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紧张的盯着汤母抵在嘴边的拳头,害怕里面跑出吃人的怪物出来。
焦灼的咳嗽渐渐缓了下来,汤母长长的喘了两口气。
这一关,挺过来了。
一直憋着一口气的汤超群也终于泄了下去。
还好。
这次没有吐血。
汤超群把谷糠枕头立起来,小心翼翼的扶着汤母半躺在床上。又马不停蹄的去拿床边放着的暖水壶。
过去了一个上午,跟着汤母陪嫁过来的暖水壶依旧敬业,锁住了大部分温度。
提起另一个水壶,小心控制着比例,腾起的白雾逐渐变小。
汤超群捧着缸感受了一下温度小心的放到汤母的手里:“妈,小心烫。”
汤母嘴边还是会溢出一两声压不住的咳嗽,但是丝毫不影响她用慈爱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骄傲。
岁月偷走了莹润饱满的肌肤,干枯黑瘦的手颤抖的接过缸子,一只手像往常一样摸上少年的头:“回来啦。”
汤超群鼻子一酸:“嗯,回来了。”
“过段时间该打谷子了吧?”汤母神色温柔的和汤超群唠着家常,“到时候记得去找你陈叔儿借碾子和耙子,风车得去你幺舅家借,你一定要记得提前去说,免得到时候都接出去了。”
“天上鱼鳞般,晒谷不用翻。夏天一会儿一个天,你不要光顾着看书,得看着点。谷子要是淋了雨,得烂。你后头一年都得饿肚子。”
絮絮叨叨的,说不到一个尽头。一直咳的喉咙受不住,干涩发紧。
汤母抿口温水,不免想到。
每一次儿子端给自己的水都是刚好可以入口的程度,从喉咙一直温下去,熨帖了整颗心。
她刘霞一辈子,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是她的福气。还能有啥不知足的?
“还有地里的苞谷......”
“好了!”汤超群突然打断,笑的有点勉强,“妈,你一下子说那么多,我记不住啊。”
汤超群眼角的泪像颗针,搅烂了她的心肝肺。
汤母哑了声:“那妈,后头点再给你说。”
“行。”汤超群怕自己再在这里站着会忍不住,“那妈,我先去把草药嗮上。”
汤母:“去吧。”
屋子里和外头的地没有什么区别,就是不大的一块儿地被反复踩了几十年,更夯实些。
汤超群胡乱的抓起地上的草药,逃似的冲了出去。
严实到失去所有空气,难以供养植物生存的贫瘠土地上只剩下散落的残叶。
蒋旭一路问过来的时候,汤超群正在把草药往竹筛上平铺。
眼尖的蒋旭看到了对方红红的眼眶,脚步有些迟疑。
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沉浸在悲伤中的汤超群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外头站着的精致少年,有点诧异:“谢阳?你怎么在这?”
既然被看见了,蒋旭也就不再多想,老实说道:“我来找你的。”
屋子里的汤母听见了声音:“超群,是谁啊?”
*
蒋旭长得很好看,又得知对方是儿子刚认识的朋友。问了几句后就一叠声的让汤超群带着蒋旭到院子坐,给客人倒水。往日灰败的脸色,连眉梢都写着高兴。
丑得像随便捡了块儿大点的木头拼凑出来的木凳,连纹理都写着狂放。不过好在四个脚凳的高度没什么问题,坐下去也是稳稳当当的。
板凳有点矮,宽松的五分裤随着坐下的动作往前缩,露出了白得晃眼,骨肉匀称的小腿肚和泛着一点粉意的膝盖。
汤超群没有想到对方会来找他,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家没有多的缸子了,你手上的碗平时都很少用,我洗得很干净的。”
虽然觉得这样招待过惯了好日子的蒋旭不太好,但是少年的眼神坦荡,没有一丝局促。丝毫不担心对方因为自己的寒碜而看不起自己。
蒋旭摇了摇头,捧起大红色的瓷碗儿,上面写着汤有元七十岁大寿,孙子×××,曾孙××贺,小口小口的抿着。
喝了一半后,蒋旭就捧着手里的碗放在腿上,眼下的青黑在无暇的脸上格外显眼。挺直的背和乖巧的坐姿,又有礼仪又软得让人心生欢喜。
汤超群看到了蒋旭眼底的青黑,痛心疾首又愧疚的说道:“这件事情和你无关,你不用这样的!”
蒋旭漂亮的眼睛盛满了疑惑,用眼神询问二幺二五,对方在说什么。
小方块儿一如既往的做不出表情,用数据拼出来一个(`?ω??)。
蒋旭收回视线。
呵,他傻了才问这二百五。
“真的!”汤超群情绪饱满,甚至感动到声音都在发颤,“我们不过刚认识,你不用为我担心到这种地步。在法律的保护下,贺段那种渣滓根本就不足为惧!”
“只要他敢乱来,我就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汤超群以为蒋旭没有睡好,是因为在担心他。
【叮——】
【男主对宿主的好感度上升至半分之八十,获得奖励10经验值,请宿主再接再厉。】
蒋旭:“......”
二幺二五:“......”
这也行?
而且,为什么光是见两面就有百分之八十的好感度啊!
二幺二五虽然工作时间不长,没带过几个宿主。但是他也没听到哪个统说过男主的好感度这么好刷的啊!
汤超群眼神灼亮的望着蒋旭,似乎是在等回答。
蒋旭憋了又憋:“......挺好的。”
好一个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的热血青年。
*
回去的路上,二幺二五很是兴奋:“没想到那么快就有了凶手的线索。”
但是蒋旭却没那么高兴:“为什么你就知道他是凶手了呢?”
“这还不简单吗?”跟个机关枪似的,二幺二五一股脑的全力输出,“男主说了他是看见对方把自家的猪偷了,才吵架的。而且贺段又是个混不吝的,上次不是宿主拦了下来对方就要打人了。”
“肯定是后面气不过,才选了一个夜黑风高夜,把不会水的男主推了下去!”
起因,经过,结尾。
逻辑成立。
人工智能就是人工智能,只要从已知数据里面拟出一条逻辑链,自圆恰当,便觉得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
“看见?”蒋旭把两个字放在嘴边咀嚼了一番,“谁看见的?他亲眼看见对方把猪拖走的吗?”
怎么就不可能是一些躲在背后的胆小鬼做了,又不敢出来承认,任由无辜的人被污蔑呢?
第11章
二幺二五:“宿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蒋旭轻描淡写的揭过,随口问道:“二百五,你能给我开什么金手指吗?”
二幺二五:“额,二幺二五没有这个权限。”
蒋旭就算早就见识到了系统的鸡肋,此时也很难接受,无力的问道:“那我要怎样才能提前阻止对方对男主下杀手?”
是要他每天晚上都去池塘边儿守着吗?
要真要这样,其实蒋耀也不是很重要了。
就这么活着挺好的,真的。
蒋耀正是蒋旭的亲哥。
二幺二五:“啊,你说这个啊。”
“这个不用担心,等男主被推下去的时候,会有任务自动提示的。而且宿主可以完全放心,男主是一定会被救上来的。”
只要主系统的程序设定不出错,男主就算再九死一生,只要有人救,那就绝对是万分之一的幸运。
蒋旭觉得有点荒谬,眼尾上挑:“那我找凶手是干什么?”
二幺二五:“那当然是救上来男主之后,告诉男主凶手是谁啊!”
蒋旭心中隐约抓住了什么:“那我既然知道凶手了,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救了男主呢?”
二幺二五:“......”好像是有道理。
“这都是设定好的,剧情就是这样啊。”二幺二五憋了半天,“如果没有人把男主推下去,那那那,那他后面就没有办法按照剧情走了啊。”
剧情么?
蒋旭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向来清贵无害的小少爷气场全开:“那汤超群的母亲呢?我的支线任务里有帮助男主救治病重的母亲,后面的剧情是什么?”
蒋旭着重强调了剧情二字。
也是第一次没说男主,没说龙傲天,认认真真的喊了对方的名字。
“这个啊,我先看看。”二幺二五一个无知的小方块儿,还以为宿主这副模样是在认真询问任务,“找到了。宿主你的任务是帮助男主送病重的母亲前往镇上的医院,但是镇上的医院医疗条件不足。四天后,男主母亲去世。”
蒋旭神色一怔。
那个温柔的母亲,那个被病痛缠身的母亲,那个会因为自己儿子交到朋友开心得不行的母亲,就这么。
在后面的“剧情”,被抹去了吗?
*
贺段用自己的那份钱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和一箱奶,去时空落落的背篓塞得满满当当的。
黄三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份毛票,沾点口水数了一遍又一遍,兴奋得脸都红了:“今年的价比去年的高啊。”
蝉蜕的壳可以入药,每年都专门有人到镇上来收。
但这能赚钱的事儿谁又会让着谁,一个个练得火眼金睛,出门干活儿要是不能带上一把回来,肉都不配多吃一片。
吃啥?你今天找到这片儿肉钱了吗?
没人的时候就是,我又没动你庄稼,落在上头的东西,我看见了还不准人拿了?有人的时候,这是我家的地儿,那上头的都是我的,你凭啥动?
贺段抢不过那些天刚擦亮就出门的,也懒得和这些人争这三瓜两枣。
带上黄三和齐勇就往山里钻,钻的都是没人去的深山老林。繁盛的树木和纠缠的藤蔓,根本就没有人能过的路。
一段段蜿蜒,难以攀登的陡峭,都是用手上的镰刀一步步探出来、砍出来的。
这大半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
齐勇也拿到了钱,一向阴郁的脸上难得透出几分笑意。把每张钱的边角都仔细的理平整,宝贝的揣进了兜里。
“诶,老大。”黄三一把乱的把钱塞进了胸前的衣服兜里,“咱后面都不去了吗?不去咱干啥?”
往年都是过完了整个暑期,等到所有蝉都销声匿迹,绝对再也找不到一只落网之鱼的时候才去卖了。有趟没趟的,多耽误事儿。可今年连田里的谷子都还没熟,贺段就说自己要去镇上把自己那份买了,问要不要带上二人的一起。
二人一直跟在贺段屁.股后面打转,自然是贺段干啥就干啥。也没多问,就一起托付给了他。
可后头要是不干这个了,黄三心里还真舍不得这份钱。
贺段随意的坐在黄三家门口石阶上,两条大长腿舒服的摊直,闻言斜了黄三一眼:“不去?不去你丫喝风啊?”
早上还是起太早了,去镇上走一个来回又要两个小时。饶是贺段精力再旺盛,调调也多了丝慵懒,痞里痞气的。
有点撩人。
齐勇看着贺段硬朗的侧脸,心重重的跳了几下。
黄三酸里酸气儿的:“老大,就冲着你这张脸,也有大把的女孩儿想嫁给你。”又幽幽的说道,“要我是女的,肯定也忍不住。”
贺段嫌恶的看了他一眼,被刺激地不轻:“你特么少恶心老子。”撇见了一旁不说话的齐勇,开玩笑道,“你看看人家小勇,老实能干,也不和老子唱反调,长得也比你这破玩意儿好看。”
齐勇正心虚,没想到,贺段会提到自己。
听见前半段,呼吸不可遏制的乱了几拍,耳朵也悄悄爬上一层浅粉。
砰— 砰— 砰—
有惊雷在耳边炸开,又好似过年玩儿的擦炮儿在脚边爆炸。
齐勇看向贺段的眼神浮出难以言喻的期待。
是谁漫不经心,又惹得谁满心欢喜。
“老子就是要娶媳妇儿,也是要娶——”贺段脑海里闪过一双手,很白很小,整齐的指甲盖都透着粉意。一点都不像粗糙的他,从圆润的指尖到柔嫩的手掌,软得不像话。
往上,是两片儿好看的唇,高挺的鼻梁,永远闪着光的眼睛。
还有,一头蓬松,但又服帖懂事,每一个弧度都卷儿到他心尖儿上。
“......谢阳那样儿的。”
贺段声音骤然降低,神色恍惚,只剩低喃。
黄三没有听见:“好啊,你个喜新厌旧的臭男人。只闻新人笑,哪儿闻旧人哭啊。”
他是打小儿就和贺段混在一起的,齐勇那是到了小学五年级才加进来。
可不是“新人”和“旧人”吗?
大舅家的十五寸黑白电视,让黄三的台词儿都变得丰满起来。
贺段实在是受不了这股子阴阳怪气儿,刚想的啥都忘了。一鞋底板抽过去,骂骂咧咧的:“一天少看点傻.逼剧,本来就是个傻的,现在还欠打!”
黄三赶紧求饶,二人再次闹成一团儿。
往常早就默默退后,清扫出战场的齐勇,这次却直愣愣的站在风暴中心。
不是他不想动,他动不了了。
有股从脚底板升起的凉意席卷全身,直冲天灵盖,直接把他给冻住了。
本就抱着不正常想法的齐勇,一直、一直、一直等着贺段说出那个名字。
哪怕都知道只是说笑,但是他都舍不得错过一点点细节。
刚刚,贺段的嘴型。
绝对不会是,齐勇。
倒像是......
第12章
倒像是......
谢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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