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勇眉眼狠狠一压,身侧的手握成拳,不算太长的指甲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的陷进手掌里。
眼中隐匿的情绪掀起惊涛骇浪,透出病态的浓稠暗色。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只有这么一点,只要那么一点。
都要和他抢?
“累了。”贺段结实有力的手臂搭在齐勇的肩上,把比自己矮了小半个的齐勇当拐杖用,瞬间成了半瘫,“下次再收拾你。”
贺段刚刚就是无意识的动了一下嘴巴,还没抓住什么呢,就被黄三给打断了。
刚作.完死的齐勇喘着气,笑着调侃:“老大,你这是不行了啊。”
贺段眼皮半耷拉下来,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削弱了几分锐利,倒有点玩世不恭的意味。另一只手抬起来随意的挥一下,懒洋洋的,根本就没有用上力气。
但那似笑非笑,痞里痞气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好惹的。
黄三还是老实噤了声,装鹌鹑。狮子就是打盹了,也是狮子。看着就是再慵懒无害,下一秒也能一跃而起撕破你的喉咙。而且他贺老大更是各中奇葩,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手。
下一秒,说不定都能把他忍河里去。
贺段的手臂搭上来的瞬间,齐勇下意识就紧绷起来,松开了攥紧了的双手,快速的扶在了贺段的背上和小手臂上。往常习惯弯着的背脊都直了几分。
他和贺段身高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他怕贺段撑得不舒服。
手下的肌肤带着肉.体本身的柔软,但在长年累月的锻炼中,淬炼成了富有弹性的硬度。所碰之处,热度顺着相贴的部位钻进了皮肉之中,烫得齐勇手指不自觉的卷缩了一下。
“嗤。”贺段感受到了臂下身体的僵硬,“行了,别撑着了,你这小身板。”
贺段看似是压在了齐勇身上,但其实根本就没有泄力,只虚虚的在齐勇身上搭了个手臂罢了。
他还真没那么禽.兽,把所有重量都压在这么个瘦麻杆身上。等下压断了,他还得把人缠回来。
齐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脸上悄然爬上两朵红晕。
但是贺段拿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一手提起了地上的背篓,利索的往肩上一扛。劲瘦的小臂呼啦一挥,没有回头,潇洒的说道:“走了。”
黄三双脚一并,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恭送老大!”
齐勇来不及在说出口的话就此隐没,再也没机会让贺段听见。
齐勇难掩失落,小声的说给自己听:“我撑得起的。”
“喂!”
黄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齐勇面前,二人之间只有半步距离。
有点楞神的齐勇抬眼,瞳孔不自觉的紧缩了一下。
就算黄三不及贺段的身材,但也比齐勇高上不少,再怎么也比齐勇这个瘦弱的看着壮实。
背着光,轻而易举的把齐勇笼罩在自己形成的阴影中。
平常在贺段面前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的人,除了一模一样的五官,和平常没有半点相似。表情凶狠,阴恻恻的问道:“那天,你看见了?”
齐勇像是被吓着了,瑟缩了一下,耸着肩膀,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被吓得不行:“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黄三死死的盯着齐勇的脸,好像在判断对方有没有撒谎。
而齐勇只是在对方的逼迫中低着脑袋,沉默不语。无辜极了。
“哼。”
黄三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轻蔑的视线打了个转。
这样的人......
有什么好怕的。
不再过多纠结,黄三不甚在意,敷衍的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儿:“你最好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要是看见了么。”黄三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玩味儿十足:“也最好别惦记着拉别人下水。”
格外加重了“下水”二字。
齐勇猛的抬头,又极快的垂下头,怯懦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黄三没空和对方周旋,也懒得去探究这个懦夫口中的真假。
不管是真是假,这样一个人都不足以给他造成威胁。
他还要赶着去镇上一趟。
正事要紧。
*
贺段下意识绕了个路,家里的白糖好像快用完了。
村子里就能买到的东西,他才懒得从镇上背回来,还是就在这边去买就好了。
“贺段。”
贺段脚步一顿,心头涌上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吸了一口花蜜,就咂摸出那么丝丝的甜味儿,但就是顺着顺着,拐了个弯儿,钻进了心里去。
本来傍晚才能见的人,现在就见到了呢。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少年喊自己的名字。
转过身的时候,贺段脑子里都还在不停的想,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喊起来能那么好听呢?
贺段:“谢阳?你怎么在这?”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笑有多灿烂。全靠一张帅脸撑着,不然就是一脸的流氓痴汉样儿。
不过贺段脸上的笑没能维持多久。
少年的脸色不是很好。
眼底两个硕大的青黑,一张小脸也是紧崩崩的。
但就是这样,看着也是软乎乎。大不了就是个没有吃到罐头发脾气的小猫。凶狠的张着粉嫩的肉垫子,不开心的“喵呜!”。
贺段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来,试探道:“你这是,怎么了?”
蒋旭也没想到,回家的路上居然又撞上了贺段。
穿过来才几天,这都巧遇上几次了?他们二人之间,还真是有点难以言喻的缘分。
但现在,很不幸的是。
蒋旭心情不太好。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向来喜欢让别人的心情更不好。
很不巧,这撞上门的“孽缘”就成了受害者。
早就已经摸索出来一套完整拒绝流程的蒋旭,顶顶腮帮子,冷漠开口:“我好看吗?”
“啊?”贺段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奇怪的话题走向。
但是蒋旭不耐烦了,“快点回答!”
粉色肉垫上的爪子凌空晃悠了两下,小牙都不耐烦呲了出来。
二幺二五看不懂宿主想干嘛,但是宿主转换了目标,不再对着它输出,是好事。也不知道咋的了,宿主问了它几尖关于任务的事情,一下子就切换成了暴走模式。
问出的各种问题,如有实形,簇簇利剑直插核心。二幺二五被打击得数据错乱,一度怀疑自己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应该在垃圾桶。
二幺二五翅膀也不晃悠了,直接一个滑翔,远离宿主的攻击范围。
怂成一个安静的方块儿。
贺段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蒋旭“凶狠”的模样,哭笑不得的顺毛哄:“好看,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贺段的眼神很认真,哪怕不知道蒋旭是什么意思。但是半点敷衍都没有,把自己的全部都摊开在阳光下,任由蒋旭探寻。
蒋旭被贺段眼里的郑重刺了一下,别开了脸。
闷声闷气的继续问:“那我家有钱吗?”
虽然这个世界没有蒋家,没有他大哥,他当不了人人羡慕的蒋家二少。
但是“谢阳”这个身份设定,比起这里的一切,怎么也算得上有钱人家。
蒋旭这一身裹在合身舒适、价格不菲衣物里的细软白肉可不是随便养得出来的,想都不用想,这水嫩的模样只能是被各种好东西滋养着长大。但凡有一点挫折和不顺,都不可能是这样娇矜却有风度的样子。
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
贺段毫不迟疑的点头。
很好,所有铺垫都已经做好。
蒋旭如对待往常那些人一样,周身的冷漠具象化,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你觉得,我能图你什么?”
潜台词:爷自己有钱有颜,你是有我好看,还是比我有钱?
你凭什么喜欢我?
贺段的眉峰骤然隆起。
蒋旭舒了一口气,解决掉一个麻烦。
“是谁说了什么?”贺段迟疑的问道,声音里居然带上了一丝心疼的意味。
蒋旭一口气没出完:“?”
迷茫的看向贺段。
贺段却把蒋旭的反应当成被自己猜中的愕然。
做实了心中猜想,贺段恨不得把背后嚼舌根的人锁羊圈去捡屎蛋蛋去。
“你别听他们乱说!”贺段怒气冲冲的说道:“这人是谁!”
“是我把你当弟弟,是我自己想对你好!怎么可能是你要对我图什么!”
蒋旭:“......”
二幺二五:“......”
槽多无口,蒋旭一时卡住了,没有说话。
神特么图你什么。
蒋旭被贺段的自信震惊到恍惚。
而且,他刚刚说的是。
弟、弟?
生平那么多年,蒋旭第一次知道了尴尬二字怎么写。玉色般的耳朵都覆上了一层红,蒋旭危险的眯起眼睛,撇向一旁的安静如鸡的二幺二五。
百分之八十?
呵。
二幺二五害怕的抖如筛糠。
呜,它果然该在垃圾桶。
贺段一边安慰贺段,一边在脑海中迅速过筛人选。
虽然他平时和黄三、齐勇混在一起的时候多些,但也是他们二人站了地理优势。他从小就是这一片儿的霸王,下头跟着一溜串的小弟。
平常他也不在乎手下多罩几个人,但是现在却为他的排查工作增添了不少难度。贺段无比后悔,自己就不该由着齐勇给他张罗这些屁用没有的小弟。
他今天去了街上,遇上的人可不少,知道他是给少年买东西的人也不少。到底是哪个在背后乱嚼舌根。
第13章
白瓷般的脸上了一层薄红的釉,一路红到了脖子上。
蒋旭低着脑袋,死死的盯着地面。
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尴尬到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贺段还在做“人口筛查”,看蒋旭倔强低着脑袋,只用个蓬松的发旋儿面对他,心里说不出的发慌:“你,你别想多了。”
所以,你千万别不理我了。
声音轻柔到贺段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但凡现在有个他的“小弟”在场,怕是能被吓到当场撅过去。
蒋旭抬头看向贺段,神色复杂,言又欲止。
贺段被这一眼萌得心肝乱颤。
含着润的眼睛闪着光,嵌在巴掌大的漂亮脸蛋上,全身心的望着你,眼底好像藏着想对自己诉说的千言万语。
贺段突然觉得手心发痒,好想去揉一把蓬松的小卷毛。
一定会很舒服。
蒋旭有点崩溃,蒋旭实在是。
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做那么些事情,结果是想抢他那冤种哥哥位置的人。
他闭了闭眼睛,艰难而又羞耻的吐出几个字:“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段慌忙打乱,声音有点高:“不是就不是!”意识到自己有点凶,贺段害怕吓到少年,耐着性子解释,“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会解决这一切的好吗?”
从来都是凶神恶煞的脸上,冷硬的线条居然软化出了几分温柔。眼神里还带着见鬼了的心疼。
贺段已经彻底带入了自己设定的剧本的里面,现在蒋旭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被人欺负,但是故作坚强不想承认,写满倔强的小少年。
他是真喜欢蒋旭啊!见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比加上黄三和齐勇在内的所有小弟还喜欢。
根本就找不到理由,从骨子里泛出来的本能在告诉他。
这个人,很特别。
当少年碰到他的时候,他觉得很舒服。还特想让少年再碰碰自己,但是这个要求过于变态,他还是没有提出来。
他怕把少年吓着。
本来贺段不是很理解,自己这中邪似的喜欢是什么。
但他看见隔壁老三牵着自家跟颗水灵白菜似的弟弟到处炫耀,还时不时往那儿肉嘟嘟脸上可劲吧唧。不管是谁想抱,都死活不松手的时候。
一道惊雷直劈母胎单身·贺·直男·段的大脑门。
他悟了啊!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一切的喜欢,和想对方好的行为都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才能把这个金贵的小少爷的拐成自己的弟弟?
贺段搁自己床上躺着沉思,在打.死了第十八只蚊子后,一骨碌的翻身下床,提上了这个夏天存的蝉壳。
明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但是就是精神十足。先是去塘了刨出来大半包高笋,又盯着池塘里开着最艳的荷花半晌。
最后,辣手摧花。
还在池塘边面无表情的蹲了好一会儿,眼疾手快的抓了好几只蜻蜓。
自言自语道:“这玩意儿不会飙.尿,也会飞。”
送了东西,改了约定的时间。贺段转身就去镇上,卖了蝉壳买了好些“高档零食”。
村里人只求能把日子过下去就不错了,曾家小卖部里进的也更多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
有零食,但都是些凉到辣嗓子的薄荷糖,一毛钱的小辣片儿。
村里的小孩儿或许会喜欢,但是贺段把蒋旭从头到脚想了一转,对方怎么看都不会是喜欢这些的人。
他现在买的是什么,是曾家小卖部里没有的!
拐人第一步,对他好!
结果自己这都还没战略推进呢,怎么就被人搅乱了?
这可不行!绝对不行!
“事情不是......”要在当事人面前承认那么丢脸的事情,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蒋旭最后还是把后面半截吞了回去,沧桑的回了一个“好”。
贺段摸了一把鬓角沁出来的汗,绷着的弦松了,升起雀跃:“那你只要在下溪村呆一天,哥就带你玩儿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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