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当时在谢夫人怀有身孕时项夫人去探望,两人一拍即合共同许下未来两人的孩子日后定要结为夫妻的诺言。项承白和谢允时也都没有意见,于是两家交换了信物,就这样比谢琛行晚来了两年的项胜羽按理说是和谢琛行有婚约的。
若是谢琛行和项胜羽有一个是女儿身,两人顺理成章可以结为夫妻的,可是不曾想两个人都是男孩儿,自然此一番来,日后两人当是为兄弟作伴。
这一年谢琛行十五岁。
“琛行,今天开始你就在这里生活,项伯伯他们都是极好的人,你也已经长大了,懂得该怎么做。”祁风微微俯首看着这个还没有完全长开的少年。
“祁叔叔,我们不回自己家吗?”少年未经世事,面对厄运之神的突然临幸反应只有无措无知。
祁风眼里都是温柔,他用手帮谢琛行理了理额前碎发:“没有那个家了,这里以后就是琛行的家。”
谢琛行不敢眨眼,他怕一眨眼泪就会掉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的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肯定很严重,严重到他连家都没来得及再回一次就连夜被祁叔叔从学校接走直接赶往火车站,然后连夜到了这里。
祁叔叔这一路上已经很累了,自己不能再不懂事,增添他的烦忧。
祁风带他进去,被项府的人领着安顿下,就要自己离开。
临走时谢琛行想要追,哪怕是多留下来陪陪他,都被祁风拒绝了。
祁风背对着他,“霜儿,一定要听话知道吗,你已经是大孩子了。”
听到祁风叫自己的乳名,谢琛行立刻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祁风的背影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他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本应该照常进行且万里无云的青天白日里,毫无察觉的被一双来历不明的黑手准又狠地拖入一口未知的深井,甚至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样硬生生地沉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祁叔叔走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又将面临什么,而且都要独自面对。
此时刚好午饭时间,所以不一会儿就有人给谢琛行送来了午饭。
送饭的人是个上了点年纪的婆婆,看他站在院中一动不动,而且看上去状态很不好,于是她小心地问:“是谢少爷吧,我受老爷的吩咐给您送午饭,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就随便送来了几样,快进屋用饭吧。”
谢琛行看向她,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对她说:“谢谢婆婆。”
婆婆看他眼睛红红的,也听府上的人说了一些所以大概知道了其原因,打心底的有些心疼这个孩子:“好少爷,叫我王婆婆吧,老爷吩咐以后我就负责您这边的生活起居和衣食住行。”
“好少爷,您自己在这儿吃着,吃完就放那儿我等下过来收,现在我要先去帮着找小少爷。”王婆婆将饭菜给摆在桌子上。
“找小少爷?”谢琛行问。
王婆叹了下气,说:“是啊,人是今天上午不见的,府内府外都找了好几个时辰了都还没找到。小少爷平时是顽皮了点,但大多时候都挺乖的,谁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不见了呢,而且今天是大夫人的忌日啊,小少爷不见了可怎么成啊,你说万一他再遇到什么危险叫我们项府可怎么办呐,叫老爷怎么办呐……”
王婆说着说着情绪便开始有些激动。
她是府上的老人,从项胜羽出生就已经在这儿了。
谢琛行放下筷子,安慰她道:“王婆婆,您别急,小少爷一定会没事的,我跟您一起去找。”
王婆用手帕抹了两下泪:“好,哎不行,你还没吃完饭呢。”
谢琛行笑了笑说:“没事我不饿,找人要紧。”
王婆婆:“好,咱们这就走!”
当他们从这个院子出去,就看到不停穿梭在各个位置的人,他们都焦急地寻找着这位小少爷。听着这院中一声声的“小少爷”不免回想到,曾经也是这般,每每一回到家,院中的人见到他也都会称呼上这么一句“小少爷”。
王婆一出来就立刻投入寻找队伍,将谢琛行遗忘到了一边。
而谢琛行随便拉住了一个丫鬟,问:“姐姐,我想问府上的祠堂在哪里啊?”
按照常理一般府上都会设有祠堂,更不用说项府这样的大户人家了。
被拉住的丫鬟看着谢琛行的样子有些懵,她就那样迷糊着用手指了一个方向。
谢琛行对她笑了笑说:“谢谢姐姐。”说完就往她所指的方位走了去。
丫鬟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祠堂是不允许闲杂人等随便进入的!但此时刚才那询问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因为谢琛行刚才在饭桌上听到王婆婆说到今天是大夫人的忌日,大夫人是那小少爷的生母,所以他有个猜想。
再者说凭借项家的势力,这么久还能找不到就说明人根本没有出府,而他们三番几次找不到不是不够仔细,而是没有想到,那肯定就是在一个不会经常去的地方,或者说不允许进的地方,那就是祠堂。
谢琛行是在南方长大的,并不熟悉北方的房屋建设构造,但他记得听祁叔叔和父亲他们提过还是在哪本书上翻到过,北方房屋的西南角是放置卧席、祭祀最佳的位置。再根据他们进项府时大门的位置,还真就让他摸到了祠堂。
谢琛行站在祠堂门前,心中感叹道,这哪里是什么往常的祠堂,就是一座小型的别院,就像,就像是当初在西南部地区见到过的外门修建类似某个寺庙……
漆红的大门从外面落着锁,怪不得,没人想到这里。
这门锁用的仍是传统方式,两只门上各有一个上了金色油漆的圆形锁扣,一条铁链不紧不松的穿过两只锁扣两圈,最后在中央落了个巨大的铜锁。
表面看并没有什么异样,可仔细看,若是推开两门至铁链紧绷,中间的缝隙不大不小,可钻进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也足够了。
谢琛行体型偏瘦,骨架也还没发育完全,只见他一侧身,低头一探,随即半个身子就进了那道门,然后再稍微用力一缩整个人就进来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院中有棵大银杏树,树上树下都被铺满了金黄,因偶有风起,仍有残叶飞殇,似群蝶携金裳悠扬……
谢琛行走入院中,停留在银杏树下,不禁抬头望。
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转身,正对上那双目光。
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对面是一座仿建成的小型香榭,而其中站着一个浓眉大眼的孩子,长相还是穿着都很精致,看起来比自己小一些,想必就是外面的人热火朝天寻找的“小少爷”了。
那孩子一动不动,目中含光,直直地望着谢琛行像是被施法定住了一样。
“你就是小少爷吧?”谢琛行问。
“你是谁啊?”小少爷随即目光抽离,开口反问。
“谢琛行。”
小少爷:谢、琛、行……
经过在脑海中一番搜索确认这个人这幅面孔他的确没有见过,于是便说:“我没有见过你。”
“今天是初次造访贵府,你的确没有见过我。”谢琛行回答。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小少爷满是质问的口吻。
谢琛行想了想,故自然的回答道:“刚好散步走到这里。”
小少爷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的不可置信:“这里闲杂人等免进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琛行用手指了指门口。
小少爷已心知肚明,毕竟自己也是用这种方式进来的,也说不上光明,于是就自行跳过这若再进行下去只会让自己也陷入尴尬的话题:“我来过很多次了,从来都没被人发现过。果然,他们都笨死了!”
谢琛行没有说话,只在心里默默想:是都笨死了,所有人在外面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这个一点都不乖的小少爷。
小少爷说完话扭头就往屋里去了,谢琛行也默默跟上。
正厅一排的那几间都是祭拜着的各神佛像,小少爷沿着这几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一进门就可以看到墙上订着的架子上摆满了一个个灵牌。
只见他走到一个灵牌前站立,谢琛行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这个灵牌上写着,“若潢爱妻虞芷馨之灵位”。
虞芷馨,就是跟自己母亲很要好的那位夫人。
据说她们的感情很要好,好到难舍难分有时候甚至都觉得自己家两个男人多余,好到但凡你闻我有不适当即漂洋过海来看你,好到给自己的孩子都许下了要继续一直好的约定,好到一个前脚因为难产走一个后紧跟随而去……
所以谢琛行也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足足看了有好一会,小少爷才缓缓开口:“你见过自己的母亲吗?”
谢琛行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应该是见过的,只是想不起来了。”
小少爷疑惑:“嗯?”
谢琛行转过来看着他:“当我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最先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只是因为我当时太小,记性不太好,所以现在想不起来了,你一定也是这样。”
小少爷有些意外,同时也有怀疑喃喃道:“我见过她……”
谢琛行点头,“嗯!我们都见过自己的母亲,因为见过,所以思念。”
小少爷恍然大悟:“对,我想她了,很想……”
谢琛行:“她们把这世间所有的美好都给了我们,甚至是生命。我们是承载着她们美好的寄托,我们最不应该辜负这一场,一定要好好生活,才算对得起她们。想是对的,而且我们要时常想,然后就来看她们并告诉她们我们有好好的。”
说完谢琛行自己也默默揉搓了几下自己手腕上的珠串玉坠,这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
小少爷感觉这些年的困惑一下就被解释通了,可是不知为什么突然很想哭。
“母亲……”
“想哭就哭出来吧。”谢琛行抚上了他的后背。
“才没有!”小少爷跑了出去。
少年早已习惯了穿着自己打造的盔甲,把自己封闭在里面,尖刀利刃都挡在外面,每每只听着“嘣嘣”的声响自我麻醉着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而今天这个叫谢琛行的人,他的一席话好像是什么特殊的利器,直穿透盔甲,强烈又温柔,每一下都稳准的打中了项胜羽的心。
项胜羽跑到院中的树下停下了,他转过头对谢琛行说:“今天的事情,你不准说出去!”
谢琛行只觉得小家伙奶凶奶凶,怪可爱的,他有些忍俊不禁,“好,我保证。”
项胜羽:“还有……”
谢琛行:“什么?”
“谢谢了。”
谢琛行微笑着,那句“没关系”还没有说出口就听项胜羽:“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作为谢礼我都会满足你。”
谢琛行:“不用……”
“我不想欠别人,项家能给得了你想要的,你大可以不用跟我客气。”
项胜羽说这话时语气极傲慢,将他那一副长期受众捧的娇惯少爷样子展露的淋漓尽致。
项胜羽从小就是被放到一个叫众星捧月的蜜罐中泡大的,对于人之情礼方面或许有所欠缺,又基于项承白的地位见到的来往项家的人脉交际群,逐渐给他形成了一种凡是来往必有意图的观念,尤其是涉及到了人情方面。
以至于他这副样子给谢琛行一种“我来这找到了你就是为了图你家钱财宝物”似的感觉,但又基于他年龄尚小瞬间将自己心中的又气又可笑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然后谢琛行作玩笑的口吻说着:“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
项胜羽不可一世:“都能给!”
谢琛行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那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项胜羽不说话就直勾勾看着他等他开口。
谢琛行假装想了下,还左右踱了两步,然后侧过身蹲下拾起落在香榭台阶上的一片金黄的树叶,对他说:“就把它给我吧!”
项胜羽费解:“一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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