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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古代架空)——风为马

时间:2023-10-13 09:33:51  作者:风为马
  许辞青放下水盆,煞风景地说:“大人动了。”
  温旻愣了愣,蓦地抬头。他握住的那只手先是迟钝地动了一下,试探似的,接着缓缓地,极具力量地握住了他。
  两个人的手还紧紧相握,温旻却先侧过头去,没好意思让那双撑开一丝缝隙的眼睛看到他无所遁形的眼泪。
  督抚高烧终于退了,官衙的人这才松了一ko气,悬在头顶的大铡刀总算挪开,接下来好几日都不肯让商闻柳再碰文书了,当亲爹一般供养起来。城内的政令朝夕更替,文书繁杂难以想象,商闻柳原本的事务落在朱文逊和刘知府身上,刚闹瘟疫那会儿朱佥事还是一副疲乏的姿态,现在竟然越忙越有精气神,只是鬓发稍稍泛了白。
  朱文逊每日推着小车来回运送文书,人瘦了一大圈,原先官府穿身上是庄重,现在就是骨头架子似的来回嘎吱响。还能干什么呢,往前看吧。
  日子车轱辘似的往前跑,赈济的药材和粮食一波一波往城里送,去疠所的炉子每天都飘着药香。渐渐也有人扛过了瘟疫,只是仍不能回家,被送到另一处观察。
  许辞青在在煎药,拿把小扇子煽火,倏地听到外面有人呼唤她的名字。一阵夏风骤然迷住她的眼睛,再睁眼时,人已经不在药庐里了。
  “哗啦——”是河。许辞青抬头,一望无垠的长河,断枝枯叶在水面翻腾,顷刻之间就沉进苍茫昏浊的河水中。
  涌动着疾涛的麻河岸上站着一个褐衣的影子,她看不太清那人的样貌,只觉得心中无限亲近。那人影稍显瘦弱,也不大高挑,竹竿似的撑着身上的衣裳,袖袍鼓荡着水面刮来的大风,哗啦作响。
  人影察觉到许辞青的到来,转过身,笑吟吟地捋着胡须。
  许辞青松了ko气,是老医官啊。她走到老医官身旁,和他一起同看河面,暴怒的浪头溅起的水沫很快把许辞青的袍襟浇得透湿,她狼狈地挡开水注,忽然发现老医官身上干zao如初,一点湿痕都无。
  她张了张ko,嗓子发不出声音,只听见老医官在笑:“傻孩子!”许辞青被什么压制着,动弹不得,只能静悄悄地立在老医官身边,听着河水轰鸣,摧枯拉朽地卷走滚滚尘浊。红尘来去,何其类此。
  “瘟疫就要平息了。”老医官蓦地说。
  日影变换,一片云遮在头顶。
  “我走啦。”老医官仰头看了看天象,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的双手背在身后,邋遢的布鞋踏向虚空,醉酒一般往前倾下。那下面就是东逝的恶流,许辞青心中大惊,但见那老人并未落水,竟然如履平地一般,缓步向前走,花白的后脑勺坠着稀疏的发髻,这个垂垂老矣的背影没有回头。许辞青从浪潮的缝隙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河面和天穹交汇的终末之处。
  天边金光炽盛,浓云侵吞着光芒,此消彼长彼此缠斗了片刻,一座隐隐的莲台凌驾在穹顶之上,两片白影闪了过去,这一切转瞬就消弭无存。许辞青瞠目结舌,额上大片出汗,一阵清风卷来,把她带回了身处的药庐。
  ——那人是谁?
  ......是......老医官。老医官叫什么来着?
  ......老医官?
  “哧哧”几声轻响,许辞青赫然醒过来,深陷睡梦带来的窒闷感一扫而空,她大ko吸纳着人间的气味。
  刚巧有个医官进来催药,瞥见这罐子噌噌往上冒白气了,煎药的人还睡不醒呢,当下急声跨进来:“哎呀怎么搞的,药都沸开了!”许辞青还懵然未醒,医官匆忙捏着湿布把歪在一边的盖子掀开,罐子里沸腾的药汁漫出来,“刺啦”一声,把旺盛炉火浇得偃旗息鼓。
  “对不住对不住。”许辞青跳起来,捡了炉ko的铁盖把通风ko掩上。她半天才想起方才的梦境,把正在倒药的医官一把抓住,直眉楞眼地问:“先前咱们这有个老医官去哪儿了?”
  “老医官?咱们这这么多老的,你说哪一个?”那人头也没回,一双毒辣的招子盯紧了药汁的高度。
  许辞青想了想:“常照顾我的那个。”
  “他啊......他——”那人停下忙活,罐子放一边,仔细琢磨起来。
  “这——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你要问我是谁......这一时也说不上来。”医官苦苦思索,发现怎么都想不起这名“老医官”的容貌,甚至连一点相关的字眼都毫无印象。
  他手一挥,摇摇头说:“嗨哟,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来搭把手,把药送了!”
  送来去疠所的温病病人越来越少,医官仍不敢懈怠,整夜难眠,有人休憩之余揭开头巾,黑发已然苍苍。瘟疫爆发的整整第三十三天,灯火如昼,这天夜间医官聚集在佛殿外,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病人。
  金佛下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孩子,身上可怖红色丘疹破了脓,药水和脓水一起渗透了纱布。
  病人睁开了眼睛。
  医官在病榻前稀稀拉拉围拢了,黑漆漆的眼睛倒映出层层烛火,跳跃着,横竖撇捺,写着一个“活”字。
  小孩儿被这么多双眼睛瞪住,先是屏气不动,大眼瞪小眼对望了好一阵子,忽然腹中隆隆有声,他瘪了瘪嘴,食管痉挛地抽气,一边打嗝一边大声说:“好饿啊!”
  许辞青倚着空旷佛殿中朱红的廊柱,一瞬间泪如雨下。
  佛殿中响起铺天盖地的嚎啕。
  去疠所至此,再没有增添一个病人。
  十天后,没有人再发热不退。死死攀咬着人们的噩梦终于从这片土地剥离,死灰的暗影化为齑粉,荡然无存了。
  医官是在这一天的清晨出发去官衙报信的,天还没有亮,褐衣的医官结伴走在路上,他们又累又困,相互搀扶。官衙的门丁拔下门闩,听见门前呜咽一片。
  商闻柳坚持批审一部分的文书,他起得早,喝过药便研墨润笔,吏员给他弄来了艾绒点着,薄烟袅袅里,他听见外面的高喊。商闻柳扔笔急步踉跄出后堂屋,他瘦了不少,站在阶上像丛清癯的竹,外面的医官站满了庭院,等着报喜讯。
  守备军也到了,冉槊甲胄上的甲片粘了厚重尘灰,是才从哪里赶来,他抬起面罩包裹的脸,向商闻柳扬手:“大人,是好消息!”
  瘟疫平息,南关大灾告捷。医官伏地不起,像是跪祷上苍,许辞青坚定地把他们搀起来,是人将天命逆转,她噙着眼泪,没有说出来。
  商闻柳缓缓说:“可以开城门了。”
  富戍廷道:“街道解禁,让唱令夫去街上喊吧。督抚辛苦数日,身体尚未养好,快去歇下吧。”
  商闻柳恍若未闻,相顾左右,没有看到温旻的身影:“温指挥人呢?”
  “昨夜是温指挥巡街,这会还在路上吧?下官这就发牌去叫——”话音未落,那人“哎哟”一声,只见商闻柳拨开重重围住他的医官,发足奔出去。
  医官面面相觑,许辞青微笑,她溢着泪水,说:“没事了。”
  商闻柳不知道温旻在哪条街上,他只凭着一种漫无目的的指引,在蒙着灰雾的空寂街道上狂奔。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心跳,他急促地呼着气,脚步渐渐慢下来,穿过转角,不知道在泥泞的小道上走了多久,最后在破败不堪的一座土地庙前停下来。
  庙里的神像静默无言,新进了供果,香烛徐徐燃烧。商闻柳两手握拳,松了又紧,对面丈远的地方也有一个人。金红的曳撒,武官小袖上绑了牛皮臂缚,像是为了这一次的相逢。
  “瘟疫退了。”商闻柳的声音打破悒郁的沉静。昏暗的天地要从阴云的笼罩下挣脱出来,极远处的云幕掩不住倾出的晨色,裂开一条混沌云隙。
  温旻还是站着,他们隔着一条凹凸不平的土道相望,眼睛里熠熠闪光。商闻柳攥紧了袖ko的布料,肩膀遽然颤抖起来,他耗尽了气力,迈不出一步,直直看着温旻大步走到他身前,一声不吭地搂住他。刹那间温澜潮生,商闻柳听见来自胸腔战栗的震动,他哽咽着说:“真好。”
  温旻也说:“真好啊。”
  手臂松开,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候,云破天开,天将破曙的一注光从平野的云缝间出现,照在有情人的脸上。
  商闻柳流下一滴泪,温旻低下头,han笑吻去了。
  不远处有破了音的人在嘶声呼喊:“瘟神退——”伴随着乱而无序的锣声,如巨石投水,迅速在城内激起千层巨浪。晨光经受了洗礼,从团团不散的阴云中奋力刺出一缕,随后万道金光翻涌着鼓动着泼洒开,骄狂地占据整个天空,云散了,一轮金日从稀薄的雾气里升起来。
  人们从家门中探出头来,在喷薄的金阳中听见敲锣声中夹杂的嘶声力竭的呐喊:“瘟神退!瘟神退!”
  什么退了?大家起初迷茫地面面相觑。
  很快有另一种声音取代了锣鼓的脆响,那是什么?大家侧耳听。
  很重的硝石味,是爆竹,有人在放爆竹——
  瘟神退了!南关灾民从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挣扎着醒过来,他们从瘟疫手里夺回神采,重新焕发另出一种振奋的生命,第一串爆竹响了,随后接踵而来千串万串,有人兴奋地嚎哭,有人从厨房拎出铁锅拍打:“送瘟神啦!”街上炸了锅,噼里啪啦沸反盈天地热闹起来。
  南关大大小小的街道,从最开始死一般灰沉的静谧,终于迎来了第一日的阳和启蛰。
 
 
第91章 盼归
  风卷残云过,一地烂摊子。五县中耗费银钱几何,亡毙人丁几何,延收损失的夏麦折银赋几何,期间征用药市粮市货存几何,全都要列了详细文书,这是一项繁浩的工程。南关的文吏才从令人毛发悚立的吃人瘟疫里爬出来,一ko气还没喘上,眼见那满坑满谷的纸卷笔墨,立时又要嗷呜一声背过气去。
  况瘟疫虽已经过去,却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民间倒是一片欢腾了,官员们一颗心还是悬着,医官依然不能休息,每日上各家各户巡视。这回勉强能得些好脸色,在医官心中,这般转变已是大幸。
  剩下一些鸡零狗碎的杂事一箩筐,粮市收紧,农政重提,各方都算计着要恢复元气,因此该打架的打架,该吵嘴的吵嘴,总账一本一本都该算起来了。
  焚尸坑里那些骨片焦块分不清你我,收敛无门,每日都有来上告的,无非是要人要钱。南关这地方民风彪悍,前有知府钦差被砸破头打断腿,民告官反而不稀奇,讼状一写大鼓一擂,你方唱罢我登场。官府哪有精力升堂,实在受不了,凡是来告的就给一捧烧尽的骨头渣子附加铜钱若干,若还有不服,杖打三十。
  还有受了委屈的乡绅旧宦一天天死声活气地坐在衙门里嚷嚷要说法,都是官场上退下来的前辈,有名有势不好动粗,劝走一次二回又来,像个甩不掉的蛞蝓,总不能像平头百姓一样全打回家,人手也不够。官衙的文吏整日伏案,四体都挪不开了,哪有这个功夫去解决,只好准备了一篓子好话去求守备军。人情嘛,欠一次欠两次,都一样。
  冉槊答应得爽快,却不料给自己找了个难题,整个军营找不出几个会说话的,冉槊一开ko那就是火上浇油,还得把富戍廷拉去游说,把些爱端架子的老头哄得服服帖帖,这才免去了一场风波。
  这事守备军不会白干,还人情的时候很快就来了。富戍廷从南关每年收上来的银赋中抽了两成塞进守备军的兵饷里,账房也不要府衙出了,富参将大手一挥,十来架算盘砸在衙门堂屋大桌上,噼里啪啦这么一算,知府刘骥慵脸都绿了。
  收殓的事闹了几天,官府出面修了坟,给没有归置的魂魄立了碑,来年这里还要修庙。赵文良被指去督工,他站在尘沙漫天的土包上嘶声力竭地骂,也不知骂谁。富戍廷有意无意给他找点麻烦,官大一级压死人,赵文良恨得牙痒痒。
  商闻柳意欲弄清楚那一批所谓客商购买木料用的官银来源,偶尔到守备营去调取档案,见赵文良顶着两个肿眼泡子在军营里来去,不知道是谁揍了他两拳,他在营里收的几个狗腿子成日嘘寒问暖,反而被他拳打脚踢。
  官银来去无踪,这样逐卷逐字翻阅几天,丝毫线索也无。京城那边审理祖成想是快要结案,王白依然没有踪迹,温旻发信催了几回,锦衣卫传来的消息还是一片空白。
  此事本就是商闻柳揣测,没有官银的线索,他也不便常在守备营走动,闲来时把这次瘟疫的始末记录在案,想着回去后如何向御前奏报。
  两天后京城的圣旨姗姗来迟,把人天花乱坠夸了一通,剩下就是南关的银税折算。今年的夏麦和秋稻收不上来,亏损国库,这不比东南奏请减赋的小打小闹,因此要重审仓廪,好好地把这一年南关的各类赋税弄清楚了,再行减赋。
  温旻早该回去了,商闻柳这厢临时受命,忙得衣不解带,连人都没去送。
  指挥使怀着空落落一颗心回了京,官署大堂积压着等他回来批的案牍堆了尺来高,没来得及捡一本看,便听说郑阁老又病了。温旻下值去探望,却吃了个闭门羹。
  “义父为何不肯见我?”温旻谈不上委屈,只觉得奇怪。这半年里郑士谋脾xin喜怒无常,温旻时常留心着阁老府的消息,听说阁老在府中朝令夕改,服侍的下人苦不堪言。
  他恍然一想,郑士谋就要步入花甲了。
  看守后门的老奴做个请的动作,老迈的腰杆缓缓弯下:“非是如此,老爷说病中恐恶疾过身,不宜相见。指挥使为陛下奔波劳碌,老爷常在我们面前念叨疼惜,到闲暇时,老爷自会去探望。”
  老奴笑眯眯地,改ko唤了声“少爷”,低眉顺眼道:“招待不周,少爷宽恕则个。”
  话说到这个份上,温旻也没什么好坚持,正出了巷ko,听见寺钟徐徐敲响,一抬灰扑扑的小轿停在角落,几个短打的轿夫敞着衣襟坐在石阶上消磨闲谈,等着主家回来。
  这一幕本无甚稀奇,那暗色轿衣就是市面上常见的布料,寻常小富之家都用得起,不过温旻目力极佳,粗粗一扫,发现那轿帘两脚流动着金光,竟然分别绣了两枝并蒂莲。
  温旻没多在意,调转缰绳,策行离开。
  隔天忙里偷闲,温旻关了门,琢磨着给商闻柳写封信。外头吵闹纷纷,间或几声惨叫,人影接二连三从窗纸上晃过,倏地有人从虚掩的窗户扑腾了进来。那人一手揉着胸肋,一手攥着什么,双腿一发力便站起来,自顾自叨叨:“娘的,算是抓着你了!”
  武释袖ko几道抓痕,拎着撒泼的阿黑,一看满桌纸团,两腿相并,一敛得意之色。指挥使黑着脸把纸捡了递进香炉里燃去:“把这当演武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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