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疑惑的神情便在脸上坦露出来。
寒钰黎明白姐姐在想何事,阿姊虽为女子,但讨论军事策略她可一点不比男子差,知道阿姊心存疑虑便解释道:“战场之上,国家情远大于个人情,兵不厌诈情理之中。”
寒钟毓知道寒钰黎在论何事,这勉强也算是一种解释。
虽然八竿子打不着一边。
淡淡摇摇头,琢磨不透庆王的心思。
但凭庆王的心智和谋略,他肯定会选择战后损失最小的方案,就像现在这样,槐南国没有屠杀祁国百姓,君王善待子民,这样的结果也未曾不好。
她抬起眼,此事她的脸上已彻底没了刚才的严肃,神情放松,面带些许笑意。
钰黎看着姐姐这样也没了之前的害怕。姐姐平时还是很温柔和蔼的嘛。
寒钟毓之前也是担心,所以才严肃了些,现在知晓大概便也放下心来,就像聊家常一般继续道。
‘‘先前啊我们也是放心不下你,不过既然庆王和你是旧相识那我便放心了,那这三个月你在他身边的事也该和我说说了吧。“
自然是要说的,可也要有所保留,就比如被俘当晚被晏韶澜喂药之后……
还有那无数夜间的被迫缠绵……
还有,永久都去不掉的刺青……
唉,旧相识……哪曾想会是现在这样,钰黎在心里暗嘲道,不过没让家人担心,也是未必是最坏的结果。
从古至今,大战过后战胜国保留前朝良将,任用贤能为自己所用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晏韶澜让自己帮他扳倒安凚侯的这件事亦算是个理由。
不清楚阿姊是否知晓此人,便问道:‘‘阿姊可知道槐南国曾经有过安凚候这号人物?”
安凚侯?槐南国的侯爷……
寒钟毓在心中默念。
好熟悉啊。
黑曜石般清澈明亮的眼珠滑到眼眶的左下角,思考着。
突然她回想起,曾经在江湖闯荡时听别人提起过。
抬起眼开口回答道:“早年间在江湖上听人提起过,所以略有耳闻。”
眼睛瞥向一边,抬起一只手,食指在下巴上轻点:“据说他好像是精通巫蛊之术,而且还心狠手辣。”
当时她专心在亭台喝酒,这些还是听邻桌的纨绔子弟絮叨的。
左耳朵进右耳朵冒,就冒剩下了这么多。
其他的实在想不起来了,收回目光闭上眼,放下抱在胸前的胳膊,眉心一蹙烦躁的一摆手。
“哎算了算了,实在想不起来了。”
一旁的寒钰黎看到阿姊这活泼的样子,垂下眼帘无奈的摇头笑笑。
他已经习惯了阿姊的脾气,温柔爽快,在江湖上闯荡了那么久,没了世俗的闺阁约束,性子也是活泼洒脱。
阿姊这脾气完全随了母亲,情绪来的快去的也是快。
“好端端的为何提及他来啊?”寒钟毓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完全没了刚才的威严。
见她回神寒钰黎开始和她解释:“晏韶澜需要我助他除掉槐南的叛徒——安凚。”
“安凚与矜国暗地往来,恐会对槐南和皖城不利。晏韶澜容不得叛徒,故而我在王府盘桓了这些日子,如今尘埃落定,事情也有了结果。”
一般情况下被封爵的人都会有个封号,而安凚侯不同,他的侯爷之位直接采用他的名字为封,也算是史无前例了。
不过他现在已不是曾经的王侯,只是一届罪臣。
“还有敢在庆王眼皮子底下造反的人?我以为经历四年前的事以后朝堂之上应该没有再敢逆着他来的人了,谁会上赶着作死啊。”
听到这话,寒钰黎心里一颤。
四年前的事?四年前发生了什么,值得满朝文武都对晏韶澜心生畏惧?
晏韶澜变成现在这副模样,说不定与那件事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待会儿一定要向阿姊问清楚。
不对,我为何会这么关心他?
驱散脑海中的心魔,语气一转,声音压低了下来:‘‘这其实算不得风浪,最急迫的,是安凚在大殿之上,行刺圣上谋反了。”最后三个字他加重了语气,声音也寒了下来。
闻言寒钟毓眉头一蹙,她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周围的气压低了下来。
两人相视,却都没再言语,渐渐的错开目光,寒钟毓低着头眉头紧锁。
一阵风拂过,携带着温热的气流,擦过两人的脸颊。
许久,寒钟毓冷不丁一开口:‘‘那安凚后来呢?”
寒钰黎听到姐姐说话,愣了一下, 随即反应过来,回神继续道。
‘‘原本他叛国之罪证据确凿,皇帝是下令将他打入死牢凌迟处死的,可不知怎的,他直接动用灵力行刺陛下,后来我将他的招式挡下,陛下只是受了惊并无大碍,旋即下达旨意,将安凚即刻处斩。”
寒钰黎说这话时是称晏慕辞为“陛下”,没有加前缀,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槐南国百姓的身份,也更是因为晏慕辞的所作所为值得他去尊敬和信赖。
晏慕辞善待曾经的祁国百姓,善待苍生,是难得的明君。
这样的帝王值得寒钰黎的尊敬。
‘‘唉。”
待寒钰黎话音落后,寒钟毓才舒缓眉头,闭上眼叹了口气。
寒钰黎有些奇怪:“阿姊为何叹气?”
“一为平安无事,二为叹生灵殒息之惋。”
寒钟毓抬起头看着钰黎,面露不解之色:“不过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事情败露他不应该跪地求饶,请陛下网开一面吗,明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硬来只会是一死,可他还是那么做了,这是为何?”
那种情况,无异就是往刀口上撞。
明摆着送死。
可他为何还要那么做?
寒钰黎睫毛轻垂:“不知,不过安凚现已被处死,说再多也无用了。”
寒钟毓点点头表示赞同:“也是,多说无益,就此作罢。”
寒钰黎说了这么多,这件事也就算搪塞过去了。
其实寒钟毓心里明白,事情肯定有隐情,不然锦抒不可能绞尽脑汁躲开话题。
逼太紧也不是聪明之举。
日子还长,以后慢慢来。
“那阿姊可否讲讲四年前槐南国到底发生了何事?听你的话语间好像还和晏韶澜有些关系……”
第八十章 打听晏韶澜的过去
“你不知道?“
寒钟毓一脸惊奇的反问他 。
寒钰黎如实道:“不知。”
唉,过去十年间槐南国的动乱消息一直进行着严密的内部封锁,也是都是些江湖小道消息,是真是假都无从考证,他不知道也正常。
但这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寒钟毓挑眉问他:“那……你真的好奇?”
寒钰黎点头。
也对,好歹两人也是有些情义的,关心也是正常 。
于是乎寒钟毓开始和他讲起当年的事,她一本正经的说:“这件事要说还得追溯回十年前,槐南国的上一任君主,当今圣上的父皇,也就是庆王殿下的亲哥哥。”她环顾四周确定四下无人才放下心来。
寒钰黎看姐姐这样有些疑惑,虽说背后谈论皇室算是不好,可……也不至于这样小心翼翼啊。
寒钟毓回过头压低声音对锦抒说:“随我去茶室。”
说完便起身,寒钰黎没有磨蹭,随她一同起身走向茶室。
进了屋子,寒钟毓在茶桌前坐下,寒钰黎随后进入随手关上屋门,走到茶桌前与阿姊对坐。
寒钟毓挥手驱动灵力为这间茶室布下隔音阵,这样两人间的谈话就不会被任何人听去。
她防的不是自己人,而是庆王在寒家院落附近布置的看守。
那些人是晏韶澜暗中派去看着寒家的人,应该是怕寒家有二心所以才安插了眼线,但不会对寒家造成任何威胁。
不过寒家并没有想要造反的念头,这些人完全可有可无,因此平日里也没把这件事太过放在心上。
但归根结底那些人也是庆王的手下,要想谈论皇家的事,还是避着些比较好。
她不清楚那些人是否有听风的能力,如果灵力深厚,那刚才在院中的所论所谈便会被人听去。
现下谈话内容,才是真正的敏感,搞不好会掉脑袋的,故在此设阵,隔绝外界。
寒钰黎为阿姊倒上茶水:“阿姊现下无人,可以讲了吗?”
寒钟毓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润润嗓:“据说啊,先帝陛下的皇位是两兄弟举兵造反得来的 。”
听到这话寒钰黎蹙起眉,他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 。
怎么可能呢?这和他记忆中那个年轻的晏韶澜完全不一样。
明明晏韶澜当时在焱国时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委屈都没有抱怨过一句。
他回家时又是多么的高兴 。
怎么可能会……造反。
寒钟毓看他这副表情猜到他在想什么:“和你少年时代的记忆不一样对吧,但这还没完呢。”
她伸出食指敲了敲桌子。
“造反最终的结果肯定是胜利了,但是你知道两人最后是怎么做的吗?庆王亲手将当朝皇帝斩杀篡的位,虽然那个老皇帝昏庸无度,可不管怎么说那可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啊。”
寒钰黎的脸色再次沉了一个度。
“后来将大部分宗室斩杀只留下了忠于新帝的皇亲国戚,当时可以说是血洗皇城了。”
寒钰黎认真的听着,听到血洗皇城这三个字,心脏漏了一拍,瞳孔微颤。
显然这件事给他造成了极大的波动。
分别后才过了不到九年,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晏韶澜,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你……
脑海中无数声音闪过,但是阿姊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
“诶,不过你仔细想想你记忆力的那个人,他那时像是一个天生带有野心的孩子吗。”
沉默片刻后,寒钰黎摇了摇头。
得到结果,寒钟毓抬了抬下巴。
“嗯,这不就说明了吗,他肯定是回去以后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刺激才变成那样。”
寒钰黎醒悟。
对呀,将一个不满五岁的孩童送去敌国为质子,那想必是不得宠的,将自己那么小的亲儿子的命送入他人之手,丢弃在异国他乡不管他的死活,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没记错的话他回去的那年,槐南国还没有后来的那般强盛,突然叫他回国,抱着得罪敌国的风险,必然是有些能给皇室带来绝对利益的结果,一个弃卒能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血。
他想起了当时感染发热,晏韶澜放血给他喝的画面。
寒钰黎浑身血液仿佛倒流。
那对他来说肯定是地狱一般的存在啊,那么小的孩子,他们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那块带血的玉佩……
可是后来又为何要让他去天方阁,又为何让他当将军呢?
晏韶澜被送去天方阁,任命将军一职这是公之于众的事实,是不可否认的。
晏韶澜既然在回归后还自愿为晏渊抛头颅洒热血,那后面又发生了何事?
寒钟毓的话把他拉回了现实。
“甭管怎么说,他肯定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为了皇位才弑父的,不然他为何要将皇位让给自己的哥哥,又不是不会治国。当时可是三万精兵只剩下两千多,又为何要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拼搏,想皇位想疯了不成。”
她将最后一口茶饮下,置杯于桌上。
寒钰黎为她续上茶水。
确实,一切都只是只言片语,是真是假不能依靠三人成虎去定论。
寒钟毓望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回忆着:“至于四年前的事,当时的前朝旧臣叛反,导致皇城失陷,先皇先皇后也葬身于那场大难之中。”
“槐南国上下动荡了一年大概安定下来,是庆王孤身一人杀回的皇城,将晏家的皇位夺回来的,是真正的血,洗,皇,城。”
最后一句她盯着锦抒的眼睛,加强了语气一字一句的说。
寒钰黎僵在原地,低着头,少时和他的点点滴滴在脑海里闪过。
“燕儿”和晏韶澜的对比一下一下冲击着他的思绪。
寒钟毓看着他这副样子没再多言,这么大的信息量,先让他自己慢慢消化。
昔日故人变成如今这样,怎么说也得郁闷会儿,所以将寒钰黎暂时“晾”在一边,她则自顾自的继续喝茶。
“那阿姊你是这么看他的?”
猛不丁被这么一问,寒钟毓拿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含着茶看向他挑眉“嗯?”随即反应过来是对他这个人的看法。
咽下茶开口,如实道:“能怎么看啊,昔日何因如今便得何果,上上任皇帝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到处压迫人民,苍天有眼,这就是上天对晏渊的惩罚!那深宅大院的,这个‘果’这么……激烈,想必‘因’就随之而增,那因果报应怨的了谁呀?”
寒钟毓情绪也是激动,秃噜秃噜说了这么一大串,但不得不说,字字犀利的要命,都是赤裸裸的真相。
继续喝着茶润着嗓子。
寒钰黎叹了口气,看向茶中倒影。
倘若阿姊所说为实。
那么,晏韶澜,你真的是有苦衷的吗?
那你又为何不说。
晚间。
寒钰黎坐在床沿边,低头沉思着,还在为白日的事念念不忘。
回房后便将发冠拆下,将头发半披,只用发扣固定,青丝如瀑布般倾泻,双臂垂在身体两侧,四指微拢,攥着床单。
他甚至都开始在脑海中描绘自己所想象的画面,脑补晏韶澜这十九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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