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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命(GL百合)——一天八杯水

时间:2023-10-05 10:30:37  作者:一天八杯水
  “邬嫌还得来,自然要留着。”莲升朝石像走近,抬手覆上其中一只鬼的发顶,问:“你说,将你们束缚在此地的人是叫无嫌么。”
  那只鬼露出苦笑:“你怎会觉得我知道,我不知道啊,我盯着这石像已有二十年,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莲升又问:“她将你们缚在此地,为何还要来渡你们,还每年只渡三人?”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每年能走三人,大伙都排着呢!”那鬼抽噎不停。
  所问俱得不到解答,莲升索性往对方发顶拍去,那鬼僵住般,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遮了整个洞穴的莲纹弧光还未散开,使得此地敞亮光明,连阴气好像也暖和了几分。
  莲升转身说:“走吧,出去了。”
  引玉却朝石像耳边指去,说:“你看那。”
  可当她再望向那处,石像耳后露出的斑驳痕迹已消失不见,好像被填补起来了。
  她顿住,伸出的手指往掌心一蜷,皱眉说:“没事了。”
  莲升倒是投去了一眼,没看出蹊跷,继续往外走,说:“我会清去这些魂灵的记忆,让他们什么也不记得,否则邬嫌一来,定会瞒不住。”
  “好手段。”引玉跟过去。
  被吓尿裤/裆的男子紧紧跟在后边,生怕稍稍慢上一步,就会被留在此处,一边压着嗓喊:“仙姑们等等我,您两位可一定要把我带出去啊!”
  “真是聒噪。”耳报神老神在在。
  穿过粗糙地道,又撞见那群被定在原地的僵。
  一众僵在闻到活人气息后,眼珠齐齐转动,口中涎液流得遍地都是。
  莲升径直从它们中间穿过,回头朝引玉伸出手。
  引玉盯着那只好看得出奇的手,嘴上明明还戏谑着,手却撘了过去,说:“担心我怕到走不动路?是挺怕的。”
  莲升淡笑,不咸不淡道:“这里阴气盛,怕冷着你。”
  真怕鬼的男子低声抽泣着,步子僵硬到快跟这些僵尸一个样了。
  出了洞窟又见厉坛,入目又是炙红的火。
  周遭烟炎张天,男子刚上来便呛得不行,眯起眼四处打量,惶恐道:“就是这地方,我被他们裹着丢进去时,脚还被烫着了,浑身又热得狂出汗,我一寻思,他们定是把我带到厉坛了!”
  他被熏得眼泪直流,目光定定落在那株桃树上,诧异道:“可是……这里怎么长了棵树!”
  引玉出奇地喜欢这些生机盎然的玩意儿,之前住在闹市中,也正是因为闹市人来人往,她喜欢那里的朝气蓬勃。
  她靠近桃树,憋不住又捏上桃树叶子,那叶子又游鱼般绕开她的手。
  她不由笑了,屈起食指弹它一下,抬头看着树梢说:“桃树倒是有镇邪之用,不过,区区一株桃树,怎么镇得住底下那么多邪祟。”
  “或许只是不想让它们出来。”莲升说。
  倒不是没有可能,只是……
  引玉皱眉,“可桃树的灵精总有一天会被耗尽。”
  “不错。”莲升看引玉与那叶子玩闹得欢,也伸手把弄,说:“它看似生机盎然,灵精其实临近枯竭,否则也不会有僵出逃。”
  “耗尽后如何是好,再换一株过来么。”引玉左右端详,心里生出一丝恻隐之情。
  这株桃树,许还什么都不清楚,就要萎了。
  边上的男人本就怕,如今又听得云里雾里,一句话也接不上。
  “那就不知道了。”莲升松开手里桃叶,转身说:“先离开这里,别叫人看见。”
  男子喜上眉梢:“对对,先离开!”
  引玉抱着木人穿出大火,说:“您还怕被人看见?不是动动手就能让他们忘记么。”
  “是凡人的话,不宜干涉太多。”莲升语气冷淡。
  跟在后面的男人怕惨了,目光又一阵闪烁摇摆,哆嗦问:“二位……不是人啊?”
  引玉笑得意味深长,“是啊,出了这厉坛,我就把你吃了。”
  也不知男子是不是信了,差点当场跪下。
  每往前一步,身后烈火便拢上一寸。待那男子后脚跟离开厉坛,被劈开的火墙已全部合上。
  那火拢得很快,男子哎哟一声,又被烫了脚,可他哪敢喊痛,只能闷声受着。
  离开厉坛,引玉自然是要跟莲升回客栈的,可她们走一步,那被救出来的男子便跟一步。
  她睨过去说:“上赶着被吃?”
  男子连连摇头,小心翼翼说:“我不是说了要给两位做牛马么,不跟着走,如何做牛做马。”
  “那我也说了,不必你做。”引玉好声好气。
  男子苦着一张脸,既着急又害怕,“两位仙姑能不能带上我,我、我回不了原来那地方了,要是再碰上康家的人,他们非得再把我扔进去不可!”
  引玉可没那么菩萨心肠,懒声说:“再跟就真要烦了。”
  莲升只字不言。
  男人此前没跪,这会儿当场跪下,双膝沉甸甸往大雪上一砸,苦苦哀求:“求求二位仙姑带我走吧,我不想死啊,您二位菩萨心肠,再捎我一程如何?”
  这人当真贪心,引玉腹诽一句,朝真正菩萨心肠的那位看去。
  “我们还不会离开晦雪天。”莲升撑开纸伞。
  伞骨和纸面看起来弱不禁风,可不论狂风如何造作,那伞还是固若铜铸。
  男子眼泪狂飙,磕磕巴巴说:“那我、我还是想跟着二位,我……”
  “你叫什么名字。”莲升忽然问。
  男子一喜,连忙道:“回仙姑,钟雨田!”
  没想到莲升下一句竟是:“你命不该绝,时日还多,自求多福即可。”
  引玉笑出声,这的确是“鱼泽芝”会说的话。她偎着莲升,那狐假虎威的势头十足,眼一弯就说:“别上赶着寻死了。”
  虽然“时日还多”这种话算不上好听,但钟雨田哪愿意提早赴死,当即爬起身一个拱手,踉踉跄跄地跑远了。
  从厉坛出来,寒意又往身上拱,引玉抬手往掌心哈气,冷得骨头疼,说:“回去了,好冷。”
  莲升冷眉冷眼地吐出三个字:“立刻回。”
  引玉温温吞吞地调侃:“待我这么好,我要是投了情,您什么时候能合我的意?”
  莲升定定看她,半晌很轻地哼笑了一声,面上好似冰消雪融,说:“怕你吃不消。”
  这话暗味十足,引玉心尖痒,可回想起梦里种种,又不是万分难耐了。
  她握上伞柄,乖慵回望:“情这一字么,就像幽谷看风月,有花香,也有荆棘,苦不苦的,也得试过才知道。”
  可她不流连,看似含情脉脉是她,全身而退也是她。她就是瘠人肥己的庄家,只管自己如意,不管别人死活,收杆一般,转而努起下巴,说:“走么,鱼老板。”
  作者有话说:
  =3=
 
 
第56章 
  明知“鱼泽芝”不过是三千世界里一个不足为道的壳, 引玉还是锲而不舍地喊‘鱼老板’,莲升不得不认为,对方是有意为之。
  不喊“莲升”是为何,自然是她还抵不过小荒渚里的“鱼泽芝”。
  可她又能如何?不过是把伞遮到引玉头上, 迎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 抬手往自己脸上一碰, 说:“你这里,有灰。”
  引玉抬起手背抹灰, 不大在意,极粗略地擦了过去。
  莲升握伞的五指渐紧, 骨节吃力而泛白, 有着和她本身毫无出入的凛冽。
  她想, 她并非百发百中的钓叟,不过是水上萍、池中客, 引玉看似在缘木求鱼, 实则才是最得心应手的。
  厉坛边上寂寥空旷,如果有人出现, 一眼就看得见。
  此处阴气大肆浮动,晦雪天里只要有点道行的,一定能觉察得到。未几,远处有人气势汹汹走来,面容和身形极其熟悉,就是此前在客栈里出言劝阻的男修。
  于晦雪天而言, 这厉坛可算不上好地方,百姓怕是被生拉硬拖也不愿靠近, 会过来这边的, 除了康家人, 就只有那些艺高人胆大的修士了。
  男子提着剑冷眼走近,身上一袭单薄的长衫兜满风,硬是让他身量看起来健壮无比。然而他眼下还满是乌青,明摆着体弱亏虚,神色又凶悍,不像仙人降世,反倒像是吃人的恶鬼。
  引玉望了过去,当这对兄妹当真和康家有仇,妹妹不让康家找替,做兄长的,还紧盯着这处厉坛。
  “是他。”引玉抬眉,如今没有烟杆可拿,手闲着慌,只能往木人身上拍。
  耳报神忍不住开口:“拍我作甚,把老人家我当小孩儿哄?”
  引玉无暇与这木人争辩,轻“嘘”了一声。
  莲升淡淡瞥去,作势要走。
  可没等她们走开,那人已径直走来,拦在她们身前神色不悦地说:“此地危险,你们过来作甚,速速离去!”
  “那你怎么过来了,过来驱邪?”引玉好整以暇地问。
  “我觉察此地阴气波动不同寻常,才过来一探究竟。”男子负手而立,紧盯坛上大火。
  引玉将他上下打量,只觉得这人像个病痨鬼一样,也不知哪来的底气让别人走,说:“我们来此,也是为了一探究竟。”
  男子寒凛凛的目光猛地投了过去,冷声:“多少人在这里丢了性命,此处毛僵厉鬼频频现身,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莲升撑着单薄纸伞,身侧狂风大作,鹅毛大雪簇簇而落,她却安站不动,带着些许困惑地“哦”了一声,说:“你敢来,想必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看来对此地颇为了解。”
  男子皱眉不语。
  引玉接着那话茬问:“听掌柜说,你来晦雪天住了半年之久,想必不单单是为了驱邪,和康家有仇?”
  男子依旧不答,眼里涌动的焰火却暴露了他的思绪。
  “你强忍不适,也要留在此地,看来是有大仇未报。”引玉侧身,嘴边噙笑,“深入虎穴,必定硕果累累,那你一定知道,此坛与康家关系匪浅。”
  光是听到前半句,男子已如撞鬼一般。他双眼微瞪,猛地侧过身,冷漠道:“这晦雪天里谁不恨康家,谁不知康家守坛多年,借此厉坛犯下许多大恶。”
  合拢的大火烧得噼啪作响,任狂风如何猖獗,也吹它不灭。
  火中,忽然传出啾啾声。
  这声音一出,男子猛将长剑抖出裹满白布的鞘,扬声:“要出来了,走!”
  “僵?”引玉诧异,她蓦地看向莲升,明明那些僵都被定在底下了,怎么还有漏网之鱼?
  莲升也没思索明白,定定望向火中。
  观火势熊熊,那僵要是能出来,定也要变成焦炭一根。
  偏偏那僵就只叫了一声,此后便不吭不响。
  男子提剑指着烈火,头也不扭地说:“你们走。”那架势,明摆着是要和厉坛上的僵殊死搏斗。
  “你叫何名。”莲升依旧平静。
  男子是修仙之人,自然谨慎,姓氏名字和生辰八字若是泄露出去,怕是会白白遭殃。
  可莲升姿态傲然,状若轻云出岫,明明不长僧面,也不露佛心,却好像禅心不染。
  “说。”莲升淡声。
  “谢聆。”男子口中挤出两字。
  莲升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目中露出片刻迟疑,淡淡说:“倒是九转功成的命。”
  正如九转金丹,历尽千辛万苦方能出炉,一出世便能动天惊地,比凤毛麟角还要可贵。
  引玉一时琢磨不透,怎样的命数才称得上“九转功成”,神色一敛,只对谢聆说:“你自个当心些。”
  回去那一路,本以为碰不上人了,没想到在半路上撞见了一位穿寿衣的老叟,正蹲在桥边吃纸钱。
  那人背着身,身上笼了几处灰烟,魂上是有役钉的。
  晦雪天四处都是鬼,引玉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祟,却发现这“人”身上没有阴气,似只是魂灵出窍。
  也不知是谁的魂被铃铎声勾了出来,真当自己成了鬼,在路上捡纸钱吃。
  这晦雪天四处都挂有铃铎,铃铎一响,便有人被勾得魂离躯壳,故而此地有鬼不稀奇,活人魂随处可见也不稀奇。
  引玉只觉得心闷,晦雪天本不该是这样,事情的根源该追溯到何时,是无嫌入小悟墟时,还是在无嫌还是“邬嫌”的时候?
  耳报神稚声斥责:“丧尽天良啊邬嫌,看看这晦雪天,可还有一点像活人住的地方么!”
  从那游魂身后路过,引玉多看了一眼,发觉那魂身侧竟挂了个如意算盘。
  怪的是,那老叟好像有意跟着她们,她们走一步,老叟便挪上一步,边挪边往嘴里塞纸钱,丝毫不耽误。
  引玉拉住莲升的手,蓦然扭头,才发现那张脸何其熟悉,不就是客栈掌柜么!
  两人长相一模一样,但神色不尽相同,一个是鬼祟古怪,一个哀色尽显。
  柯广原扑向引玉的腿,可他哪里扑得着!硬是从引玉身上穿了过去。他愣了一阵,老脸上眼泪纵横,这要真是活人,非得结成满脸霜不可。
  引玉顿住脚步,心觉诧异,明明她不久前才见过掌柜,出来不到两个时辰,这人怎么说出魂就出魂。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莲升,心里萌生出一个古怪念头,但尚不能确定。
  莲升撑伞,看向脚边那“人”,淡声:“看来晦雪天处处俱藏诡秘,那客栈老板也有古怪。”
  她眼里不见怜悯之色,弯腰往柯广原天灵盖上一拍,眉头随即蹙得更紧,说:“无嫌建厉坛,还放铃铎引出生魂,生魂所饲鬼祟,非凶即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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