王.被迫吃瓜.吃得太嗨.错失离开时机.钊:“对不起我刚才没反应过来,我这就滚,这就滚……”
“不必了。”
开口的是贺隶,紧接着岑青被他一把抱了起来,“我带他回去了,你留在这儿办好后面的手续,以及……帮他跟那位还没断奶的小男朋友带个口信。”
王钊:“……什,谁呃小黄吗?啊啊,您请说请说。”
贺隶无视掉岑青咬牙切齿的“放我下来”,面对王钊,他脸上就没有了半分温度,声音都冷到极点,说出的内容却叫王钊下巴都要掉了。
“跟他说,阿岑从今以后归我了,不想死就别来招惹。”
“…………”
直到自家老板抱着人走了好久了,王钊都没能从冲击里回神。
这就是豪门的乱吗?
长见识了……
*
那边岑青刚一挣扎就被贺隶一句话按住了。
“不想知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知道阿唳到底怎么样了吗?”
因为身体悬空,全凭贺隶一双手臂支撑,这种只要对方不愿意,松松手就能把他摔下去的被掌控感让岑青极度缺乏安全感,所以他下意识一手抓着贺隶的肩,一手揪着他衬衫领子,打定主意对方要真的把他扔下去,就一定要把对方也一并扯下来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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