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知道,作为一个专业的剧情执行员 必须要尽职尽责,不能畏惧疼痛险难,但是以前执行任务遇到这种情况,一是疼痛体感会降低到百分之十,二是有曼陀罗花种子可以暂时麻痹体感,让他面对任何疼痛时都能无所畏惧。
但现在……江淮无奈,只能把脑袋重重地又磕了两下,暗暗下定决定,等回去之后不仅要向主控中心严重抗议,还要准备几十份道具来预防以后再出现这样的状况。
这时石阶上玄关外传来一阵沉重的闷响,紧接着一缕阳光倾洒在灰黑泥烂的地砖上,一个人影站在那里,玄黑的衣袍,嵌玉的发冠像渡上一层刺目的金箔。
郝子禹一步一步走下来,光打在他的背上,而他的五官却隐匿在阴影之中,让江淮看得有些晃眼。
直到走近,江淮才终于适应了光线。
“子禹……”
迫于中控中心监控的压力,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所以已经做好了准备,继续扮演着此前那个凄惨可怜的角色。
郝子禹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那双眼睛阴郁,复杂的情绪在眼底暗流。
“江淮,我来此处,就是想问你一件事。”他开口缓缓地说道。
江淮艰难地扬起脸,白皙纤弱的脖颈将下颌线绷得分明,微微颤抖,却优雅得像一只天鹅。
“事到如今,我不强求你会信我。”
郝子禹的眼神微动,缓缓蹲下了身,将他那脆弱易碎的下颚捏在指尖,问:“是不是你做的?”
江淮眼中一抹诧异转瞬而逝,他知道郝子禹这一问,问的已然不仅仅是今日之事,还有从前种种。
看来李心那边,已经出色走完了他这个阶段的剧情线,作用发挥得也如意料般的好。
于是江淮虚弱地勾起嘴角,苍白一笑。
“是。”
那声音虚浮但颇有力度,仿佛看透生死,只愿舍命成全那般无奈。
下颚上的力度从紧变松,也代表着郝子禹的心情从紧张到释然。
紧张江淮会否认,释然自己幸好没有铸成大错。
江淮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摊死水,他紧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郝子禹,你我至此,再无转圜的余地。”
郝子禹却没能看透他眼神中那抹‘心死’,只是动作一僵,带着复杂情绪的眼眸逐渐平稳,江淮的话如同疏解了他多年的心结,他不敢细想,也没有理由再多想了。
一把刀,就这样放在了江淮的面前。
“既然如此我也不算是冤枉了你,你的灵脉今后就由小渝继承,我答应你,一定会助他让凤鸣山庄重塑当年盛势。”
第22章 告白
李心自从走出凤栖阁就被郝子禹下令阻拦,当他咬牙将剑锋对准昔日同门之时,郝子禹已然到了狱中,等他突破重围赶到地牢,江淮却早已无声无气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郝子禹手里拿着一枚精巧的方盒,通体雪白晶莹,那是他早就准备好,用来承装江淮灵脉的千年寒玉。
“江…江淮!”
郝子禹眸光暗淡,那寒玉中却隐隐散发流溢着微弱的猩红之光,那是江淮已经被剥离出来的灵脉。
李心顿时满目狰狞,双眼爆红地提起剑就朝郝子禹刺去。
郝子禹快速收起寒玉放入袖中,迎着剑锋虽然险险躲过了这一剑,但玄青的衣袍却被划出一个破损的口子。
“为什么!为什么!”李心心如刀割,悲愤怒吼,重复着,“明明就不是他做的!明明就不是他……”
郝子禹从未见过李心如此癫狂,一时怔在原地,拳头也被他握得发抖。
“你……喜欢他?”
“是又如何!?”李心也不再克制,毫不顾忌在场弟子眼中惊讶的眼神,他恨恨道,“我是不配,因为我曾不明事由地羞辱过他,但是你,你更不配!”
“你愚蠢可怜,执迷不悟,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刚刚失去了什么!郝子禹,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李心扔下剑,将已经疼到失去意识的江淮抱起。
而郝子禹怔忪地站在原地,李心的这句话就如同那把被他扔下的剑一样,掷地有声地撞在了他的心口,让他有些仓皇失措。
“你要的你已经拿到了,我现在就要带他走,你要是敢追上来,我一定会杀了你。”
说罢便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弟子正要来拦,郝子禹失神地抬了抬手。
“让他们走。”
李心就这样抱着江淮从阴暗的地牢中回到了地面,径直朝山下御剑而去。
等到江淮再次睁开眼睛,头顶映入眼帘的早已不是剑宗住所里那一片青砖绿瓦的屋顶。
鼻尖传来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是木板草屋独有的气味,还混杂着一些草药煎熬后的苦香。
他刚动了动手指,从手腕处便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紧随而后的,是0920略带兴奋的声音。
【江淮恭喜你,挖灵脉这段剧情,你的完成度很高。】
【啊是吗…】
江淮回想了一下,却只记得那个时候,他抠着血淋淋的肉,是真的活生生的把筋脉从肉里抽了出来,还冒着热呼呼的血气,他当时疼得甚至想当场去死。
【虽然过程产生了一定数值的偏差,但是评分应该能拉回来。】
【先别管评分了,说一下现在的剧情进展。】
为了避免加重伤势,江淮撑着一只手,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剧情进度为结局前百分之三十。】
江淮烦躁地皱起了眉,怎么还有这么多?
看来接下来还有一大段要跟李心独处生活的剧情要走。
没有人能知道江淮此时有多期盼着故事到这里就结局,他想赶紧结束这个时空离谱的任务回到主空间去。
但提到李心,李心也刚好在这个时候端着药从木屋的外面走了进来。
看见江淮醒了,还自己爬起来靠坐在床头,他的眼里又惊诧又欣喜。
“江淮你醒了!?你好点了吗?”他双手捧着碗快步走到对方面前,因为动作太多,还洒出了不少汤药。
生刨灵脉对江淮身体的创伤非常大,即便他昏迷这几天有李心小心谨慎地床前床后照顾着,但也没有办法为他分担去一半的痛苦。
江淮形如削骨,面如灰木,失去灵脉后,虽然昏睡,但他的气血已经开始一点点抽离,这样的虚亏血衰仅仅只是看到他脸上所消减的肉,就一眼能明白。
江淮张了张嘴,感受到声带也有些嘶哑,便压低了些音调问:“我们……这是在哪儿?”
“这是我曾经下山救助过的一个村子,虽然偏远了些,但是清静,你现在需要养伤,所以我就把你带来了。”李心怕他会觉得自己图谋不轨,于是连忙解释说道。
江淮闻言只是神色暗默地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别的。
“你……感觉还好吗?”
江淮平静地看向窗外,秋风十里,稻田海浪,美不胜收。
“目前还死不了吧。”
李心顿时难掩心酸,把那碗药小心地端到他面前,皱眉苦劝道:“江淮,把药喝了吧,他能治你手上的伤。”
江淮垂目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药汤,伸手接了过来,“这药能治我的伤,却治不了我因血枯而急剧恶化的身体。”他顿了顿。
“李心,我还能再活半个月。”再抬起眼时,用那双因急速枯瘦而凹陷下去的眼中净是释然,自嘲一笑。
江淮的话字字锥心,李心再也稳不住了,他不顾礼数地握着他的双肩,在江淮微惑的眼神中,颤抖地将他搂在怀里。
“李心……?”
“江淮,你听我说。”李心把脸埋进他雪白的脖颈里,声音沉闷似带哭腔,“我知道你的不甘和无奈,即便你说你只能活半个月,我也想好好照顾你,若你不嫌弃,从今天开始郝子禹给不了你的,我给你,你想做的事情,我就算拼了命也要帮你完成,我不求你接受我的心意,但是恳请你…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
“李心你……”江淮原本想推开他,但听到此话眼中如数错愕,脖间温热的湿润感也让他的手僵在空中,上下不是,“可我是被离厌玷污过的人,你身为宗门修道之人怎么能…!”
“我已经离开剑宗。”
江淮脸色大变,“万万不可!你资质出众,天资颇高,如此修行百年之后必将位列仙班,你何必为了我一己之身坏了大德行,从此断了道心啊!”
李心缓缓抬起脸,坚毅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叹笑道:“在这世间,天资高低,德行好坏难说得很啊,郝子禹虽昏庸自负,但也是剑宗中高天资、大德行的少宗主,一朝为恶人蒙蔽,眼看功德尽散。我虽已退出剑宗,但不会停止修行,游走山水间何处不能为民除害,积累功德?枉我修道数十年,如今才参透这一点。”
江淮望着他眼角的泪痕,久久无言。
李心怕他多思有碍养病,于是生硬地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你放心,若你不愿我必不会勉强你,我也不会像离厌那般折辱你,若是能在这半个月找到为你续命的办法我一定全力去做,但若我找不到……”话此,他痛色地闭了闭眼,“也让我照顾你到最后一日吧。”
这话饱含深情又暗藏无奈,即便是江淮听后心绪也久久难以平复,若是再拒绝,只怕会彻底伤了他的心。
索性他也只剩下这半个月可以活了,李心是唯一,仅有的,严格按照剧情规划走的角色,在结局的选择上,江淮更加认定了这一点。
“我……饿了。”江淮别过脸,算是默许。
这让李心又惊又喜,双眼泛光,连忙松开他将他扶回床上,小心地掖了被子,笑道:“那我去给你做些吃的,你吃些东西再喝药,会好一些!”
江淮应了一声,然后撅着脖子眼看着他走出去带上了门,才松了一口气。
“我还真是不擅长应付这么深情的场面。”
此后,江淮就在李心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在这个村庄里住了下来,等到他伤口结疤后,李心便整日外出,走遍江湖中各个名门宗派寻找得以为江淮续命的办法。
又是一天无功而返,李心踏着西落的余晖回到了村庄,木屋前江淮站立在一株枫树下,夕阳映照着他那松形鹤骨的身影,让李心顿感沉痛。
“你回来了。”江淮注意到了他,转过身露出笑颜。
李心心头一动,再多的忧愁也随风飘散,他解下外衫走上前,披在江淮的肩头,关切道:“晚上风大,你怎么站在这里?”
江淮的笑容一凝,看着枝头橙黄的枫叶,一时陷入深思。
“你在想他,对不对?”李心皱着眉,随他的视线看去,语气中并没有过多的不满,因为他知道,江淮爱了郝子禹半生,即便在身死之前也不容易轻易地放下。
“也不知我们走后,剑宗内如何了,江渝……”
郝子禹暂且不提,但提到江渝这个罪魁祸首,李心却沉不住气地竖起了眉毛,冷嘲道:“他如今得偿所愿,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
江淮侧目见他愤慨,轻笑一声,殊不知他并非真的在担心江渝,而是在担心,怕千飞那兔崽子醒了后见此残局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心里在做打算罢了。
但是气氛都烘到这儿了,他也不得不顺势演下去。
“不必为我愤愤不平,我们三个人中,有两个人高兴,已经算是圆满了。”
“江淮,你为什么不恨他们?”
“我恨他们啊。”江淮平静地说道,“可我这将死之人,恨与不恨已然没有什么分别。”
“你若是想活下去,我可以再去剑宗帮你把灵脉取回来。”
经过多日的奔波,李心心里早已有了底。
江淮自出生起自负灵骨,那是人间罕有的奇迹,与其说灵骨生长在江淮体内,更确切的说江淮本身就是一种灵体,似仙似魄,灵脉就好比是他的仙髓。
虽然不知道江淮命前是哪号仙尊,此生又为何会在凡间历劫,但李心从心底里已然认命,凡人没有救神仙的法子,唯有替他找回那缕灵脉才能救他的性命。
江淮不动声色地望了他一眼,感受到他眼中那层坚定的意念,语气严肃道:“你已为我背弃剑宗,修行道行上已然生了变数,我怎会让你再冒险行这大亏功德之事,何况我命已定,我并不怨旁人半分,此事你不可再说。”
李心垂目,他明明早就知道江淮心怀大义,今日却陡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更加自愧不如。
“那你进屋,我去烧火。”
第23章 真相
剑宗内,事情正如江淮所预料的那般,千飞因药效转醒,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身前乌泱泱围着一群人,大夫扎针的扎针,弟子递药的递药,就连郝子禹都满眼惊喜地坐在床边搂着他不放。
“渝少爷醒了!”
“太好了!渝少爷终于醒了!”
所有人都在雀跃欢呼,只有千飞一脸懵逼地四处寻找着江淮的身影,他掀了掀被子突然发现自己手腕处多了一块紧绷到肉疼的纱布,再一起身只觉周身真气翻涌,好像深处埋着一池翻腾不尽的泉眼,充沛的灵气正绵延不绝地灌溉着他的全身以至五脏六腑。
他大惑不解,不好的预感像一根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的大脑。
“我怎么了?”
没有人注意到语气中微妙的变化,郝子禹激动地上前想要抱他,却被千飞警惕的眼神劝退。
他却以为对方可能只是因为刚刚苏醒,而凤栖阁中人又太多才会有这样的害羞之举,于是只捏了捏他的手,笑道:“小渝,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千飞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是因为被江淮强行喂下假死药,然后被他推进水中差点淹死。
“江淮在哪儿?”他有点气急败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找江淮问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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