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改掉原主身上那些不好的恶习之外,我还是会经常沉迷于网络游戏。
做鬼的时候只能看不能玩,好不容易当一次人了,自然是要放开了玩。
不过我依旧保留着原主的懒惰,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因为改的太完美的话,我怕他们会起疑心,会发现我不是他们的儿子。
人们常说,你害怕一样东西,你会千方百计地远离它;可当你害怕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那么你就会千方百计地留住它。
我就是这样,毕竟现在这美好的生活太来之不易了,恨不得死死攥紧在手心里。
可越是害怕什么,就越容易发生什么。
好景不长,地府的鬼差还是发现了冒充人类的我,他们以鬼不应该擅作主张附身凡人的名义逮捕了我。
鬼差本来是想带走附在尸体上的鬼魂,可是却意外发现我不能与这个身体脱离了。
冥主大人曾经告诉我,是我的执念太深了,以至于躯体跟魂魄永远融合在了一起。
只要一个人的意念足够强烈,足够坚定,没有什么不可能。
哪怕这个执念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我触犯了鬼界的大忌,破坏了规矩,所以冥主便将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好可惜啊,我还没能回去给妈妈过生日,也没能最后再见他们一次。
我请求冥主大人能帮我抹去父母关于周嘉翊的全部记忆,让他们彻彻底底忘了我,忘了有我这个鬼儿子。
至少这样,他们不会伤心欲绝,他们可以过得更好,不需要为我日夜操劳。
……
“可是现在我妈她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我却不能跟她相认,不能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陪在病床前……”
周嘉翊说到这里,哽咽的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唯有脸上那两道干涸的泪痕来诠释内心的无助和哀痛。
“我们家小周居然还有这么悲惨的身世!唉,好莱坞都不敢这么拍。”
江楼弃颇为同情地点了点头,发出一声深深的、沉重的叹息。
“江哥,苏姐姐……”周嘉翊低头扣着沙发,深感内疚,“感觉我好自私,不仅剥夺了别人的生活,还擅自抹掉了这个人的存在。”
“不,他本来就死了,至少你让他多孝敬了父母几年。”
江楼弃轻轻地拍着少年的肩膀,用关怀的眼光望着他,轻声地说:“生命只有一次,有人浪费了,那自然也有人想要,我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的,冥主罚的太重了点。”
“小周别自责了,这也算是弥补了周家父母能有一个孝子的遗憾。”苏浅目露心疼,抽过一张纸巾擦拭掉他脸上的泪痕。
她虽然不懂人类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有时候还嫌麻烦,但亲情对于他们而言,应该是难能可贵的吧。
“Oh,GG Bond!童话里做英雄,Oh,GG Bond!热血心中流动……”
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响起,周嘉翊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却没有了往日的喜悦。
他平生第一次不敢按下那个接听键,第一次这么害怕听见铃声。
那是医院打来的。
江楼弃斜睨了一眼手机,目光坦然,“接吧,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他的声音温沉又安稳,让人在急躁不安、迷茫无措时有种心定之感。
周嘉翊点了点头,颤抖着手划上接听,随后贴在耳边,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听得见自己的心在怦怦地剧烈跳动。
忽地,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整个人如遭雷击,脸色煞白起来,手里的手机也随之滑落。
就算已经在心里做好了一千次、一万次的自我安慰,可当不幸的消息真正来临时,还是会那般溃不成军。
“医生……说什么了?”苏浅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己也很不好受。
“医院那边打电话过来让我去缴费,还说患者……”
后面半句话周嘉翊酝酿了好久的情绪,才勉强说出口:“说患者的情况很不乐观,现在过去也许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江楼弃顺手抓过后面的外套穿上,随即掏出口袋里的车钥匙,“走,小周,我陪你一起去,苏浅就留在所里待命吧。”
“好,照顾好小周啊!”
千年健医院。
周嘉翊人还没走到缴费台,牙齿咬着下唇,连说话都不连贯了:“江哥……那个,我工资都按时打到父母的银行卡里了,没多余的钱交医药费了。”
“多大点事啊,直接说就好了,我交!”江楼弃拍了下他的后背,话语中的慷慨大方流露的淋漓尽致。
闻言,周嘉翊激动地抱住他的手臂,鼻涕一个劲往他身上蹭,“江哥你太好了!等我下一个月发工资再还你呜呜呜!”
“喂喂喂,打住!别糟蹋我衣服!”江楼弃推开他的脑袋瓜子,满脸的嫌弃。
就在交完费用往电梯的方向走时,江楼弃忽然看见谢九尘从前面走过来,而且对方手上好像还搀扶着一个人?
他觉得那张脸好生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某个记忆从脑海中一跃而过,江楼弃握拳敲着额头,醋意萌生,忿忿地说:“怎么是那个斯文败类啊,气死我了!”
“什么东西?江哥你在说什么?”
周嘉翊听的云里雾里,朝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就明白了,“诶,是谢老师?不过他旁边那个人是谁啊?”
江楼弃气愤地闭了闭眼睛,秒变一副笑容满面,兴致勃勃地迎了上去,“九尘!好巧哦~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见状,谢九尘下意识就想往旁边走,却被他挡了去路,只好对着他轻颦浅笑,“嗯,挺巧的,又见面了。”
江楼弃跟假装没看见一旁虚弱的顾乔屿一样,将谢九尘的手拉了过来,围着他左右检查,“你怎么来医院了?哪里不舒服嘛?”
“没有,是顾老师偶感风寒,身体不适,我陪他来医院抓药。”
谢九尘连忙抽回那只手,刚想重新去扶顾乔屿,却硬生生让这死皮赖脸的男人挡在中间,一点缝隙都过不去。
“哎呀,原来顾老师也在这啊?”
江楼弃故意提高了音量,瞬间就被戏精附体一样,把震惊意外和浑然不知演绎的天衣无缝。
他看向那病恹恹的人,揶揄一笑,“不好意思啊,刚才只顾着关心我们家九尘了,居然没发现顾老师,这眼睛不行了。”
“没事没事,江所长关心朋友是应该的……咳咳咳!”
话音刚落,顾乔屿作势咳嗽了几声,有意无意地看着后面的谢九尘,咳的更凶了。
谢九尘拉开挡路的人,关怀备至地扶着他,“走,我带你回去吧,这里风大。”
旁边的江楼弃鄙夷地啧了一下,眉梢带怒,上去又将谢九尘拉到了身后,搓着双手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顾老师有没有什么事啊?还能不能走路啊?”
见顾乔屿要开口,他立即抢先一步,拿出手机,随后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哦~不能了啊,等着啊,我叫个司机送你回去,保证送到家门口。”
“你……”顾乔屿铁青着一张脸,硬是把想骂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谢九尘在这里,他早就忍无可忍了,也不必被人这般玩弄!
“好了,顾老师就安心在这里等一会吧,司机叔叔很快就来哦~”江楼弃晃了晃手机,声音慵懒,却带着几分冷意。
谢九尘就这么被这姓江的拉紧手臂往电梯那边走去。
他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弱不禁风的顾乔屿,眸底染上一丝薄怒,“江楼弃,顾老师一个病人怎么能独自留在那里?”
“他刚刚是不是还能说话呢?能说话就说明没什么问题!身体棒着呢!”
江楼弃紧拧着眉,侧眸睨他,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倒是你啊……”
谢九尘对上那人瞋视的目光,又仓皇避开,笔直地站在电梯里,“我怎么了?”
对方眼里蓄满了委屈,明明想责备他的,但又不舍得,只能一口气沉沉地堵在胸口,“你离那个什么顾老师太近了!还扶着他?我生气了!”
此话一出,电梯里的其他乘客一众投来怪异的眼神,后面的两个女生还掩口笑着窃窃私语。
“无理取闹。”谢九尘垂着眼皮,让四周这些看戏的人盯着很不自在。
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着急忙慌地走了出去,一刻也不想待在里面丢人现眼。
“哎!等等我啊,我还没真生气呢!”江楼弃紧跟上前,生怕对方真不理自己了。
505病房门口。
周爸提着水壶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
等到已经瞧不见那个瘦削佝偻的背影,周嘉翊蹑手蹑脚地趴在门框边,探头朝里边张望,犹豫了好一会才出声:“江哥,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嗯,别怕,进去吧。”江楼弃一只手放在他的左肩,双眼却不自觉地望向病床上的人,脸色忽而微沉下来。
房间里心电监护仪传来的“滴滴”声又将他的思绪无端牵引到了那天夜里。
江老爷子死的那天……
第47章 阴人开路,活人回避
他到现如今都不知道江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突然之间人就死了。
最后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病床上,什么话也没有留下。
江楼弃止步不前,有些近乎无神,眸中忽而涌起一阵悲怆之色,脑子也像断了发条的钟,不能转动。
“在想什么?”
谢九尘蓦然出声,原本平静的脸庞上掠过一抹微乎其微的凝重,令人不明所以又瞬息不见。
“没啥,触景生情了哈哈哈……”
江楼弃若无其事地摸着后颈,嘴角僵硬地扯出来一个笑,却透着莫名的心酸。
病床上,一位面色苍白的老女人正双眼紧闭、精神萎靡地躺在病床上。
她的身上插满了各种大小的管子,有输氧的,有心肺监测仪的管线,还有抢救用的输液管,只能依靠这些来维持生命。
可是老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看得见监测仪的心型符号在上下跳动。
“妈……我来晚了。”
周嘉翊拖着颤抖沉重的双腿走到床前,半跪在地上。
他轻轻抚摸着那只骨瘦如柴的手,双目黯淡,望着那一头青丝变白发,声音暗哑:“好多年没见,您都这么老了吗……”
那句话的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听着让人揪心的疼。
原来再相见,有人已是垂暮之年,空余一副被岁月侵蚀的容颜;可有人却还是停留在当年模样,唯独曾经美好的东西一去不复返却让人难以释怀。
江楼弃用手肘碰了一下旁边的人,目光里溢满心疼和遏抑的怒火。
“哎,我跟你说啊,地府冥主简直太狠了,好好的一个小孩居然给打入十八层地狱,让人骨肉分离几十年。”
谢九尘脊背稍稍绷紧,极为窘迫地将眼睛瞥到别处,“是嘛?那确实有些过分了。”
“是吧是吧?要不然怎么叫冥界的主人呢?那里审判的鬼神都是无情的。”
江楼弃浑然没发觉他的异样,不依不挠地接着控诉:“虽说我是迫不得已替冥主办事,但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我怕小命不保。”
“嗯,那你得离他越远越好。”
不知为何,谢九尘感觉心头不明所以地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
他面无笑意,低垂的眼眸流淌出失落。
这句话听起来平淡无奇,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但江楼弃听着,却总有一种晦涩不明的意味。
“孩子……”
一道苍老、虚弱的声音从床边响起。
周嘉翊猛地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去,又惊又喜,躺着的周妈竟然奇迹般苏醒了过来。
“我去叫医生!”
他刚要起身却被后面那只枯手紧紧抓住,那力度是颤抖的、害怕的。
病人的黑眼珠往下移动了一下,嘴巴略略动了动,喉咙里发出一个咳嗽似的声音。
她好像想说话,却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妈……你要说什么?我在,我听着!”
周嘉翊急忙俯下身子,侧耳贴在旁边聆听那微弱不已的话语。
床上的人剧烈地喘息着,氧气罩上全都布满了水蒸气,“没用了……别走……”
“好……我不走,我不走。”
周嘉翊耸了耸鼻子,晶莹的泪水湿润了眼眶,硬是没有留下来。
他倔强地把头向侧面一低,嘴巴一努,眼睛紧盯着雪白的被褥。
“咚咚咚……”
心脏又跳动了一次。
可却没有上次那样有力了,心电图上的波动也开始越来越弱,越来越弱。
“嘀——”
它突然停止了跳动。
床边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妈!”
一声撕肝裂胆的呼喊久久回荡在空旷冰冷的房间里。
周嘉翊跪倒在床前,将头埋进那只冰凉、没有了动静的手上。
那一刻,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流了下来,灌满了平时充满笑意的大眼睛。
泪痕爬满了他的整个脸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是那么苦涩,仿佛在黄连水里泡过似的。
不远处的江楼弃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第一次发现这个表面大大咧咧、乐观开朗的少年,真正哭起来是那般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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