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想,若是会有今日,那……
“我当时救你一命,是为了让你自杀的吗?”葛洲厉声低吓。
尊尊神色痛苦地低下了头。
若是早知会有今日,那十年前……就不要从狗群嘴里救下了十岁的他……
尊尊深呼吸,身体一撤,飞快从胸口掏出手指小刀横在面前,面色凝重如下定了什么比命还重的决心。
“我今日,就要为被你残杀的兄弟们报仇!”
葛洲沉默地盯着他,良久不可察觉地松了口气。
不是他。
季然说类似吹埙声音的,不是他所为。
他没被尊尊盛气凌人的气势和以下犯上打击到,反而心有宽慰,倒是有些成长了。
季然不知为何一眼不眨地注视着葛洲,一直严肃的脸庞仿佛永远不会有情绪波动,然而现在他却在细枝末节中品出些不同来。
这个人对葛洲来说,不一般。
季然脑袋蓦地一空,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第一次有,他甚至都不能明白这是什么感觉,只呆呆地看着葛洲。
他突然想起常澜。
常澜和葛洲很相似,常澜以往也有不一般的人的存在吗?
好像从未听常澜说起过之前,自从认识以来,他们都醉心诗词歌赋风花雪月里,他还从未知晓在这之前,常澜可有什么别的知己好友?
不仅是常澜……还有其他几位……
常澜这么好的人,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同他建交,这样的璞玉又怎么可能只自己一人发现?
可……为什么从未听常澜说起来。
而且,为什么他好似也从未问过?
面前两人的声音打断了季然的思绪,他下意识想扯住葛洲的衣角方可心安,可手伸出去什么也没抓到,葛洲离他有好几个人的距离。
“救我的葛中将已经死了,死在智繁人的刀枪之下。”尊尊恨声,“赫灵敬重的葛中将也已经为星国捐躯,现在联盟通缉的,是罪犯葛洲!”
“哦,是么?”葛洲不慌不忙。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是,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都要战斗到底!这是曾经葛中将教导的!”
“你很出色。”葛洲真心实意鼓了个掌。
尊尊:“……”
他愤愤不已,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干脆不再多话,反手握住刀柄就迎上来。
然而他的动作太受情绪的影响,平日里干脆利落的行动此时大打折扣,被葛洲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去了。
葛洲一边接招,一边游刃有余地教导:“说了多少次了,战场上不能分心。”
“你!”
尊尊闪身向前,却被葛洲旋身躲开绕到身后,一掌拍出狠打在背上,又被打的吐了一口血,跌落在地几乎站不稳。
然而葛中将的话深入骨髓,他不可能就此认输,再一次胡乱摸了一把血水,死盯着葛洲又要再冲过去。
葛洲却快他一步,直接跳到他面前,捂住他的脑门,贴在耳边轻声道:“辛苦了。”
尊尊双眼蓦地睁大,然而下一秒又耷拉了下来。疲软滑落的身体也被葛洲接过,然后抛给了季然。
突然怀里多了个比他高壮的男人的季然措手不及,不明白现状,蹑手蹑脚地“啊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才淡定下来。
看他的模样,和被灌进身体里某种药剂的周齐阳反应一样。
只是短暂失去力气而已,意识都还清醒。
葛洲:“你扶着他。”
“好的,葛哥。”
季然接下了“差事”,勉强地扶着尊尊。
心道:葛哥这不愿与他人亲近的毛病倒是没变,明明称呼如此亲昵。
他憋嘴腹诽,偷偷掀起眼皮一看,正好和葛洲撞了视线,季然像是犯错被逮到一般,连忙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葛洲将左手手腕一扭,一束光就这么打了过来,昏暗的空间一时间亮了。
两只肥蚊子又回到了御兽空间,季然扶着尊尊跟着葛洲行走。
一时间安静下来,季然思维发散,又回想起方才尊尊说的那些话,问道:“赫灵,我方才好似听到了这个名字,此人是谁?”
身上扛着的人应该开始消化药剂了,不再什么力气都无,他本是脑袋埋在季然的脖子后,有了点力气偏头一看,闻言的同时身体突然一僵。
季然下意识瞥了一眼。
尊尊略微急促的呼吸喷在脖颈间。
葛洲:“部下。”
“女子?”
“男的。”葛洲道,“纯爷们。”
尊尊呼吸又是一紧。
原来如此。
季然不动声色地感受着尊尊的变化,他突然有点懂葛洲的意思了。
难怪刚才一路上都摸黑,这时却突然打开了光。
他是个极其聪明懂事的配合者,继续道:“那我们现在是去找小崽他们,还是去解决掉煞组织呢?”
“小崽。”
“也是,小崽与我们分别,若又叫黑衣人遇上,恐怕凶多吉少。”季然张口就来,那几个与他陌生的词汇说的毫无压力,仿佛真的熟知这一切,“葛哥,你说智繁人为何与煞勾结呢?”
而且小崽哪里会凶多吉少,有阿蚊在,怕是敢打小崽注意的人才凶多吉少。
葛洲:“不清楚。”
季然一直注意着尊尊,果然,那急促的呼吸越来越弱,到最后几乎屏住了,甚至不用扭头去看,都能猜到他现在可能全是动摇茫然,与难以置信。
恐怕这份难以置信在方才抬头看到葛洲的脸时就开始了。
季然忍住笑,他突然觉得葛洲的这点小“把戏”好生有趣。
他一开始就猜到肯定有误会,毕竟葛哥几乎被误会缠身,但是残杀将士这又是什么?
不过,暂且不管。
“葛……葛中将……”
虚弱的声音从季然的后颈响起来,两人皆停下了脚步。
季然扶着他的腰,将他的身体摆正,这才露出一张喜极而泣又痛苦的脸来,泪水蓄满了眼眶,就快要决堤。
尊尊瘫在季然身上,一双眼因泪水折射亮得出奇,嘴角却瘪了。
“葛中将……你的脸……”
他像是害怕又想确认一般,费力地想抬起手去触碰葛洲的脸,可力气被阻,动一动已经是极限了。
季然喉咙一梗。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大多如此。
他习惯了葛洲这般存在,大抵是因为一醒来见到的便是如此。
而对旁人来说,或许这已经算得上“死别”了。
葛洲却道:“你辛苦了。”
第25章 这人也……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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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言片语中,尊尊知道了定有隐情。
他对葛洲灰青色的肤色触动很大,就算不是百分百,也一定存在一丝希望,仅此一点,就足够让他找回失去的信念了。
葛洲赞赏似的揉了揉季然的小脑袋瓜,把半干的长发揉得差点打了结,又无事发生般淡定地收回了手。
留季然一个人美滋滋。
而后三人席地而坐,主要是放尊尊坐靠在墙边,经过简短的交代,尊尊也梳理了整件事。
但取了将士们项上人头这一点,葛洲并没否认。
“那弟兄们......他们......?”
葛洲沉默作答。
尊尊垂下了双眼,他知道这件事怨不得葛洲,换作是他,若是变成了丧尸,也希望葛洲能一刀砍下自己的人头,也好过成为行尸走肉的危险,祸害他人。
他不觉得葛洲做的不对,只是惋惜和悲伤。
曾经并肩作战的伙伴们,有照顾过他的,有和他关系不错的,也有过产生矛盾又冰释前嫌的。
结果却落得如此田地......
丧尸......
尊尊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葛中将,你可有保持神志的方法?变成丧尸后......保持头脑清晰的方法。”
葛洲看他一眼,道:“没有。”
“这样啊。”
“怎么?”
尊尊沮丧地轻呼一声,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这位女、女.....妹子,你能不能扶我起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妹、妹子?
季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和尊尊对视有两秒,才蓦地眨眨眼,左看右看,最后指着自己奇怪地问:“我?”
“不然......”还有谁吗?
总不能让葛中将来扶吧?
中将他最不喜与人亲近了,这点他牢记在心。
不过说起来,好像刚才,葛中将是搂着这个长发妹子的腰......?
哦,应该他的眼睛出问题了。
季然突然觉得自己喉咙像是被打了一拳,卡了半天竟对这种莫名的认错没有办法,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把他的性别弄错的人。
他看葛洲,对方像是无所谓,于是季然只好委屈巴巴地扶起人跟上葛洲,一边自己解释:“这位公子,你认错了,我是男子。”
“公?公子?”尊尊迷惑,“男、男的?”
他连忙道歉:“对对对不起!我搞错了,看你一头长发,长得还很漂咳咳、秀气,我的问题我的问题。”
“啊呀,没事吧?”
季然听他咳嗽两声以为他受伤太重,抬手抚着图的胸口替他顺气。
白净纤细的手指和他衣服上蹭上的灰对比鲜明,顺得尊尊差点汗毛倒立,连忙打住。
“没!没、没事。”
季然:“还不知公子姓氏?”
公子?到底是什么?这人怎么说话怪怪的。
看起来年纪不大,还没成年吧?
尊尊回道:“我姓尊也名尊,你呢?”
他其实更想问这人是怎么和葛中将认识的,毕竟某人更想知道。
然而季然闻言愣了一愣,突然轻笑了一声,而后才道:“在下季然。”
尊尊觉得季然说话风格莫名其妙 ,但他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捡重点的听。
“你......”他尽量压低声音,身体适应多了,压在季然的耳边问道:“你和中将怎么认识的?”
葛洲意外变成了拥有自主意识的丧尸,而后消失在了联盟,从此失踪许久,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外面的人还在传葛洲是智繁的间谍奸细,背叛联盟的走狗。
不仅某人想知道,尊尊自己也很好奇,葛中将这些时间都去哪里做了什么。
因为他明白,方才葛洲简短的解释并没有道出全部。
季然对葛洲无条件的信任,连带着对他认得的部下也无所顾忌,问就回答:“葛哥将我从地里挖了起来,然后好心的带着我。”
地里?
挖?
尊尊沉默地打量了片刻,一言难尽地看着肤如凝脂,近在眼前的脸庞,流露出了惋惜的目光。
傻子吧。
前面的葛洲也默默转回了头。
一条甬道快要走到尽头,前方左墙上出现了一个大洞,墙壁像是人为破开,里面被光线阴影遮盖,一时间分辨不出有什么。
尊尊:“前面的洞里可以进去,就在里面。”
三人走到洞口,葛洲问:“你撞破的?”
“不是。”尊尊摇头,“我从那边过来,发现这里有个洞,洞里是一条宽阔隧道。”
葛洲:“嗯。”
季然扶着尊尊进去, 葛洲后一步,他抬脚停在洞口处,一手搭在墙上。
突然抬头望向甬道昏暗的前方,左手的灯光打了过去,在光线的尽头,似乎有个差不多的洞。
他沉默凝神,在季然的呼唤中收起了光,照着他们跟了进去。
这边和方才的甬道截然不同。
宽阔的地方如同神圣的宫殿,白色的浮雕墙壁低调华丽,中间由三根几人合抱都不及的圆柱支撑,每根圆柱上都雕刻着同样的白色浮雕,图案倒是缤纷多彩。
如此地方,人一下子显得异常渺小。
尊尊示意他们靠近,朝圆柱另一边走过去。远远望去,季然就看到其中两圆柱上好似缠着什么绳子,扁平的宽绳,从未见过这种样式的绳子。
待到绕到圆柱后,那一面的画面这才映入眼帘。
中间的那根圆柱上居然绑着一个人,那模样......应该是人吧?
葛洲立刻蹙眉握拳,压抑的狠意散发着危险的味道。
那人手脚皆被束缚住,嘴上也被白色的布条绞住绑在脑袋上。张牙舞爪地扭动,嘴角不停抽动,大大张开的嘴上有几颗特别长的獠牙,似乎想要咬什么东西,却被布条缠得动弹不得,口水顺着一直流。
令季然震惊的却是别的。
他看到那人的肤色居然和葛洲一模一样,眼珠子黑得出奇,眼白爬满了黑色的血丝网,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震惊之余,季然眨了眨眼,只因他又看到那人脑袋后一团熟悉的黑色。
“阿、阿蚊?”
那团黑色动了动。
尊尊已经可以自行行走,他的模样痛苦万分,往柱子绑着的那人走去,听到季然的话也没作多想,反正这人说话奇奇怪怪的。
靠近时看到黑色抱枕突然一歪,差点就要掉落下来,他连忙扯下来拍了拍,又给塞了回去,压在那人的脑袋后垫着。
季然:“......"
葛洲:“......”
一连串动作尽收眼底的两人纷纷无语。
季然莫名:阿蚊,你、你在做什么?
黑色团子 趁尊尊朝他们转过头来时,从身体里弹出了缩在里面的小脑袋,两条细长的触角欢快地抖动,先是看向尊尊,而后面向两人拱了拱脑袋,又飞快地缩回了肥大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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