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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1
路垚不吃胡萝卜。
这是乔楚生收拾饭盒时发现的。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以前吃饭，点餐时路垚果真没选过有胡萝卜的，在家做菜也是，完全避开胡萝卜。
慢下来，开始真的了解对方。
“挑食不好。”
“那也不吃。”右胳膊抬不起来，路垚只能用左手捂住一边耳朵，表示自己不想听他唠叨。
乔楚生觉得好笑，他仅仅是叙述一个事实，况且惊讶于路垚也有不爱吃的东西。不吃就不吃吧，他不会逼路垚做不喜欢的事。
不是第一次听到路垚撒娇。
例如早上赖床时，浓重的鼻音含糊地嘟囔着，贴近才能听清路垚在说他烦人。被骂了，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虽然接下来他会更恶劣地把闹钟调响放在耳边，催路垚上……催路垚到办公室继续睡。
但乔楚生是第一次觉得，他喜欢路垚撒娇时身上表露出的孩子气。尤其是这些只在他面前才会做出的，幼稚的行为。
洗干净手坐到病床边，乔楚生捂住路垚的另一只耳朵，“晚饭订全胡罗卜宴，什么胡萝卜玉米排骨汤……”
路垚胡乱拨弄开乔楚生的手，“你敢？”
被拍开后顺势反扣住路垚的手，不让他乱动，乔楚生忍着笑意，“不是不听吗。”
“你……”路垚瞪圆了眼睛。
微凉的唇落下来，反驳的话全咽回肚子里。
惹得意识清醒的路垚逐渐意识不清醒了。
上次接吻时，被药物控制的路垚迫切又毫无章法，乔楚生还从未遇到过能轻易激起心底施虐感的人，险些收不住弄伤路垚。
这一次，身下人呆呆的任由他肆虐，乔楚生放轻了动作，一步步地领着路垚体会。
“不，不是说好慢慢来嘛。”
是打算慢慢来的。
可是每当看到路垚的眼睛，乔楚生就控制不住地想去更进一步。
“眼睛，很漂亮。”
“你的也不差，”路垚找回自己的状态，“特别是眼里只有我帅气的身影时。”
乔楚生连连点头。
看样子是完全恢复了，都有心情自恋了。
“出院手续办好了。”六子攥着一堆单子推门而入，“四哥我看不懂这个，好像是医生要你赔偿部分重修费，列了一份收费清单。”
乔楚生哽住。混乱的确因他而起，承担一部分责任是他应当做的。可花坛里年久失修被风刮到的栅栏也要他付修理费就很不合理。
考虑到乔探长要给自己开工资，法学系兼数学系高材生路垚让乔楚生举着，一字不漏地检查清单上明显趁火打劫的东西。左手用起来不利索，歪歪斜斜地划掉不属于乔楚生担责的地方，路垚得到一个满意的数字，“好啦，你去付钱吧。”
乔楚生看着末尾硕大的“一块大洋”，觉得路垚左手写出来的字也挺好看的。
运气好，捡到宝了。
想藏起来，独自占有。
然后揣着笑容去院长办公室签原款数额的支票，而且承诺未来一段时间内会派人维持周边的秩序，直到医院恢复如初。
救治路垚的护士依旧安静地守在护士站，负责接待病人、处理抽血等日常事务。空闲时拿出医学书，想再多学一些，自信地帮助更多的人。
下雪了。
薄薄一层，将将掩住那日乱糟糟的痕迹。
仿佛从未发生过。
一切的一切，悄然变化着。
第23章 22
雪越下越大。
路垚抱紧被子，窝在床上不肯动，“你想冻死我直说，没必要非让我起床。”
“你不起床，我怎么冻死你？”话虽这么说，乔楚生还是抱起缠成粽子的路垚去了客厅。
把路粽子放在沙发上，乔楚生坐在一旁，碟子推过去，“案子得结。”
壁炉里的木柴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的响声。暖意袭来，路垚探出左手，假意用尽全力结果就是够不到碟子里的生煎包。眼神软软的，发出求助的信号。
乔楚生叹气，捏起包子喂到路垚嘴边。
心满意足地咬下一大口，细嚼几口咽下去，路垚说：“明天我去巡捕房见见他。”
“别去了。你直接告诉我作案经过，派阿斗去审，要是他不认就上刑。”
路垚眼睛一亮，左手跃跃欲试，“拿纸，我写给你。”
“嗯”了一声，乔楚生十分听话地拿起纸笔，“你说我写，就你那个字，拿出去丢人。”心口不一，路垚还没恢复好，能不动，他就不让路垚动。写个字而已，他来就好。
“你嫌弃我？！”揪住乔楚生的胳膊，震惊的路垚反应巨大，被子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肤。
乔楚生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把被子重新裹好，而后玩味地笑了下，“露脖子只会让你感冒，不会诱惑到我。”
路垚捕捉到那抹不寻常的神色，他想到些什么，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羊肉铺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他在那里肢解，割下可以混杂在羊肉里一起卖出的肉，将其他部分抛尸在无人的别墅区。”
“他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性格偏执且扭曲。杀人或许只是为了取肉卖钱又或者是一种恶趣味，但割脸可能正是出于他心底某种奇怪的执念。”
“别墅里的打斗痕迹是伪造的。如果是直接在那里打死受害者并进行肢解的话，血液喷溅的状态不应是现在的样子，现场的那些血迹是他自己撒上去的。”
“那两面镜子，仔细看，会发现破碎的起点在同一个位置，是他自己确定位置然后击碎的，我猜这和割下死者脸皮有关系。”
“至于定罪的证据，你夹起的那块不明物，上面有淡淡的羊肉腥味。化验结果也证明那是一块沾有羊肉组织的纤维，去找找他的围裙之类的，看有没有缺口，应该是不小心划破留在现场的衣物碎片，只不过被血液浸透变了样子。”
突然一本正经地谈起案子，乔楚生转了下笔，收起挑逗的心，快速将路垚说的记下来，“你是怎么知道他在三角地菜场的，羊肉铺很多啊。”
“发现碎尸的地方相隔甚远，把这两点放在地图上连成一条线，正好穿过三角地菜场。案发时间不长，新上羊肉的肉铺都有可能。结果符合的仅此一家，原本只是去碰碰运气。”
“是我着急了，要是再多找些证据……”
“路垚。”
乔楚生唤他名字时声音柔柔的，飘忽着。路垚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菜场脏兮兮的地上，他一手托着乔楚生的脖子，一手紧紧搂住腰部，小心地避开伤口。
不敢动，生怕不经意间牵扯到伤口，加重伤势。
这个人知道他胆小，最后疼得冒汗还强忍着和他聊天。
额头冒出很多汗，脸色却是毫无血色。路垚担心乔楚生发烧，腾不出手试温度，犹豫后他低下头。
一片冰凉。
鼻尖抵住，乔楚生微弱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路垚镇定的心突然颤了颤。
心里涌起无助感。
身为医学院的优秀学子头一次觉得自己无能，空有医术，却连喜欢的人都救不了。
只能等。
在菜场等，在手术室外等。
向来都是乔楚生在等他。公寓楼下、办公室外、车前、门后，只要他喊一声，乔楚生便会出现。
乔楚生把他惯坏了。
惯得他都忘记，即便现在转身就能看到的人，终有一天也会消失。
惯得他相信了永远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直到自己受伤，才明白，他也会消失。
他们两个，不一定会有未来。
乔楚生察觉到路垚再次陷入泥泞，他敛起所有心思，握紧路垚的手，单纯地想告诉路垚，都过去了。
“我回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所以……”路垚停住，反握乔楚生的手，“只好珍惜现在。”
“乔楚生，你再说一次要请我吃饭吧。”
轻笑，看来路垚是想通了，乔楚生说：“请问路先生，今晚可否愿意陪在下共进晚餐。”
“不愿意。”路垚眨了下眼睛，如愿看到男人脸上的笑意僵住，缓缓说道，“我想看电影。”
被说话大喘气的路垚吓到，乔楚生捏起路垚的下巴，语气极为恶劣，“伤好再说，现在你就踏实在家待着吧。”
第24章 23
临近年关，乔楚生提前给巡捕房的警员发过年红包。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发完红包，乔楚生抬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过两天请大家吃饭。”
“谢谢探长！”齐齐应道。
乔楚生挥挥手让他们散了，手插兜，上楼。
该叫办公室沙发上睡觉的路侦探去吃晚饭了。
等乔探长走进办公室，看不到下面的情况时，几个人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阿斗喜滋滋地收起红包，立马换上严肃的表情，“聊什么聊，探长不是说了打起精神好好上班……”
“正好，斗哥，斗哥过来，你老跟着探长出现场，没发现探长和侦探之间有点什么？”警员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阿斗板着脸，“上班时间，是聊这个的时候吗？”
“是是是。”挨训了，讪然点头。
“下班再说，现在这么一小会根本说不完。”阿斗搂住路过的萨利姆，“不然你们问他，是不是说不完。”
“啥？”萨利姆满脸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说，数你知道的最多。菜场那天，他俩都贴在一起，你不是全看到了。”
“我在测体温，又不是故意贴那么近的！”路垚站在栏杆前，脸涨得通红。
楼下聚团的人面面相觑，噤声。
揉着鼻子，顺便掩盖住嘴角的笑容，乔楚生慢慢从后面走出来，“三秒钟，否则全部值夜班。”
警员慌乱地四散而去，乔楚生勾着路垚的脖子，“啧，还会害羞呢。”
“……约法三章第一条，罚一百大洋。”
揉捏路垚脸上的肉，“这哪有警员，”触感不错，乔楚生靠近，近乎亲到耳垂，嗓音喑哑，“要不然，把他们叫回来。”
害羞是有底线的。
触底反弹。
路垚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手指顺警服的腰带向上丈量背脊。感受到男人骤然绷紧，笑着垂眸。暧昧的吻落在鼻尖、人中、唇边……不给呼吸声加重的乔楚生进一步的机会，路垚抽身下楼，扭头粲然一笑，“德大西菜社，我定了位置，等你买单。”
乔楚生咬牙盯着路垚欢快的背影，深呼吸，平复欲望。
如果路垚的左手边没有坐着路淼，乔楚生的左手边没有坐着白幼宁，这应该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约会。
优雅地切牛排，路淼细细品尝，“还算不错。”
抿了一口红酒，白幼宁轻咳，“没有家里的好喝。”
路垚脑袋一大，“你俩怎么来了？”
“带你回家。”路淼看着路垚说道。
“找他回家。”白幼宁看着乔楚生说道。
……
嗅到浓郁的火药味，路垚抖了抖，忽视白幼宁像是要吃掉他的眼神，“姐你先说。”
“他没有遵守约定，所以我要带你离开上海。”路淼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揪出幕后黑手前，你待在这里非常危险。”
“可是老乔已经找到枪手的尸体了。”
路垚忍不住为乔楚生解释。这段时间大案没有小案不断，乔楚生不仅忙着抓小偷小摸，还要追查那天的枪击爆炸，忙得焦头烂额还分心陪着他“胡闹”。
看着心疼，路垚拉下脸，偷偷联系在上海医院工作的校友，查了不少具备毒品生产能力的工厂。甚至再一次翻开徐太太的资料，想从徐太太交际圈里查到些蛛丝马迹。
“况且毒品这条线也找到了线索……”
乔楚生摇摇头，打断路垚的争辩，“是我没有保护好三土。”
“如果他愿意跟您走，请您如约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如果他不愿意，我会遵守约定，直到生命结束。”
路淼放下刀叉，“你明知道他不会跟我走，说这些漂亮话，又有什么用。”
“没什么用，只是陈述事实罢了。”乔楚生自己的碟子换到路垚面前，“冷了就不好吃了。”
顺便拍了下目睹这一幕后呆愣的白幼宁，“老爷子那边，明天我会亲自解释。”
“我还没吃饭！”白幼宁回过神，坐着不动。
“你不回去，老爷子也不会吃饭。”乔楚生劝道，“六子在外面等着，早点回去吧。”
路垚埋头专心地吃着乔楚生切好的牛排，放心地将一切交给对面的人。
白幼宁一走，路淼的脸色沉下来，“乔先生，我认为你应该重新考虑你和我弟弟的关系。”
“我考虑过了，正在认真地追求中。”
“但是眼下这个结果并不是最好的。”
路垚插话，“姐，假如只选择最好的，人生会很无趣。”
“你选择他，仅仅因为这是有趣的？”
“不然呢？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是开心的，这就足够了。”
“乔先生，你能接受他的态度？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选择更稳定、更适合维持家的伴侣。”路淼吐字极缓，仿佛在谈判桌上。她微微眯起眼睛，捕捉着乔楚生的神色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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