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谢琛行这下立刻惊诧起来,转头看着他,原本他以为会是项胜羽动的手。
“我们是击垮了他们最后一层防御,按理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由我亲手将他结果,可当我冲进去的时候,马耀才已经身首异处了。”
“身首异处?”
“对,他四肢被捆绑着跪在房间的正中间,被人用一把钝刀斩了首。”
不用过多想象,光是听着他叙述,就知道场面定是极为残忍,虽然马耀才罪恶深重、死得其所,但换作他们两个动手的话,可能不会如此。
这也说明了,马耀才的仇家不止他们,但除了他们还会是谁与马耀才有此等深仇?
项胜羽看出了他的疑虑,因为他在那天之后心里也有同样的疑虑。
看上去,谢家当年的仇到此算是已经报了,可就怕到这里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他们还无法确定,这临门踹出的一脚来自何人?又是否与谢家的事情有所关联?又或许当年的凶手马家只是其中之一,不止有马家呢?
项胜羽将谢琛行走之后的事情,以及当时与马家大小姐和马家总管穆河的谋划一一向他讲述。
听完后,谢琛行若有所思,片刻道:“你是说,穆河当时主动与你合作是因为他与马耀才也有仇?”
项胜羽点头,“他当时就是这么跟我讲的,而且后来我有意试探过他,有仇这件事不像是假的。”
“而且,最后我们能够在接近马家内部,拿到马家的布防图主要也是有他的一部分功劳。”
谢琛行陷入思索,他当时最后一次见到穆河,也是他被送出国,后来谢家出事多年后再一次见他。
他原本也是在谢家,谢父手底下做事的人,所以当时谢琛行就对他的出现产生过怀疑。
他为什么又是在什么时候去了马家做事?
于是他问:“那穆河现在在何处?”
项胜羽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怎么了?”谢琛行注意到他的深情,莫名不安地问。
项胜羽这下才想起来,只顾着着急往回赶了,所以当时就没太留意穆河,只听他让手下的人代传过一句“穆河这边的事已了却,先行一步”,也没有对他进行什么过多的怀疑。
现在想来,实在是不对劲。
但是他不想让谢琛行过多担心,便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马耀才已经死了,穆河说他的仇已经报了,就离开了上海,想着应该是已经回自己的地方去了吧。”
谢琛行:“哦。”
回家吗?
如果谢琛行记得没错的话,穆河的原是来自上海的一个偏远破落的小村庄里。后来谢父就是听说他家里的人都不在了,才对他格外关照。而据说他仅剩下独自一人的那个家,后来也被一场大雨给冲没了,所以谢父干脆就在谢宅的旁边给他寻了一所住处。
那现在他又能回哪儿去?
谢琛行也看出来了项胜羽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所以就想了个幌子来蒙混自己。
于是便不再多问,将刚产生的想法默默藏在心里。
他又宽慰地说:“马家多年来,为了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结下的仇家想必早就遍布各地,谁杀他都不奇怪,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他试图吞并北方地界的野心在一开始就注定着不会达成,而我谢家的仇也算是报了,这个结果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
说着,他莞尔,目不转睛地望着项胜羽。
柔声道:“傻鱼,谢谢你。”
项胜羽也看着他,目光里流转着光波,缓缓道:“好久没有听到你这样叫我了。”
而后,谢琛行缓缓抬起了手,似要抚上项胜羽的脸。
项胜羽也以为如此。
只见,谢琛行的手到靠近他的脸时临时变化了姿势,手掌变做半握,拇指按压蓄力,中指结结实实的在项胜羽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他“喔”,吃痛出声。
“疼~小霜哥。”
谢琛行耐人寻味地笑了下,“疼就对了。”
他看到了从外面过来的王子祥,便自顾起身。
见他要走,项胜羽叫道:“小霜哥,你怎么走啦?”
“我还有事,不耽误你和王副官谈事情。”
循声,才看到走进来的王子祥,便了然。
等他看谢琛行没了身影,立刻正了正色,对王子祥道 :“子祥,你坐。”
王子祥几乎无声地坐了下来。
“子祥,自那天之后,穆河还有消息吗?”项胜羽直接问。
王子祥顿了顿,摇头道:“没有。”
“据你上次跟我提过的,我们最后一次突防他也没有出现,所以现在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他可能就是砍了马耀才的人。”
项胜羽眸子里的光已经敛去,表情也冷肃下来,盯着一处的木椅,眼中的寒意仿佛要将其冻结。
“我们留在上海的人,根据与他相识的人给的消息,已经找到了他的老家。而且,按照吩咐让他们暗中打探,时至今日还是没有他的踪迹。可……”
“可什么?”
王子祥眉头紧锁,“他就像凭空从上海消失了一样,我们的人几乎翻遍了所有地方。”
“没有人能够凭空消失,除非,他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
王子祥恍然,“没错,他应该就是在我们进行最后一次突防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上海,后来传话的人定是从他那里拿了好处,所以才在我们都结束时,做出了一副他是事后才走的样子,作为拖延的一个幌子。”
俄而,项胜羽又缓缓道:“如果我们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他当时话上说‘这边的事已了,先行一步’,‘这边’,那他在别处是否还有没有了结的事情?那么他接下来会去哪儿呢?他当时说自己与马家有仇,还是说不止与马家有仇?”
王子祥随即面有惊异之色,“少爷是说……”
“我让你调查的另一件事如何?”
稍作反应,王子祥回:“那件事情,果然不出少爷所料,穆河的确在谢家做过事。”
项胜羽在心中默默地将这些讯息一一对应上自己的各个猜测。
忽然,王子祥也隐约想到些什么,眼睛放大,“那他会不会冲着谢少爷来?”
项胜羽沉声道:“让上海的人回来吧,目标转移到北平,这些天你多分配些人,严苛巡视,尤其是项府周围。”
王子祥重重地点了下头。
在门外的人听到这,才缓缓动动自己有些麻意的脚。
果然与他的猜测没错,而且他就知道项胜羽也猜到了。
这时,他听到了里面的人商讨结束,人眼看也将要出来,他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反而心里有些许庆幸,还好自己没有离开。
“谢少爷?”
谢琛行缓缓抬起头。
王子祥先是看看面前的人,而后又看看里面的人,一脸的无辜、无措。
见状,项胜羽迅速出来,看见门外的人时瞬间心里有些发了慌,“小霜哥……”,语气又像个被发现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小孩子。
谢琛行抬头凝视着他,似怒非怒。
看着他这样,项胜羽心里立刻变得慌张,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见势,不等项胜羽发话,王子祥就已经兀自先行离去。
谢琛行作势便转身离开。
瞬间方寸大乱的项胜羽,已经慌不择路,险些被门框绊倒,迅速地拉住他的手臂,用身体挡住了谢琛行的去路。
“我……”
谢琛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通红,但是始终都有没让眼泪落下来。
他只是看着谢琛行的样子,心里愧疚突升,“小霜哥……我……”
上一次分别的惨痛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即使他们都十分默契地没有再提这件旧事,但不代表没人在意。
“对不……起”
忽然,谢琛行深深抱住了他。
“该对不起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
项胜羽连忙道:“没有,不是的,小霜哥,你不用……唔……”
他的嘴被一个柔软的、有些冰凉的物儿给紧紧贴住了。
这下,两个人都不用再说对不起,不用再论什么对错,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论对错”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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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言之幸
世界之大,人海茫茫。
有的人究其一生寻找其唯一的灵魂伴侣。
谢琛行比较幸运,他仿佛在一出生就找到了,命运让他们彼此牵连,使他们相爱相守相维护,只要涉及到对方,瞬间就可以使他们坚定不移。
“说好了,以后不论有关两个人的任何事情,都要一同经历,一并承受,一起解决。”
“好。”
天空如洗,呈现出一片让人舒适的蓝白相间,清风微拂,年轻人理过后的头发顺势而飘动。
然后一个声音打破了这衣服安逸的画面,“项胜羽!”
“嗬!剪头发啦!”
项胜羽一看见来人,又听他说话,毫不掩饰的嫌弃,“你家老爷子既然肯放你出来?”
“那不是,害!那一晚上喝的确实有点多,但还不至于被我爹打死。毕竟,现在我们老张家就剩我这一棵独苗了,他可舍不得。就算他舍得,到了那边,我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恐怕不会轻饶了他。”
面对他的贫嘴,项胜羽本打算置之不理,但是瞥见了他身后还有一人。
张铭瑞道:“对了,刚刚看到这个小朋友站在门外,我就顺带给你带进来了。”
这个“小朋友”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脸上明显还有未完全褪去的天真稚气,正新奇地环视着这大院的一切,并没反应过来该做自我介绍了。
项胜羽看着这个完全陌生的“小朋友”,疑惑但一语不发。
张铭瑞对他打了个响指以作提醒。
“小朋友”这才回归正轨,朗声道:“我来找谢少爷。”
项胜羽的凝眉。
但还是通知了谢琛行。
很快,谢琛行一进来看到那“小朋友”,颇意外道:“小山!”
小山:“谢少爷!”
“你怎么来了?你家寨主呢?”
“就是我家寨主让我来给你送信来的。”
谢琛行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信。
等他看完,便把信递给了一边的项胜羽。
项胜羽接过来大致把信的内容看了,而后说:“祁寨主打算解散军队?”
谢琛行:“是啊,这些年他们一直跟着祁寨主生活在祁家寨,大多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儿。其实从某些层面说,他们早就不是谁的备用军,而是在北平边界漫野中,一个叫做‘祁家寨’的地方,过着与常人无异生活的居民。漫无目的地准备了二十年,怎么我的突然出现,就要打破他们恬然安逸、风平浪静的生活?”
生为一个自由人,他们没有义务为了谁而活,他们永远都有权利选择自己应该、想要怎么活。
项胜羽接过话:“所以,你当时就带了那么几个人勇闯上海,身单力薄的做了那‘螳臂当车’之事。”
谢琛行深知他这意有所指,想起了一些经历,不免觉得有些羞愧。这道理当年他自己也明白,可还是抱着微末的希望,在这条道上走的毅然决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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