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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回来的路上，你赵婶说看见你在村口的公交站台那里，和别人打架了，是不是有这回事？”父亲吸溜了一口面条，眼睛却一直盯着萧屹。
“是，一点点小事情，打打闹闹的，昨天晚上就都好了，赵婶也太会添油加醋了。”听到父亲这么说，萧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村口，就是这农村里的情报交流中心，在那里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添油加醋之后传播到整个村子里。对于这种现象，萧屹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还好，只是打架，不是什么别的什么更了不得的事情。
“真的都好了吗？”父亲夹了一筷子菜堆在碗里，但却没有继续动筷子的意思，“你不知道，当时赵婶跟我说你和一个男的在打架，那男的又高又壮，怕是得有一米九，还说你肯定得吃亏。”
“没事，你别担心。”萧屹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自己这一年都在学校里，如今看来，才发现父亲手上的老茧好像又厚了一些，指甲上有着厚厚的角质层。
“是和林峰闹矛盾了？”萧屹的朋友不多，萧父一听那描述，便知道是林峰。
“嗐，没啥大事，”萧屹低头吸溜着面条，呵呵笑着说道：“打一架了好多了。”
萧屹说话的时候，父亲只是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看着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很快，这只小鸟羽毛齐全之后，就会从这里飞走了。他，不属于这里。
“以后，别跟朋友打架。”父亲手里的面，慢慢悠悠的挑起来，在空气中散发着温暖的气息。萧父太知道这里的情况，他做不到让萧屹不和别人打架。“你以后是要离开这里的，这里的人听不懂道理，有时候得用拳头，但是你不能习惯了这种方式。以后，你要学着用文明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知道了，知道了。”萧屹用筷子把苗条卷在上面，增加接触面积，这样散热更快，然后慢慢品尝着父亲的手艺。
萧屹拿剩下的鱼汤泡了点饭，放在了苍狗的小饭盒里。
那是自己小学时候用过的一个小盒子，后来有了苍狗，便成了苍狗的专属。苍狗养在这样的家里，平时疯着玩的时候像萧屹，但是吃饭的时候，却很像父亲。就算吃的再快，都还是保持着优雅的仪态。
苍狗吃完了之后，高兴的把自己的尾巴甩来甩去，萧屹就在他的后面，一手捏着他的尾巴，另一手细细的在他的背上抚摸着。这个时候，苍狗便只是懒洋洋的依偎在萧屹的脚边，用脸蹭一蹭萧屹的裤脚。
萧屹和苍狗玩了一会儿，可惜苍狗只想在树荫底下遮住自己的脸盘子，好好睡一觉。萧屹瞥一眼父亲的手机，上面依旧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来电和短信。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后，萧屹同时失去了两个人的联系。
随手捡来一根树枝，萧屹像是一个找到了自己宝剑的大侠一样，用力一挥，一棵小草应声倒地，就像是丢盔卸甲的敌人。
“今天天气不热，你要是没事，可以出去走一走，别窝在家里。”父亲在躺椅上悠闲地眯着眼睛，看着萧屹的举动，便知道他心中烦闷。
“好吧。那我出去了。”萧屹扔下自己手里的宝剑，准备出门。结果这个时候，旁边昏昏欲睡的苍狗却跟在了萧屹身边。
“你也想跟我一起出去？”萧屹蹲下身子，把苍狗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他圆润的脸颊。
“小屹？”萧屹临出门之际，原本在躺椅上休息的父亲，却坐直了身子，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怎么了？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带回来。”萧屹怀里抱着苍狗，任由他的肉爪子在自己胸前的T恤上一顿乱抓。
“没什么，去吧，以后在外面保护好自己。”后面那句话，是父亲对萧屹的嘱托，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只是萧屹走得急，等到想说的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出了门之后，苍狗便从萧屹的怀里跳了下来，外面天高云阔，就连苍狗的心情，都会好一些。
不知不觉间，萧屹又走到了昨天钓鱼的小湖边，仅仅是一天的功夫，事情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昨天光鲜亮丽的蛋糕，现在只剩下一地碎屑，昨天烧烤的鱼，今天也只剩下一片狼藉。苍狗贴着地面嗅了嗅，嗷呜一声之后，便仍旧蹲在萧屹的脚边，不时的用自己的尾巴拍打着萧屹的脚背。
平静的湖面底下，总是会有暗流涌动。萧屹捡了一块平整光滑的石头，斜45°轻轻扔出去，看着小石头贴着水面进进出出，然后最终消失不见。
萧屹在树荫底下找了个干净的地方，给苍狗刨了一个小土坑，结果这小家伙却迷上了在湖边捉鱼，兴高采烈的跑开了。“得了，我连你也留不住，那就去吧。”萧屹拍了拍手上的土，望着苍狗远去的背影说道。
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随意乱戳，萧屹现在心里烦着呢。如果是以前，萧屹可以把心里的所有事情，都一股脑的倒给父亲，然后两个人一起想想，究竟怎样做，是最好的。可是现在，他不能了。
他没办法告诉父亲，他一直在等一个男孩的电话，也没办法告诉父亲，自己被林峰表白了。
同性恋的事情，对于这个村子里的人来说，太过于遥远和荒谬。萧屹相信，自己能够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只是现在，萧屹一直没有收到阳明的回应，心里总是觉得有些担心。担心他对自己牵肠挂肚，又担心他心里全然没有自己。
萧屹又扔了一块石头，丢进了水里，听见那“咚”的一声之后，萧屹的心情仿佛好了一些。之后，他便又继续抓了一把小石子，看着它们毫无章法的直接落进了湖里，萧屹长舒了一口气。
“小屹？”伴着小石子入水的声音，萧屹仿佛听见了什么人在叫他。回过头去，却正好看见林峰朝着自己走过来。机车少年本来应该恣意昂扬，但是看着林峰的脸色，萧屹却只看到了忧愁和哀怨。
“峰哥，过来坐。”见到林峰，萧屹依旧高兴的招呼他过来，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我还以为，你会不想见我。”林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然后朝着萧屹走过来，在萧屹的旁边坐下，安静的看着萧屹。
“怎么会呢，要是没有你，我也只能一个人在这里扔石头过一天。”萧屹放下手里的石头，拍拍手上的灰，“你来了，我们还能说说话。”
萧屹今天心里有些烦躁，至少，现在起码见到了两人中的一个。有什么话，当面说开了就好。
“小屹，我喜欢你。”林峰说话的间隙，伸手想要攀上萧屹的肩膀，却被萧屹巧妙地避开了。
林峰的手，尬在半空中，无奈的举起，最终还是放下了。从前借着兄弟之名的那些暧昧，现在一下子说开了之后，果然便荡然无存了。
“以前，我总喜欢摸你的喉结，因为我说，喉结的有力跳动，是一个男人的象征。但是不巧，我就爱上了这样一个男人。”林峰说话的时候，眼睛望着远方随风起伏的莲叶。
在这里，他能闻到萧屹身上的香味，他也知道，他的心里话，萧屹一定会听。
“峰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萧屹把自己的手指骨节掰的咔咔作响，他的确是个迟钝的人。作为朋友，不知道身边朋友的心意，作为男生，别人对自己的好感，又总是后知后觉。
“记不清了”林峰长舒了一口气，什么时候喜欢上萧屹的？这个他真的不知道。
“该不会是因为初中的时候，我和你一起睡，然后把你带偏了吧？”萧屹和林峰并排坐着，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聊什么不相关的人和事。
“不是，你虽然长得好看，身材也好。但是，肉体的好感，维持不了那么久。”林峰在认真分析自己的感情的同时，也毫不吝惜对萧屹的夸奖。
“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萧屹这人虽然一向不排斥别人说他长得帅，但听见这样的夸奖，还是不由得嫩脸一红。
“也不知道怎么的，应该是从初中的时候开始，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林峰坐在旁边看着萧屹，从侧面看他的时候，他还是和初见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那你当时是不是，很害怕？”萧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林峰。
“你怎么知道？”林峰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那时候，也不光是怕告诉你，我谁都怕。”
“阳明跟我说过，他，和你一样。”这样的人，萧屹真正接触过的不多，当阳明把自己心里的一切想法，都一五一十告诉萧屹的时候，萧屹才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有的人会觉得，自己爱上别人的时候，都是罪过。
“你应该早一点告诉我的”萧屹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眼睛却不敢看着林峰。
“早一点告诉你，你会爱上我吗？”萧屹说话的时候，林峰的眼睛亮了，就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
“我不会爱上你。可是，我不会让你这样担惊受怕。”萧屹想了想，在阳明之前，他从未动过心，即使那时候林峰表白，自己只怕也是会拒绝。可是，至少，峰哥不必再患得患失了。
“小屹，你真的爱他？”林峰虽然已经听到了萧屹心中的想法，但他还是不死心，又继续问了一遍。明明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但依旧想着或许会有奇迹出现。
“我一直拿你当大哥。可是，峰哥啊，我是真的爱他啊。”萧屹说话的时候，眼神坚定，这是他早已经确定了的事情。从那个小孩去而复返的时候开始，萧屹就已经爱上他了。
“如果，我和他之间，你只能选择一个呢？”林峰死死地抓住萧屹的手，问道：“你会选谁？”
“你们，是不一样的”萧屹轻轻的解开了林峰的手，却没有告诉林峰自己的答案。也或许，在自己掰开林峰的手的时候，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这样啊，我知道了。”林峰慢慢的走出了柳树的阴影。正午的阳光照耀之下，他的影子缩成一团，像一个可怜的孤独孩子。
第五十九章 你不爱我了
自那日之后，直到假期结束，萧屹都再没有收到任何同学的消息，萧屹就这样度过了一个燥热而烦闷的暑假。
好在，秋天到了，盛夏的酷暑就一定会过去。开学了，想见的人，就一定能见到。
高二开学之前，萧屹在门口立起来了三块小石子，然后扬起手中的木棍，第一块小石子便应声倒地。萧屹扫了一眼在地上滚动着的石子，然后笑着提上了自己的行李。昨日之日，不可留。萧屹，以后的路，还有很长，他必须尽快启程。
又是一年开学季，萧屹进入校园的时候，仿佛一切都还是自己刚刚入学的样子。恍惚之间，似乎一切还是最开始的模样。萧屹仍旧像是去年那样，带着自己的行李，朝着寝室的方向走去。只不过，这一次在路上的时间，要比上次少了很多。
“呵，跟去年一模一样。”萧屹在寝室里看了一圈，寝室里，一切如旧。甚至，就连卫生间水龙头里流出来的黄褐色的水，都和去年是一样的颜色。
在萧屹准备往教室走的时候，却和一个迎面进来的男生撞了个满怀。还没等萧屹反应过来，就被对面的壮汉抱了个满怀，“屹哥，我可太想你了。”
原来，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别抱太紧了”萧屹用力扳开江源遒劲有力的手臂，然后才咳嗽了两声。“大夏天的，两只火炉贴在一起的感觉，真不好受。”萧屹一手提着自己的T恤给自己扇着风，另一手抹掉了自己额上细密的汗珠。
“你不爱我了，屹哥。”江源松开了萧屹，却又在他撩起衣服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萧屹袒露出来的人鱼线。
“我什么时候爱过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虽然知道江源不过是玩闹，但是萧屹还是满脑子的问号。
“我还以为屹哥这种大学霸会先去教室，我就在教室等着。后来想想屹哥估计会先来寝室，果然在这让我遇见了。”江源大喇喇的坐在了其中一张铁架床上，他的声音和铁架床吱呀乱晃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这样的声音，一下子就把萧屹带到了学校的氛围之中。
江源的话，萧屹在一年前也听到。只不过，当时说这话的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从教室来的吗？有没有见到阳明？”顺着江源的旁边，萧屹随意的坐在了寝室的木板床上。只是，他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随意而自然。
“你猜”江源看着萧屹，脸上却是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屹哥这么想他，该不是看上他了吧？”
“别他妈瞎说，到底在不在？”萧屹白皙的脸上略有愠怒之色。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知道我屹哥是纯直男，不喜欢被开这种玩笑。”江源在木板上找了一大块报纸，随意的在手里折了折，然后给自己扇着风，“我离开教室的时候，他还没来。”
“哦，我还以为，他已经来了呢。”萧屹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原来，还要再等一等才能见到他。
“不过，峰哥在教室里。”江源放下手里的纸，手指在铁架上敲的叮当作响，“屹哥你快去吧，我看峰哥都快无聊死了。”
“你看他都快无聊死了，你怎么不留在那里陪他呢？”萧屹朝着江源撇撇嘴。
“天地良心，可不是我不陪的。”江源抽出两根手指，对天发誓力证自己的清白，“我看他无聊，就从后面拍了拍他。”江源又清了清自己的嗓子，“结果，你猜怎么着？”
萧屹一边伸手把江源那表面上指天为誓，实际上只是比了个“耶”的手指按回去，一边顺着江源的话茬儿说道：“嘿，怎么着？”
这个时候，萧屹觉得自己很有捧哏的天赋。
“人家横了我一眼，然后让我哪凉快哪呆着去。”江源说话的时候，胸口不断起伏。显然，想到这里，他现在还是很生气。“我他妈就不该来寝室，这里也不凉快。”
“他最近心情不好，你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萧屹坐的近了一些，抚上了江源的肩膀。
“诶，峰哥是不是失恋了？”江源看着萧屹，问出了致命的问题。
“没有的事，你别瞎说。让人听见了乱传，他更烦了。”萧屹别过头去，“他就是跟家人吵架了心情不好，没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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