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被动接受,多少有些为了生计而考虑。发生亲密关系就是爱吗?李柔心至今不会承认自己和同性有过爱情。而曾婉情天性如此,孕期的情绪不定,更是让她疯狂地迷恋着这个时刻陪伴在身边的女人。一年又一年,寂寞的大宅子里,她找到了可以与自己纠缠的另一抹游魂,直到被丈夫发现。
她离开后,曾婉情几次联系她想见面,被拒绝,终于放弃。她们始终不一样,对她来说那段经历是人生污点,掺杂了很多不纯粹的东西。曾婉情明白得太晚了。
“是……有个佛牌,你看见过没?里头有我和你妈妈两根头发,怀你那年在庙里求的,想着等你成年了再去取。”李柔心用手指磨着锋利的书页边缘,声音哆嗦得厉害:“咋没看你戴?那是给你挡灾用的,可不要搞丢。”
“跟我妈一起下葬了。”纪慈雪很平静:“阿姨,我走了。”
幼时他有写日记的习惯,由曾婉情一手培养。每天记录开心或伤心的事,她说这会是老了以后珍贵的宝物。
曾婉情自己当然也写。她写了那位在纪慈雪出生前就死掉的大舅,她的长兄,做生意失败,求她嫁给纪许彰换取投资。她也写了和纪许彰约会时向他坦白性取向,不知出于傲慢还是包容,纪许彰并不在意,婚礼顺利举行。
旁人眼里的幸福婚姻让她痛苦,每一天都是为了别人活着,得知怀上身孕时几次想自杀。
看到那些记录,纪慈雪才明白自己的降生给父母带来幸福是个谎言。如果没有他,曾婉情可能早已下定决心逃离,后来那么多不幸的事,都不会发生。
母亲出轨事发之后,纪许彰每次看到他的心情也是复杂的吧,所以他们才决心把他送出国,聚少离多。
曾婉情爱他吗?或许。爱里有恨吗?或许。
可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爱啊,他相信爱,他爱自己也爱别人。每年的生日许愿,他努力地、真心地希望全世界每个人过得开心,至少在今天。
亲人一个个离去,他没有退路也不再有家;他的出生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自以为能带给别人幸福,其实只有麻烦和拖累。十七岁的纪慈雪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让自己从世界上消失。
不过这一切也都过去了。他还活着。
—
急急忙忙把妹妹接回家,房子里很空荡,纪慈雪似乎并没有留下任何东西。颜忱疑惑地看向母亲等她解释,李柔心忙着扫地:“没啥,就是点以前落在他们家的首饰。”
纪慈雪离开还没多久。他出门追了上去。
跑出小区,望到纪慈雪在路边等车的背影,他喊了声站住,后者无可奈何地转过身来。
“明天……”颜忱凝望纪慈雪的眼睛,犹豫着又要错失机会。纪慈雪向他承认:“该办的事办完了。明天上午我就走。”
颜忱闭嘴了,张开手臂等待。纪慈雪犹豫着轻轻抱住他,然后被用力地、用力地回抱。颜忱的痛苦让他有一丝惊讶,小声安慰:“有空我一定回来。”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纪慈雪噎住,绞尽脑汁地思索之后,放软语气:“不骗你。生气大王?”
他感觉到颜忱的手在颤抖,垂下眼帘耐心等着。只要时间足够长,再浓烈的感情都会消失。
车流匆匆,马路对面是泛黄的巨幅广告幕墙,鞠梦茵放大数倍的精致脸蛋朝经过的所有人露出微笑。每天她不知要目送多少怨侣在此分道扬镳,城市太大显得人很小,人的爱恨情仇也很小,便宜又实惠,以至于泛滥成灾。
—
二二年六月二十四:明天过27岁生日。他走了。
End.
第25章 番外一 忧郁巨蟹座
2008年8月22日 天气 晴
今天早上起床,小xióng哥哥不见了,妈妈说他和Lila阿姨走了。为什么不和我再见,很伤心。不过,我想他过几天会回来。
2008年8月23日 天气 晴
小xióng哥哥没有回来,很伤心。晚上妈妈和爸爸吵架,我做è(会写这个字,只是忘了)梦了。不喜欢他们吵架。
2008年8月25日 天气
昨天奥运会办完了,妈妈给我买的福娃也送到了。小熊哥哥没有回来。今天我认真学了写熊字,我会写了,小熊哥哥你快回来吧!
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熊。
2008年9月1日 天气 雨
开学了,我要做大孩子了,像五年级、六年级的人一样,同桌说这样才cool(酷)。我不想小熊哥哥了。再见!
2088年9月2日 天气 晴
现在是2088年(没错,我没有写错时间),小熊哥哥还没回来。说实话我又想他了。
2008年9月5日 天气 晴
我从2088年回来了,未来一点也不好玩,我没找到小熊哥哥。2088年,纪慈雪变成了90岁的老爷爷,牙都掉光了,咳咳咳咳……但是我学会了开飞船,cool!
2008年9月6日 天气 雨
今天回家看到老爸在看我的日记本,他哈哈大笑。讨厌,有什么好笑呢?你们大人都不知道尊重我们小孩子的伤心。
2008年9月12日 天气 晴
我不想偷懒,好几天才写一次日记,但是上学太累了,我一回来,洗澡然后吃点心,还要写作业,忙个不停,写完作业就要睡觉了。唉,真想当不写作业的大人,让爸爸妈妈当小孩,我给他们发零花钱,送他们去上学。
小熊哥哥在哪呢?
2008年9月13日 天气 晴
干妈今天来看我,小强跟她一起来,干妈带我们去看电影,吃寿司。小强送我很多比利时巧克力,他暑假去那玩了。是我让他带的,本来想送给小熊哥哥,可是小熊哥哥走了,唉。
2008年9月14日 天气 晴
放学回来和托比玩飞盘,没玩一会它就跑不动了,躺在草坪上摇尾巴耍赖。它太老了,妈妈想给我买条新的小狗,我不要。托比是小熊哥哥带我捡回来的,它是全世界最棒的狗。
今天还是中秋节,希望大家都团圆,外星人(特别是菠萝星人)也团圆!
2008年9月17日 天气 晴
今天数学考试我考了满分。吃饭时,爸爸和妈妈又吵架了,如果我真能躲到2088年多好。外星人用飞船把我带走吧!希望外星人不长E.T.那样,我害怕。还记得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小熊哥哥笑话我,让我挺生气。唉,他现在要是能出来笑话我,我也会高兴的。
2008年9月30日 天气 雨
为什么好长时间没写日记呢?相信你也有这个疑问,虽然我不知道看日记的你是谁,哈哈哈!事情是这样的,19号放学我坐公交车去找小熊哥哥了,在他们以前的家那里,离这里很远很远,叫做秋水后。我没找到他,但是有个阿姨请我吃了鱼丸汤粉。吃完回家的时候,路边有条流浪狗追我,让我一不小心撞到了脑袋,住院了。真不是偷懒!
我想那条狗不是坏狗,它太饿了才跟着我。但是我一醒过来就听到爸爸说把它打死了,我想把它好好埋了,爸爸也不让。真的对不起。如果我是个大人就好了,等轮到我的时候,我要做好大人,不做坏大人。
明天放假了,可是我一个人有什么好玩呢?
2008年10月2日 天气 晴
今天带托比去医院看病,看它吃药好心疼啊,药最难吃了。但是为了你的健康还是忍一忍吧,托比,你一定能活到小熊哥哥回来。
2008年10月3日 天气
头上的疤快好了,头发长起来了,同桌再也不能说我是秃毛鹦鹉了。
2008年10月4日 天气
中午老爸过生日,家里来了很多人,喝酒喝多了脸像西红柿。我送了老爸自己做的地球仪。本来很开心,有个人非要让我表演节目,像逗猴子一样,闹得妈妈都快生气了。
人走了之后,老爸酒醒了,送给妈妈一条钻石大项链。为什么我受委屈,是妈妈收到礼物呢?
不过,老爸喝酒之后变笨了,一直笑,平时他脸老是臭得像别人欠他钱。
2008年10月5日 天气
出去玩了,吃吃吃,买买买,玩玩玩,没有可以记的事情。而且放假作业里面,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也布置了日记,都是一天一篇,我每天写得头都大了。这本是我自己的日记,我还不能休息休息?
2008年10月6日 天气 晴
今天才发现,前面几天的日记都忘记写天气了!本来想补上,但是不能作假。太粗心了,又长了一个教训。
2008年10月8日 天气 雨
讨厌下雨,早晨出门踩到水坑把新鞋子弄脏了,还想让同桌羡慕,结果又丢脸了。当小孩真难。
2008年10月9日 天气 晴
很长时间没写小熊哥哥了,因为同桌建议我不写,这样慢慢就会忘记,不难受了。他的爷爷去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的。是不是每个小孩心里都有故意忘记的人?
2008年10月12日 天气 雨
为了警告老爸不再偷看纪慈雪的神秘惊奇恐怖日记,本日记暂时封禁。偷看的人会连续打一百个喷嚏,长一百根白头发!
2009年1月1日 天气 雨
还以为这个日记本弄丢了,原来在《彼得潘》和《绿山墙的安妮》中间夹着。老爸找不到,我自己也忘记放在哪了!
今天是2009年第一天,今年我要认真写日记。首先和2008年的纪慈雪说一声,小熊哥哥还没回来。妈妈帮我找了,但是她也找不到。大人都找不到,我想就是真的找不到了。
不过我没有放弃,我一直找,变成老爷爷了一定能找到。我存了很多巧克力在宝箱里(想存进银行,老爸说不行T T),等找到小熊哥哥就送给他,到时候我们还做好朋友。
小熊哥哥知道我家的号码,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我想是他太忙所以忘记了。
2009年1月2日 天气 雨
刘笑笑(白羊座)是我们班的星座大师。今天她说我是巨蟹座,这是个多愁善感的星座,爱哭鼻子。她还说我差一天就是狮子座了,狮子座比较坚强。
同桌(射手座)说她说得不对,因为我根本不爱哭鼻子,还老是笑个不停。唉!其实我真的很爱哭,但是都一个人躲着哭,没让别人看见。
我还跟她问了小熊哥哥的生日,他也是巨蟹座。他才不爱哭,看来刘笑笑说错了。
2009年1月3日 天气 雨
下雨下了三天,今天放学我看着外面的雨突然鼻子酸酸的,很想哭。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忧郁的巨蟹座!
2009年1月4日 天气 晴
今天跑出去玩,我想吃小熊哥哥买过的那种菠萝,没有找到。天气太冷了,卖菠萝的人不出来。
妈妈知道了,给我买了很甜的菠萝,虽然好吃,但并不是跟小熊哥哥一起吃过的味道。快过年了,小熊哥哥会回来吗?夏天他答应过今年陪我堆最大的雪城堡,还拉勾了。
2009年1月7日 天气 雪
今天妈妈问我想不想去国外上学。我去了,托比怎么办?小熊哥哥回来了怎么办?
2009年1月9日 天气 雪
昨天睡觉之前爸爸妈妈吵架了。吵得很凶,摔了好几个鱼缸,钢琴也砸烂了。其他人都不敢说话。有点丢脸,但我被吓哭了,抱着托比一直哭。
今年的生日愿望我本来想改成让小熊哥哥回来,但是现在又想改成爸爸妈妈再也不吵架。实现愿望的人会不会觉得我太烦了?
2009年3月 16日 天气 晴
托比死了。
2009年3月17日 天气 晴
托比病死了,我想把它埋在院子里。爸爸不许,妈妈跟他大吵一架。真没见过他生气成这样,瞪着眼睛像要吃人。托比是一条很好的狗,连最后这点事,我都不能帮它做,我算什么主人?
没错,我又哭了。哭得很厉害,但我也没办法,不想控制了,让我的泪水淹没地球。
2009年3月19日 天气 晴
今天我突然想明白,小熊哥哥不会再回来了。
2009年3月20日 天气 晴
爸爸妈妈又说去国外的事了,改不了,他们定好了。我心里现在没牵挂了,去就去吧。在家里,想到托比,我就很伤心,没有一天是高兴的。
2009年3月21日 天气 晴
为什么还要写日记?我的心死掉了,干什么事都没劲,不写了。
2009年5月2日 天气 雨
不好意思,我又来写日记了。你别笑话我,很多事不写就忘了,我又不能对别人说。日记是我最后的朋友。我以前的好朋友托比去天堂了,说不定它能遇到菠萝星人,回他们的星球去生活。
我这样想,托比在地球上是很老,但他去了别的星球就变成新小狗,可以再长大一遍。
明天我会坐飞机去L国,妈妈说那里有我喜欢的树袋熊。去了我要养一只,晚上抱着它睡觉。
未来的生活还是很好的!我想快点长大,去找小熊哥哥。这个目标我可没忘。
2009年5日3日,天气雨。
日记本永久遗失于未城国际机场航站楼。
(完)
第26章 番外二 broken up相性一百问
1 请问您的名字?
颜:颜忱。
纪:纪慈雪。
2 年龄是?
颜:27。
纪:24。
3 性别是?
颜:男。
纪:不好说……自我认知是男性。
4 请问您的性格是怎样的?
颜:刻薄,阴暗。
纪:没心没肺?
5 对方的性格?
颜:傻白甜。
纪:装酷。
6 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相遇的?在哪里?
颜: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没出生。
纪:四岁还是五岁来着……家里办聚会,他在角落躲着被我发现了。
颜:能被你发现就不叫躲着。
7 对对方的第一印象?
颜:就是一个普通的几个月大的婴儿,和其他婴儿一样丑。
纪:孤零零站在那里好可怜。
8 喜欢对方哪一点呢?
颜:说不清。
纪:心软。
9 讨厌对方哪一点?
颜:老是犯傻。
纪:嘴硬。
10 您觉得自己与对方相性好么?
颜:不。
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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