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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3-10-05 10:30:37  作者:一天八杯水
  “隐瞒只会徒增龃龉。”邬引玉露牙咬住烟嘴,咬字模糊地说:“邬挽迎天天尽心尽力地维系五门关系,我要是搅浑了,他非得气昏不可。”
  “我还以为你们兄妹二人的关系有多差,原来你还是会考虑他。”鱼泽芝说。
  邬引玉摇头说:“那不行,邬挽迎好得很。”
  寻常人哪会这么夸人,尤其这还是明面上的亲兄妹。
  鱼泽芝侧目打量邬引玉神色,发觉对方所说似乎是发自真心。
  “况且,我就算不说,吕老也总会知道的。”邬引玉眯起眼,明明烟窝里连烟丝都没一点,却还要咬着,含含混混说:“在这点上,我没做亏心事,说了也无妨。”
  鱼泽芝没接话。
  邬引玉眼波流转地横过去一眼,声音拖得老长地问:“怎么,鱼老板担心我呀。”
  这一声“呀”真是又轻又快,像雏鸟掠水。
  鱼泽芝不咸不淡地哼笑,说:“随你怎么想。”
  也不知道是谁在给谁留钩子,都是抓着杆的,谁也不愿当鱼。
  吕冬青便赶进了屋,看见厨房里还真躺了一只鸡,那玩意已经发凉,但浑身还不算太僵,应当才死没多久。他大胆地翻看雄鸡身上羽毛,又检查它的头部,果然发现了血迹。
  他心里其实隐隐有气,毕竟这搜魂的法子很容易酿就大错,而邬引玉做这些前,可未曾和他这长辈提过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人说:“吕老,这鸡……”
  “刚才都检查仔细了吗。”吕冬青将目光别开,不再看案板上那只死鸡。
  刚才说话的人回答:“都看仔细了,没有找到三少爷的魂。”
  吕冬青定定望出厨房,寻思着整个邬家,也只余神堂并未查看了。没探寻完,他哽在喉咙的那口气便还悬着,索性说:“去看看邬家的神堂。”
  那边,邬引玉料想吕冬青定要执意搜完邬家的每一个角落,便先一步把门打开了。看着吕冬青带人回来,她恭恭敬敬说:“吕老请。”
  吕冬青微微颔首,深吸一口气后,才迈进邬家神堂。
  和吕家不同,这邬家的神堂空得离奇,就连供奉之物也略显寒碜了些,幸好香是燃着的,灵案擦得也算干净,才不显怠慢。
  吕冬青把罗盘和桃木剑交给身侧的人,在香案上取了三支香,就着烛火点燃,然后小心将香插进了炉里。
  他一眼就在灵案上的诸多牌位里找到了旧友的名字,心情委实复杂,随着邬苍柏的离去,那点不畅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偶尔听到或是看见这个名字,还会泛起不舍和想念。
  上了香,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吕冬青这才接过罗盘和木剑,在房子的四角处俱洒上符水和糯米,盘腿往地上一坐,开始寻魂。
  邬引玉没有进屋,只是环着手臂站在外面看,时不时咬一下那绿玛瑙烟嘴,好过过牙瘾。
  那暗沉沉的绿色倒是衬她,显得她那张脸白得不像活人。
  没想到鱼泽芝也不进去,也光是站在外面,但她和邬引玉不同,邬引玉看得漫不经心,她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专注得好像她才是屋中的寻魂者。
  一番搜寻下来,吕冬青依旧一无所获,被身侧的人扶着站起身,喉咙里压着一缕希冀的那口气荡然无存,他摇摇欲坠,手脚颤抖不已。
  扶乩的警示怎会出错,那上了吕倍诚身的东西怕是厉害得很,都让他双眼流血了,怎还会做出不准确的警示?
  吕冬青近乎无望,心觉他的两个孙子可能真的回不来了。他赤红浑浊的双眼终于泛起水色,活了八十来岁,头一回如此无力。
  他转身走出神堂,进去时自己杵着拐杖,出来时边上要是无人搀扶,兴许连一步也迈不动。
  邬引玉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但在看见老人落泪时,心下不免一惊。她沉默了一阵才说:“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吕冬青直视着邬引玉,破罐子破摔那般,竟用微微颤抖的语气质问:“引玉,一奇和三胜当真不在这里吗。”
  他还是怀着一丝渴盼的,到现在也不信吕一奇和吕三胜已去。
  “不在。”邬引玉只能这么说。
  一顿,她又添了一句:“我不明白扶乩的结果预示着什么,但他们的确不在这,至少,我至今还没找到。”
  吕冬青颔首,静默许久后竟微微躬身,哑声说:“今夜多有打扰。”
  邬引玉把吕家人送到门外,又目送他们离开,转身看鱼泽芝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打趣问:“鱼老板是打算在这过夜么。”
  鱼泽芝解释:“我的车在吕家。”
  邬引玉想起来,鱼泽芝的确是坐着她的车从吕家过来的,这么一来,鱼泽芝是不是又得借她的车回去了。
  她双眼一眯,放肆地打量起眼前的人,说:“鱼老板故意的么,想我送您回去啊?”
  “劳烦。”说这话的竟成了鱼泽芝。
  邬引玉才明白,为什么鱼泽芝那么热衷于听别人的诉求,原来这声“劳烦”还怪动听的。她心情好了些许,大方道:“行,这一来一往的,我可就真不差您人情了。”
  现在天色还不算太晚,邬引玉不至于疲劳驾驶,被那钟声和预言一搅和,她心乱如丝,也正想出去兜兜风。
  上了车,邬引玉侧目看鱼泽芝没系上安全带,便说:“鱼老板,安全带。”
  鱼泽芝不急不忙地系上,忽然问:“为什么不去两际海问问判官呢。”
  邬引玉一脚油门差点踩偏,听得嗤地笑出声,扭过头促狭道:“鱼老板当两际海是家呢,想回就能回?”
  鱼泽芝没说话。
  邬引玉开车拐出车库,心情颇好地解释:“看来鱼老板真的没下过地,不了解其中玄妙。我们这当活无常的,也得有鬼牒,领了判官的指示,才能下得了两际海,贸然闯入,那是要记大过的。”
  “记大过?”鱼泽芝问:“那会如何。”
  这倒是问到邬引玉了,自从记事起,她从老一辈的口中听到过许多关于“活无常”的规矩,但不守规矩会遭到怎样的惩罚,便不得而知了。
  毕竟这阴阳事,没人敢不服从,出了差池,便是事关自己性命的。
  邬引玉答不出,便信口胡诌:“怕是会寿命大减,还会被当成孤魂野鬼困在枉死城。”
  枉死城是不同于两际海的另外一个地面,专囚枉死之鬼,听闻那地方阴森得很,之所以是听闻,那是因为没有活人见识过,仅靠口口相传。
  “那确实可怕。”鱼泽芝不咸不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惧意。
  不过,下两际海问判官,倒也是找吕一奇和封庆双等人的好法子,毕竟冥簿上写了他们的寿命,若不是寿命已至,吕冬青便还有一线生机。
  邬引玉思索了许久,说:“下一次承鬼牒,得至月中,到那时大可试上一试。”
  她稍作停顿,饶有兴味朝鱼泽芝看去,车速开得慢,这么飞快投去一眼也不至于酿成大错,“到时候,鱼老板也会下地么,您知道怎么接鬼牒,怎么下两际海么?”
  这话其实有点开玩笑的意味,鱼泽芝懂的不少,既然有胆量回叡城接任家主,便不至于什么都不知道。
  没想到鱼泽芝却神色不变地说:“劳烦邬小姐指教。”
  “你真是……”邬引玉一愣,有点难以置信:“真不会么。”
  “我此前鲜少接触这些。”鱼泽芝那语气正经到不像在玩闹。
  邬引玉一走神,不小心走岔了路口,等开出了百米外,她才无辜扭头,慢声说:“鱼老板,这可不能怪我,都怪您撕纸人的手法太娴熟,不像是接触少了的,我刚一琢磨这事,车就开过了。”
  “会折纸的未必会刺绣。”鱼泽芝望向窗外,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辩驳。
  邬引玉干脆往另一个方向开,这方向眼熟,不久前她们才从这边过来。
  “邬小姐要把我载去哪。”鱼泽芝看着路问。
  邬引玉下巴一努,示意副驾的人去看路标,回答:“去吕家,好让您能把自己的车开回去。车还是别放在那过夜了,吃了香的东西也许还躲在那边,不安全。”
  鱼泽芝神色冷淡,闷闷地哼笑了一声,显得极其内敛自持,“多谢邬小姐关心。”
  “月中若是要下地,我倒是能捎您一程,您跟着一块儿就好了。”邬引玉懒散开口,语调轻飘飘的,就好似在予以馈赠。
  鱼泽芝道:“却之不恭。”
  或许因为鱼泽芝同意得太过干脆,邬引玉觉得,鱼泽芝不会下地这事儿,大概也是装的。
  后来车还真开到了吕家,只是吕宅里静悄悄的,那一行人大概是往市一医院去了。
  鱼泽芝开上了自己的车,邬引玉则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十数分钟后抵至邬挽迎的公司楼下。
  邬挽迎办公室里亮着灯,人显然还在办公。
  邬引玉不急不忙地下了车,靠在车上抽起烟,直到用掉第四根火柴,顶层的灯才灭。
  她眯起眼仰头往楼上看,对着半空呼出了一口白气。
  初春的雨总是润而无声,绵如柳絮,所幸不至于一下就打湿烟窝。
  邬引玉不喜欢雨,自幼就不喜欢,别家小孩儿下雨时硬要穿着雨靴出去蹦,唯她一动不动,甚至还关紧窗,连一点雨声也不乐意听见。
  烦,光是听见那淅淅沥沥的声音,她就心烦气躁。
  确切来说,是不喜水,但她又不愿意身上沾有怪味,否则连澡都不大乐意洗。
  矛盾得很,连她自己都觉得古怪。
  邬引玉顶着周身不适,抽完最后一口烟便窝进车里,灯光中花针般的雨水密匝匝落下。
  过了一阵,公司里终于出来人,是邬挽迎。
  邬挽迎微眯眼迎着车灯走出,顶起眼镜辨认起车牌号,在认出这是邬引玉的车时,还愣了一瞬。
  邬引玉降下车窗,说道:“上车。”
  邬挽迎迎着雨打开车门,坐进去才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 只是顺路过来,我刚载着鱼老板去了一趟吕家,她的车落在那了。”邬引玉朝后排看去,直勾勾看着邬挽迎,等对方发话。
  把车落在吕家这个说法,其实不大能叫人信服,听起来更像是故意的。
  但邬挽迎没有问,他只是说:“你最近和鱼老板走得挺近。”
  “嗯。”邬引玉不反驳,甚至还乐滋滋地颔首,“鱼老板人聪明,说话好听,模样又好看,谁看不喜欢。”
  邬挽迎也不是那么想和邬引玉探讨“鱼老板”,他是有听到一些事,所以在短暂沉默后,问道:“听说家里来了客人。”
  “是吕老。”邬引玉不想跟他绕,“不久前刚走。”
  “和扶乩有关吧,那句警示我听说了。”邬挽迎沉住气道。
  “你怎么想?”邬引玉开门见山地问。
  邬挽迎许久没有开口。
  邬引玉倒不觉得拘谨,耸了一下肩,攀住方向盘说:“我知道,最近在我身边发生了许久奇怪的事,但这些事我也不清楚,谁都不能平白无故地冤枉我。”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邬挽迎目光一敛,眼底透出疲惫,“我只是有些担心。”
  “你去翡园了吗。”邬引玉问。
  “没有。”邬挽迎一顿,“怎么了。”
  “下月中下地的时候,让妈回老宅一趟吧。”邬引玉说。
  邬挽迎闭起眼,淡声拒绝:“不行。”
  邬引玉只是微微抬眉,索性改口:“我知道妈不愿看见我,既然如此,那就让二伯那边的人过来。这月中五门入两际海,邬家也得来个年长一些的人才行,因为吕老如今对我颇不信任。”
  “这和下地有什么关系,虽说五门是要一起下去,但承了鬼牒后,不是各干各的么。”邬挽迎皱眉。
  “因为我想借判官之力。”邬引玉幽慢开口。
  作者有话说:
  =3=
 
 
第31章 
  哪个活无常有胆子借判官之力?怕是有命借, 没命使。
  邬挽迎紧闭的双眼倏然一睁,凛冽目光扫向邬引玉,“你……不怕死?”
  “怕,但你别担心, 我不拿性命开玩笑。”邬引玉开车回到邬家, 临下车前, 又说:“再跟你说个事儿。”
  “什么?”邬挽迎问。
  “我过段时间就走,你如果不能下地的话, 趁早让二叔回来。”邬引玉低垂着眼,抬手把散落在肩的头发一拨, 将簪子拿在手上。
  “为什么?”邬挽迎其实早有预感, 但他从未想过, 事情会来得如此突然。
  “这事三言两语说不完。”邬引玉关掉大灯,歪歪斜斜倚着靠背, “但我想过不了多久, 妈就会找上你。”
  邬挽迎揉按眉心,面上乏意更甚, 哑声问:“你打算去哪里。”
  “还没计划好。”
  当天夜里,邬引玉又梦见了那座白玉京。
  她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梦到的还是莲纹玉佩摔碎那刻。
  哗的一声,殷红玉屑像染血星光,迸溅着开出花。
  梦里她并非浑浑噩噩,神志好似从未如此清醒, 她笃定这枚玉就是世上绝无仅有,但随它一碎, 原该严防死守的心竟好似被撕成两半。
  心该是痛的, 偏偏她嘴边噙笑, 轻松到好像能抛却一切,博了个清闲自在。
  “你要问我的罪?”她促狭一笑。
  “是你的,你理应受着。”那人的声音仍是如隔千里,虽然不清不楚,却听得出和鱼泽芝一模一样。
  “莲升,你被蒙骗了。”
  “你杀诸佛是不是真?”莲升问。
  她竟不辩白,只是哼笑一声,还勾起手指头,似是有事要议,“在你责问我前,我想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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