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加了糖。”
景深喜欢甜食,喝咖啡都要放很多奶精和方糖,平时做的菜也多偏甜。
景深垂眼看了看自己的手,绷带一直缠绕到手指,每根手指都只露出了一个指节,看着就不太好用。
唇边抵过来一把勺子,温热的粥水散发着淡淡的饭香。
景深抬眼看向程居延,张嘴含住勺子,尝到了一嘴的香甜。
两人都没说话,就那么安静的一个喂,一个吃,吃了大概小半碗之后,景深就摇摇头,程居延就给他擦了嘴,而后便拿着勺子,自己把剩下的粥都解决了。
景深看他一眼,视线扫过对方的唇瓣,又快速看向别处。
等程居延把保温盒关好之后,景深才开口道:“那天晚上的事,程潜他们告诉你了吗?”
“他们去的晚,只看到他要伤害你。”程居延脸色冷了下来,问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景深回忆道:“他说他叫厄渡,还说我心软,才让他有机会活下来。还说......”
他顿了下,那些中二发言他有些不好意思复述,什么“做我的王”,什么“做阴阳两界的共主”,怪羞耻的。
还有那些“我才是最爱你的人”,“忘了他”之类的,就更不好说了。
程居延蹙眉道:“他还说了什么?”
景深有些尴尬地把那些话中二发言复述了一遍,眼睁睁看着程居延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然,后面那些爱不爱的他没说。
等他说完后,程居延终于给了句评价,“痴人说梦。”
“嗯!”景深深有所感。
“他还说了别的吧?”程居延道。
景深摇头:“别的就没什么营养了。”
程居延眯了下眼:“没营养?”
“嗯。”景深不知怎么就有些心虚地躲开了他的视线。
程居延注视他片刻,才开口道:“他说了什么喜欢你、爱你之类的话了吧?”
景深瞄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程居延轻嗤一声,那狗东西觊觎景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猜不到的。
“没事,不用理他,那就是个傻——”程居延把骂人的话咽回去,说,“就是个小丑,不用在意。”
景深有些好奇道:“你好像很了解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不了解,只是听过一点他的光辉事迹。”程居延语气有些嘲讽。
景深好奇道:“什么事迹?”
程居延表情柔和下来,温声道:“你知道六道轮回指的是哪六道吗?”
景深点点头:“天道,人道,修罗道,畜生道,饿鬼道和地狱道。”
“厄渡是由地狱道众鬼的恶念孕育而生的怪物,但饿鬼道鬼母却阴差阳错在地狱道偷食了还没凝聚成形的厄渡的神魂,随后她就在饿鬼道胎生,生下了厄渡。”
程居延耐心解释道:“厄渡骨子里带有地狱道的观念,生来就要陷入无休止的斗争,但饿鬼道众鬼实力与他差距太大,不知不觉间他就成了饿鬼道的鬼王——欲海鬼王。”
“欲海鬼王?”
“对,他以世间最恶的六欲为食,并能激发和放大生物心中最大的恶念。”
景深蹙眉道:“所以马晓阳在已经放弃复仇的情况下,被他激发了恨意。郭垚的欲念,还有梁意欢对盛黛的嫉妒和对祝思源的爱意也是这么来的。”
程居延点头:“没错,我也是这次回去之后才知道的。”
他恢复了记忆,加上镇守酆都的九殿阎罗和白无常等人的叙述,才捋清了一切。
“可是他都变成鬼王了,就没人发现不对吗?”景深想不通。
程居延笑了下,说:“酆都城每天的事情多如牛毛,每位神官都各司其职。”
而且因为饿鬼道都是一群智力低下,只比畜生多一些思维的弱智,所以饿鬼道和畜生道一样,不曾被酆都众神重视,只把这两道的管理权交给了牛头马面和鬼母,所以大家才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
并且鬼母因为胎生厄渡,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极近宠爱,自己智力又不如厄渡,便被对方哄骗,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不仅瞒着酆都众神,还协助厄渡把饿鬼道变成了另一个地狱道,让其中的饿鬼们互相缠斗。
“他这是在养蛊?”景深蹙眉道。
程居延点头。
传闻人间养蛊会让毒物互相厮杀,留下最后最毒的那一只。
厄渡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找到最强的那只饿鬼,然后吞噬掉对方,以此壮大自己的实力,而饿鬼道众生智力低下,被哄骗几句便以此为荣,拼了命想要成为“王”最得力的助手,为他贡献自己的力量。
“那这么缠斗和吞噬下去,饿鬼道的鬼不会越来越少吗?”景深虽然不知道其中的运转规则,但这么大的变化,总归会被注意到的吧?
程居延笑了下,有些嘲讽地说:“这就要谢谢那位转轮王了。”
景深瞬间想通了。
转轮王为十殿阎罗第十殿主,他的职责就是掌管轮回转世等事宜,他能让王三好和郭垚带着记忆转世,自然也能把一些本该投生其他道的穷凶极恶之徒,投生到饿鬼道。
“可是转轮王为什么这么做,而且这么做他就不怕被发现吗?”
“因为他早就不满足于酆都大帝的掌控,他觉得陛下太过仁慈,又没有野心。”程居延静静地望着景深,温声道,“你知道千年前的五胡/乱华吗?”
景深不解话题怎么忽然跳到这里,但还是点点头:“知道。”
千年前,五大胡族入侵中土,战斗持续了七年之久,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程居延:“千年前进犯中土的,不只是人族,还有胡族妖物和鬼怪。”
景深一惊。
“由于更久远的一些原因,中土三界只剩下了两界,神族和妖族离开了中土,当时剩下的只有人族和酆都鬼族。”程居延道,“人类无法抵御胡族的非人之物,酆都大帝便亲身带领酆都大军加入了战场。”
那一战无论是天上地下,打的都极为惨烈,可就在酆都大帝一心对抗外敌的时候,沉寂许久的厄渡有了动作。
他联合转轮王一起里应外合,冲出饿鬼道,并放出了地狱道的恶鬼,这些恶鬼对酆都大帝和把他们关入两道的酆都神官都恨之欲其死,叛乱开始了。
光是听着,景深就知道当时必然是一场恶战,前有狼后有虎,酆都大军腹背受敌。
“厄渡志不在一个酆都城,他想做两界共主,于是刻意破坏了阴阳两界的结界,使得两界动荡,人间化作炼狱,酆都城也几近被毁。”
程居延眸色深沉,嗓音有些艰涩道:“最后是酆都大帝精疲力竭打退外敌,镇压两道恶鬼,也废了厄渡的千年修为。”
只是千年的鬼王实力早就胜过了阎罗,和疲倦的酆都大帝都打了几天几夜。
酆都大帝废了他的修为,自己却也受了重伤。
“他本想直接杀了厄渡,可鬼母出面求情了。”程居延似乎叹了口气,道:“鬼母是第一批跟随酆都大帝的下属,一直忠心耿耿,她也曾将酆都大帝当成孩子一样疼爱过,她承诺一定会看管住厄渡,不让他再造杀孽,所以陛下最后心软了,留了厄渡一命。而转轮王早就在混战中逃脱,不知道藏到了哪。”
景深心脏沉沉一跳,“然后呢?”
程居延望着他,轻声道:“然后,酆都大帝便用自己的力量封印了饿鬼道和地狱道,镇压了厄渡,又以肉身重塑两界结界,而后他自己也陷入沉睡。”
“那既然封印了,厄渡是怎么逃到人间的?”
还变成了孟猛的样子,做出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程居延冷声道:“早在混战中他就知道打不过酆都大帝,便把自己的一缕神魂分了出去,和转轮王一起逃去了其他地方躲了起来。”
只是当时场面太过混乱,没人注意到这一幕。
景深点点头,“之后呢?”
程居延顿了下,才说:“然后八百年前,另一位神明重伤未愈之下强制苏醒,又用大半的力量重塑酆都城,保证六道轮回的正常运转,并治愈了在大战中重伤难愈的阎罗等人。”
为了防止人间滞留的鬼魂作恶,他又派出了黑无常和自己的一缕神魂去人间,开辟并掌管轮回渡,只是自那之后,本就重伤未愈的这位神明再次失去意识,轮回渡没办法正常开启,阴阳两界失去联系,只有里外两拨人合力才能开启短暂的一段时间,方便转世投胎和输送鬼魂。
“只是去到人间的那两个人,却因为无法联系酆都而被封印了力量,也失去了大半的记忆,只记得自己的职责。”
这说的不会就是程居延和乌牧春吧?!
景深心里一颤,缓声道:“你、你就是那缕神魂?”
程居延笑了下,没说话。
“等等。”景深蹙眉道:“那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酆都大帝吗?”
在程居延说到最后之前,他一直默认了程居延就是酆都大帝,可现在听来,程居延似乎是另一位神明的一缕神魂?
那位神明是谁?为什么也在沉睡,并且还是重伤未愈的状态下强制苏醒?
还有酆都大帝,他是一直沉睡,没有苏醒吗?
可、可为什么厄渡会说是景深心软放了他一命?没有把他赶尽杀绝的不是酆都大帝吗?
景深心底惊涛骇浪,可怖的猜测被他生生按了下去。
不会的,他就是一个有阴阳眼,格外招鬼的普通人而已,怎么可能和那样的神明扯上关系?
程居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好了,别想太多,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
景深抬眼和他对视,恍惚间,他居然觉得此刻的程居延看着很温柔。
脑子一抽,他忽然开口道:“你能抱抱我吗?”
程居延愣了下,景深也回过神,顿时面红耳赤道:“不、不是,我不是那个......”
面前的男人站起身,景深没说完的话被憋了回去。
下一秒,高大的男人就俯身下来,轻轻把他抱进怀里,侧脸贴着他的耳根轻轻蹭了蹭。
*
睡梦中的景深不太安稳,眉心紧蹙,浑身被冷汗浸湿。
他看到了尸山血海,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哀嚎惨叫,他很痛苦,很无力,他救不了所有人,似乎也救不了自己。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他必须撑住,必须解决这一切。
一股清凉的气息缓慢席卷全身,令他耳清目明。
面前的场景骤然一变,他看到了壮丽山河,看到了金黄的麦田和喜悦的百姓,看到盛世繁华下的欣欣向荣。
他站在人潮中,耳边是摊贩的叫卖声,鼻尖闻到的是桂花的幽香,眼前是璀璨的灯火和盛世久安。
程居延看着他嘴角溢出的笑,也不自觉地扬起唇角,掌心轻轻抚摸着景深病态的脸颊。
半晌,他微微倾身过去,在景深额间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他坐回椅子,朝身后看去。
乌牧春扭扭捏捏地站在墙角,见他看过来,才干笑着走近,小声道:“老大,我可不是故意偷看哈。”
程居延瞥他一眼,轻声道:“什么事。”
“没什么,我这不是担心景老师嘛。”乌牧春在床边小心地坐下来,然后道:“老大,你都告诉他了?”
“没有,不过他猜到了。”
乌牧春点点头,“他身上的封印比咱们的重,不过他的肉身结界散了,封印应该有所松动了吧?”
程居延看向景深,对方似乎在做一个很美的“梦”。
他眉眼柔和下来,说:“我倒是希望他就这么单纯开心地活着。”
乌牧春叹了口气。
现在有个鬼王虎视眈眈,景深早晚是要记起一切的。
“那边怎么样了?”程居延问道。
“它们妄图冲破饿鬼道的封印,不过你加固过,还有老白他们守着,暂时没问题。”
只是暂时,厄渡这些年做的事不止他们遇到的这几件,对方利用转轮王和自己送到人间的那缕神魂,暗地里搞了不少事,多少欲念恶念都被对方吞噬了,现在的力量和千年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对方越发强大,可他们这边最强的两个都负伤在身,一个刚苏醒,只有五分力量,一个甚至还没打破封印,只是肉体凡胎,这要是真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老大。”乌牧春搓了搓手,有点尴尬有点羞耻,但还是说道,“你和景老师不是能那个啥嘛,你俩再那个啥啥,说不定力量恢复的更快呢。”
程居延看他,“什么啥啥的,说人话。”
乌牧春挠了挠头,红着脸道:“你俩不是能双修么......”
程居延一怔,乌牧春倏地就跑没影了。
“......”程居延靠在椅背上,许久都没回过神。
是啊,他和景深是双修过的。
第42章
景深的病号时光,除了吃就是睡,就是上厕所有点尴尬,每次都要程居延把他搬去厕所,然后他费劲地用自己的几个指节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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