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风柔和地吹拂,温柔地爱抚安之的脸庞。
醒来时,他没有身处浮梦匣中,而是在居狼身边。
他们在御剑飞行。
安之问;“我哥呢?”
居狼答:“释槐将秦淮送回家了。”
“哦,那就好。”安之又问:“你们怎么找到我们的?”
居狼道:“你我之间早结下援神契,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不知为何,安之心底异常平静,仿佛一潭死水。他浅浅发声:“那我的生与死是不是都要你的同意?你真的对我太执着了。你不想让我死,我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
“是。”居狼从不否认他的心意。
俯瞰蓝田白云,他们走在天空之上,晴天的风如小鹿一般钻进安之的衣服里,活蹦乱跳着。他淡淡地问道:“你有事想与我解释?”
居狼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有事要与你单独解释?”
安之答:“御剑飞行,人剑合一,起心动念一眨眼就能到目的地,我们何须像散步一样慢悠悠,你不是有事要与我说是什么。”
脚下的剑停下。
居狼转身,凤目认真而专注地望向安之,说道:“你在S城出差……”
“我都知道了。”安之打断他的话,风轻云淡地说:“在其位谋其政嘛,帝君的确要顾虑周全,我并不怪你们。”
居狼着急解释:“我一直在找能两全的办法。你要信我,我一定能找到!”
安之笑道:“事若求全何所乐。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是初中语文的文章,你这么大把年岁还没想明白吗。”
居狼能接受安之或闹或喜,唯独不能接受他太过平静。
一瞬间,眼尾飞红,他含泪吼道:“我放不下!”
安之岔开话题,依然淡然地问:“我的尸体,你们从湖里捞出来了吗?”
几次深呼吸,居狼平定了自己的情绪,才答道:“捞出来了。葬礼早已经过了。”
听闻,安之看清了,也释怀了。
“你还是怪我们。”居狼看得出来他的情绪。
安之笑道:“我没有。”
居狼摇头,表示不信,还想解释:“我……”
“我真的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安之打断了他,依然面带笑容,“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理解你们,要怪,就只能怪我为什么是魔。”
他什么都明白,也自有一条完美闭环的逻辑,居狼无可插针、无言可说,只是毫无作用地安慰到他:“不,这不能怪自己,造成这个局面谁都没有错。”
安之道:“谁都没有错,可总要有一个出面承担责任吧。”
居狼又紧张起来,“我会找到两全其美的办法!你再等等我!”
“你又来了——”安之敷衍到他,“好,我等,等你找到一个鱼与熊掌兼得的办法——我这样说可以吗,我的帝君?”
居狼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脑袋。
“好啦。”安之道:“我们回去吧。”
居狼问:“回哪儿?”
“让我想想啊。”安之思付一会儿,问道:“温言呢?”
“他看见我们赶过去就逃了。释槐叫我不要追,先把你和秦淮安顿好,以后再找温言也不迟。”居狼怕安之不高兴,语气居然带上了点委屈巴巴,“我也不知道现在温言在哪儿。”
“哦,这样啊,没事儿。”安之道:“那……我想去看看我的墓。”
居狼道:“温言说你想与母亲在一起,所以秦淮就连夜赶飞机将你的骨灰送到国外了。”
安之笑道:“怕什么。你御剑飞行,我们眨眼的功夫不就到了。”
一个幽静的墓地,一个僻静的角落,两座静卧的坟墓。
左边的坟墓长满青苔,没有装饰,墓碑却崭新如初;右边的坟墓面目一新,放着五束吊唁的花束。其中四束已经干枯,变成土黄色,另有一束仿佛今早才放上去的一样,而母亲的坟前,也有一束新鲜的花。
居狼道:“那四束陈旧的花是我们放的。”
安之“哦”了一声,没有追问那束新鲜的花束是谁带来的,反而说道:“英雄虽死,但有千万人时常悼念,而我又不是英雄人物,充其量算是个英年早逝的,有人时常带花前来看看我,这已经很好了。”
这座墓园很奇怪。
一条马路之隔,马路那边是静谧得只有鸟儿在鸣叫的墓园;另一边则是天空蔚蓝,风儿柔和,空气新鲜,开满花朵,清晨还有露珠儿亮闪闪,拥有一大群欢乐的欢声笑语的人的游乐场。
安之道:“小时候我没什么钱,母亲死后也只把家里能卖了都卖了,才勉勉强强为母亲买了块坟地,墓碑就实在无能为力了。后来长大了,上班了,接到了第一个案子,拿到了设计费,于是就赶紧为母亲卖了块墓碑。”
居狼道:“我都看得到。”
安之继续道:“这墓园本来很大的,不过时间长了,城市重新规划,游乐园看这儿便宜,就买下来准备拆了盖游戏场。我自然不同意,但是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不过,后来拆到我母亲这儿的时候,施工队遇着了鬼,从此以后啊,这儿就留住了。不过你别说,健在坟墓上的游乐园不但不闹鬼,生意还特别好。”
居狼道:“是我。”
安之奇道:“什么?”
居狼道:“是我派人吓走了他们。”
安之道:“哦,那谢谢你啊——多亏了你,这不,我死后还能有块地与至亲之人一起安息。”
居狼面露不虞之色,“死不是结束,像你现在这样,死是魂魄的永生。”
安之走到居狼跟前,背朝自己坟墓,说道:“对不起,永生对我来说,太累了——”说着,往后倾倒,眨眼间没入坟墓中。
温言接住他,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等你?”
安之道:“因为那两束花,除了你这人,谁吊唁朋友送红玫瑰啊。”
“我这人呢,不喜欢别人为我操心,所以我会用最热烈最好的状态去见重要的人。”温言灿烂一笑,“这么说,你愿意回游戏里继续剧情了?”
安之颔首,郑重地请求道:“你一定可以。带我回去吧。”
第0282章 情亡 一
安之出乎意料地来到游戏中,又轻而易举地让自己回到这里。
甬道中,时间定格在他离开游戏前的一秒。
楚云依然说着:“你从前是神,无论现在你是神是魔,你的心都不应该变化。”
安之自然地接下去:“论心不论迹……”
这次,没有不想他成魔的秦淮将他唤醒了。
他的耳边满是仿佛来自远古幽暗之地的低吟,声音清澈得近乎悲戚,优美而沉稳、悠扬而飘飘荡荡。
在他听来,那声音太吵闹,吵得他在疯魔的边缘。随即,他用力拉过楚云的手,低声吼道:“你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动手啊!”
楚云犹豫一会儿,问道:“你甘心吗?”
“看看汪徊鹤多果决,啊!!——正道可不能像你这样犹豫不决,心怀无谓的悲悯,额……”耳畔的低声吟唱似乎迷人心智,安之眼前一花。他用力摇摇脑袋,唤醒一丝意识,对楚云大声吼道:“我叫你动手!!——”
听闻,楚云终是下了狠手。
……
鼻腔里充满一股难闻的霉腐味,安之是叫这味道熏醒的。
醒来第一件事,捂住口鼻,说道:“楚云终归不是汪徊鹤,下不去狠手。”
“你也别嫌弃这儿环境了,我们不也跟你一样被关在一个地方。”一旁,夏欢的声音传入耳朵。
看去,与他一同被关入牢房的还有夏欢和简风子。他问:“你们怎么也被关起来了?”
夏欢答:“典山怕我胡来,先限制我的自由。”
安之看去简风子,“小风你呢,又是为什么?”
简风子答:“龙伯不想我离开。”
话音刚落,昏暗的空间中响起一阵脚步声。
夏欢一动耳朵,说道:“来了两个人。你们都猜猜是谁,猜对无奖啊。”
三人中,安之担心控制不住自己,铸成大错;简风子被前世所困;只有夏欢是被父爱所困。他比两人都要轻松自然,还能开开玩笑,活跃气氛,但他们根本没那个说笑的心思。
两人都没理会夏欢。
一会儿,那两个人出现在他们眼前——是师琉璃和谖竹。
谖竹很礼貌地让师琉璃先行,“前辈,您先请。”
“好。”师琉璃也不客气,走着走着化为一缕紫烟,穿过牢房的栅栏,在简风子跟前显形。
简风子心下一惊,赶紧躲到安之身后,说道:“我不是肖烛汍,也不是宇文风谣,不喜欢你啊!”
师琉璃轻笑,“我知道。”
简风子问道:“那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我放下了,可龙伯没有放下你啊。”师琉璃道:“我来自然是带你走的。”
有些动摇,简风子从安之身后探出个脑袋,确认道:“真……真的吗?”
“当然。”师琉璃用力地点头,话锋一转,提醒道:“不过我能放你走,龙伯也一定能再次抓你回来,抓回来之后呢,一定会严加看管,到时,我再要带你离开就麻烦了。”
“啊!”简风子无措而着急,“那怎么办?——!我不喜欢龙伯!——”
师琉璃道:“这么确定不喜欢我和龙伯,那你一定有喜欢的人吧?那个人是谁啊?”
怕被套话,威胁到心上人,简风子没有回答。
“如此为她着想,看来你定非常欢喜她。”师琉璃道:“你放心吧,我不会伤害她的,我不过是问问,说不定还能把人给你带来,让你们双宿双飞。”
简风子从安之身后站出来,“你少骗我,在这儿装好人了!既然无论逃到哪里龙伯都能把我们抓回来,那带着她一起,岂不是连她一起伤害了嘛!”
师琉璃虚下声,神秘地说:“我说我会带你们离开,那我自然会跟着你们,保护你们。”
为简风子着想,安之问;“师琉璃,你真的放下了?你不会是以此为借口,达成你那与龙伯一样的目的吧?”
“我当然没有放下。”师琉璃直言不讳,又解释道:“以不变应万变,我相信只要我一直爱着小烛,终有一世小烛会回来。”
安之还是不放心,面露难色。
师琉璃手中结契,打向简风子。
忽觉手背一热,简风子抬手看去,只见一道红光在手背忽明忽灭。他搓搓手背,奇道:“这是什么!?”
安之拉过他的手,送目看去,说道:“援神契。”
“对。作为鬼主,我叫狂客,而木柿的援神契就是狂客教的。”师琉璃抬臂,露出手背的闪着红光的援神契,“此契小风为主,我为仆,待到小风寿数将近,它自然会消失。这下,你应该放下心了吧?”
听闻,安之对简风子道:“跟他去吧。他会护你一世周全。”
简风子心中忽生不舍。
见他没有反应,安之催道:“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想永远在龙伯身边?你放心吧,此契在手,你死则师琉璃死,他不敢对你做什么,相反,遇事还得保护好你。”说罢,往前一推简风子。
简风子踉踉跄跄往前几步,站定了身体,回头对安之道:“江湖再见。”
安之轻笑,摆摆手,“快去吧。”
师琉璃带着简风子离开,他忍不住问道:“嗳,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你还没告诉我是谁呢。”
简风子答:“就是……木禾呀。”
师琉璃问:“谁是木禾?她长漂亮吗?”
简风子道:“花不在美,入眼即可。”
师琉璃道:“哦~那那个木禾肯定长得一般。”
简风子气恼,呛白道:“你以为你长得多好看呢,还说人家一般!”
师琉璃道:“小声点儿,别叫龙伯发现了去。”
安之见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连对话声都听不到了。
继时,谖竹没有将牢房的门打开,步入其中,而是站在了牢房外。
见状,夏欢道:“嗷,你不是来带我走的啊!”说罢,发出一声“切”,转身找个地坐了下来。
谖竹转身,朝安之一揖,抱歉地说:“阿渊,这几日恐怕要委屈你在这儿了。”
安之摆摆手,“没关系。”
谖竹“嗯”了一声。
夏欢双手抱胸,把头一偏,冷声道:“典山要关我起来,你和副岛主不但没什么表示,还帮忙把我送进……”
“你把我忘了吧。”谖竹淡淡地说道。
听闻,夏欢唰地一下站起身,“我们才刚刚重逢不是吗!?”
谖竹道:“谖,意为欺诈和忘记。一开始我们就相识于我的欺诈,后来被你发现,我们也就散了。师父捡到我后,将我的残魂安置入一株斑竹中,他希望我忘记你,所以重新给我取名谖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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