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她正在洗碗,放在旁边的手机振了起来。
“姜涞啊,快过年了,我买了一些年货,你现在来别墅一趟,把压岁钱也顺便带回去。”是姜赋。
在这个时间点打给她,只可能是鸿门宴。
想到还有几十个小时就要登台的元今羽,她答应了。
姜赋派来的车已经停在了楼下,途中车不多,连红灯也比从前要少几个。
才到别墅门口,她就看到几个工人在拆解门口的监控。
“快过年了,小偷又多起来了,我担心家里的安全,特意叫几个人,来把小区的监控升级一下。”
姜赋等在客厅里,不用她问,就以这番别有深意的话开了头。
“姜涞,你很聪明,不会不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他也没想过要得到回应,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直说了,我希望你能找到她去年害铎威的证据。”
“我已经旁敲侧击问过很多次了,她那晚没有...”姜涞早想到会是这事,无奈地回道。
她自然理解姜赋的爱子之心,但还是被他的一大段话吓了一跳。
“没有什么?你以为你有多了解她?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根据门口的监控记录,铎威在出门之前,屋子里始终有她弹钢琴的声音,但后来她却拿出来证据说,那天自己在卧室和朋友聊天。可为什么,在监控记录下来的声音和夜跑的邻居所说,铎威当时还会和她在吵架?你告诉我,就算是全世界最厉害的钢琴家,能不能做到同时出现这在三种场景中?”
他越说越激动,起身站到她对面,“铎威他已经很久不和她说话了,平时从来没有酗酒的习惯,究竟那晚发生过什么,我只想要一个真相!”
他的情绪爆发后,整个别墅都沉寂下来,姜涞默在原地,一遍遍地构思那晚可能发生的情况。
在她和元今羽有限的相处时间中,有很多事是被她们自动默认不提的。
例如那一晚,她从没有问,元今羽也没有完整地说过。
这就像是一颗暗雷,偶尔无意中被她点了引线,会有无数件其他的事赶来扑灭。
她想知道真相,却也不想。
过了几分钟,姜赋冷静下来,拿来两大包牛皮纸袋包着的钱,和一沓有关留学的资料。
“摄像头明早才会更换新的,这段时间不会有人出现在别墅里,你可以有充足的时间为你的前途做决定。”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渐远,姜涞抬头看向阔别了近一个月的屋子。
每个地方都开着灯,哪一处却都黯淡无光。
琴房的门锁败在她的之前配的钥匙下,她走进去,打开了那个柜子。
里面还是放着上次元今羽给她看的那些录音设备。
她随意拿出一支录音笔,点开了一段一年前的记录。
熟悉的奏鸣曲缓缓飘出,碰触在四面的墙壁上,又被击回到她耳畔。
她坐在琴凳上,妄图从中找出那时同样坐在这里的元今羽,是什么样的心境。
一首接着一首,元今羽对自己的苛待全被记录在此。
声音忽然停下了,她看了眼电量和进度条,正在奇怪,一阵伴着节拍器的新曲目传了出来。
这首曲子应当是那时的元今羽才接触不久,对节拍的把控还不是特别精准。
她重复练了很多遍,到第三遍时,已经能够完全靠自己把握了。
姜涞按下了暂停键,打开了钢琴上摆着的节拍器,调好了它工作的速度,试着弹了一遍刚才那首曲子的某一小段。
然而在试弹第二遍前,她骤然发觉出一个问题。
心中的慌乱一层层卷来,姜涞立刻拿起那支录音笔,又倒回去听了一次。
随后又回到柜子前,逐个打开了一排曾经被元今羽用过的节拍器。
许久,冷汗浸湿了每一层衣物。
出现在录音笔里的那个节拍器,是有一点很细微的异响的,但在这些零件都有残缺的淘汰品中,并没有它的身影。
而在那个晚上之后,最新一次的录音文件里,节拍器已经被换成现在这款正在使用的新品了。
也就是说,那个凭空消失节拍器,也许对那晚的真相来说很重要。
手机突然一振,她扫了一眼推送的消息,手中的录音笔险些坠落。
[元今羽演出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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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多数时间,姜涞并不信命。
很小的时候,有天她在路上偶遇了一位神婆,对方说她运气很好,以后一定会幸福。
可那天姜霞正式丢下她离开小城,她实在对这番话难以信服。
但此刻,在那条消息被加载出来之前,她无数次希望当年那位神婆能算得准。
如果她真的能够拥有好运,那是否可以分给元今羽。
可能是她的祈祷还算心诚,完整的词条跃在屏幕上,帮她把心跳拨回匀速。
[元今羽演出失误或成定局?]
原来是有人买通了工作人员,连着几天蹲守在演奏厅外,借机录下了元今羽排练的过程。
其中有一首曲子,在这些天的视频中反复出现弹错音的情况,并且还十分巧合是在同一处。
一时间,本就对她的琴技不甚认可的路人,都等着看热闹。
尽管有不少粉丝力挽狂澜,也禁不住很多人对后天正式演出的猜测议论。
一些所谓的钢琴老师也趁机出来蹭热度,对音频进行了逐帧分析,推断出那个出错的地方,也许已经成为她难以跨越的心理障碍。
姜涞还坐在琴房里,一遍又一遍重听那段剪辑过的音频。
她搜出琴谱,试着按照元今羽出错的地方弹了几次。
不是节拍和双手配合的问题,而是因为这是一个需要跨十度的音。
换做平常,元今羽能够轻易做得到,只有在手指的伤复发时,才可能出现问题。
但演奏会的曲目,通常都是提前很多个月就会确定好的,很少会出现临时更换曲目的情况。
就算是需要换,也会换成更加熟悉的,不会随意挑选可能出错的曲子。
姜涞不自觉地联想到长攀的那些弯弯绕绕,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将元今羽这几天出错,和今天被叫到这里来串联到一起。
她不能确定,如果今晚她在别墅里找不出来什么问题,那元今羽是否就将一定会演出失误。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琴房的温度比之前还要低一些。
迎进冷空气的鼻尖,是率先被剥去体温的起始点,一寸一寸向下,又化作一片片细微的冷汗,浮上她的掌心,恍若在问她该怎么选。
几分钟后,她把录音笔在袖口擦去自己的痕迹,放回了原处。
走出别墅后,她停在小区里,给姜赋打了通电话。
“我需要那晚的监控视频。”
对方以为她查出了什么,不断追问,但自始至终,她仅能给出不确定三个字。
那边沉默了很久,似乎和她一样,在两者之间做着衡量。
最终,在她走出小区时,得到了一个结果。
第二天一早,一张内存卡被送到了出租屋。
东西送来了,她却一天都没有打开,直到反复刷新的微博出现了新的消息:
[元今羽或将更换曲目]
最后一次排练的音频出来了,出错的那首曲子,被另一首技艺精湛的演奏所取代。
姜涞松了口气,正要把内存卡放进姜霞留下的电脑。
手机响了。
她好像早想过女人会打来,所以难得调成了响铃模式。
但也几乎没什么意义,毕竟手机从前一晚回家后,就被她攥进在手中。
陌生的号码响了半秒,耳边已充斥着遥远的风声。
她们谁都没有自我介绍,奢侈地让所有的语言都变成渺小的呼吸声,送让给大量的留白。
如此持续到第三分钟时,姜涞想起了一件事,她快步走到橱柜前,把橱柜中所有囤积的方便面全都取出。
一包接着一包,在桌面上的手机听筒旁捏碎。
那边响起了琴声。
是那首总被弹错的曲子。
连着听过不知多少次,姜涞早已经熟练地记得她出错的那一段。
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等女人快要弹到那里,才掐好时间掰断面饼。
很久之后,姜涞还是会在微醺时想起那晚。
出租屋里的大多数东西都不属于她,厨房的那盏白炽灯不是很亮,为每一届来往的租客,提供着不偏不倚的照料。
她在无法截停的时间里,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仅有与元今羽的琴声相和,才为彼此留下了痕迹。
她不知道元今羽是否也和她一样闭着眼睛,但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距离也会为爱意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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