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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匕首，一个打火机。安洛走过来，看了他片刻，只是命令队员把在场所有人押送上车，哪怕他们说自己是路过的渔民。完成了任务的年轻人兴奋极了，有一个甚至在嘀咕今天的挑战性太低。
“这个坐我的车。”
指纹和DNA没那么快，也不归他们管，但是身份证上的信息应该是真实的。这个被阿Ken带着潜逃出境的女人是一名会计。注册会计师，但是没有跟任何大公司或者事务所有关联，名片上写的是一家境外公司的港岛办事处。
“安sir，商业罪案调查科催我们交人，”手下按压着圆珠笔帽，“好像是操纵股市和洗钱……条女有点厉害哦。”
“把那个女人给他们，男的先扣下，有问题的话找处长或者重新签文件。”安洛在面前这张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打开了门锁。副驾驶的警官听到声音立刻回头，安洛让他先出去。
这不合规矩，警察不能和疑犯单独相处，做笔录必须三个人以上在场。阿Ken本来在枕着车窗假寐，双手铐在背后，胸前勒紧的安全带有特制的卡扣——大概该来的总会来。
“没什么要跟我说吗？”
“抱歉阿sir，我有律师哦。”
“那个女人是建兴会的财务？”
“不知道。”
“你怎么跟她牵扯上的？”
“酒吧识的。”
“阿Ken，你别太固执，”安洛抿着嘴唇，似乎是在纠结，“我查到了你亲生——”
“阿sir，你确定不接电话吗？”阿Ken瞥了一眼他的裤子口袋，正在震动的电话快要掉出来。安洛拿起来，是警局内部电话，但是市中心的环头。他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阿Ken，打开车门下车。
电话接起，对面竟然是安仔：“爸爸，我在差馆——你别紧张！我没做错什么，这些阿sir会查清楚的，就是，你能不能过来一趟？”没能陪伴家人，没能参与儿子的成长一直是安洛心中的一根倒刺，他看着手下递来的新的文件，拿过圆珠笔签上名字。
阿Ken跟着车窗看安洛离开，再度合眼。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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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安仔同在警局的还有Colin，安洛有些不解他们跟商业罪案调查科有什么关系，旧同学将他拉到一边。“多谢你今天送来那个会计啊，”老同学先是客套了几句，“安仔这件事不严重的，可能要给ICAC或者证监会过一下，不严重。”
“怎么回事？”
“有人举报他们操纵股市，你知道快立燃这个牌子吗？新的欧洲止痛药，刚上市。怎么跟你说呢，他在帮唐家的那个少爷买进卖出，有些完全不符合这个药厂盈亏的举动。可能只是年轻人想要冒险投资一下，投行那边已经答应配合了。”
安洛对投资理财知之甚少，而安仔秋天辞了银行的工作说要自己创业，八成也是听了唐翀的……诱惑。
“既然如此，应该可以保释吧？”
“问题就在，这个品牌在港岛的代理像是个空壳公司，我们发现账目有很多问题。而且这个药里面的镇定剂，如果过量使用可以致幻，或者导致神经麻痹、休克、死亡。而法证化验，港岛本地生产出售的快立燃镇定剂含量几乎不可测，”他说着，旁边的警员递来一份文件，“哟，巧了，你抓的这个会计承认了，是她做的账。我说着女人跑这么急呢，原来是知道要倒霉咯！”
安洛低眉神色晦暗，老同学没发现他的沉默，只是高兴地说这个月绩效有着落了。
致幻药，空壳公司，股票操纵，疑犯落网，全面调查——安洛看向正坐在羁押室里的Colin，仿佛看到了这场闹剧背后操纵者。后者也注意到了他，微微侧头，微笑。一个两个的喜欢踩过界，安洛心想。
如果Colin是自己举报自己，为了搞垮他的姐姐拿回财产，那么是谁举报的阿Ken？安洛猛然抬头，跟老同学道了句多谢，根本没管安仔还要关多久便急匆匆离开。
阿Ken还在PTU暂时关押，O记傲慢地说明早来接人。安洛直接冲到了羁押室，赶走所有人关上门，拔了监控器的插头。阿Ken眼中流露出了不加伪装的诧异和失措，安洛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你是卧底。”
“什么？”
“你打的电话，自己一个人带着那个会计离开，”安洛死死盯着他，“有人告诉了你是我带队，所以你选了你当年开过的皮卡，选了我找到你的那个码头。你计划好了被逮捕，计划好了把文件交给我们。”
阿Ken笑了，嘴角咧得有几分僵硬。
“没有别人在听，我也不在乎你跟谁回报，副处长，一哥，都无所谓，”安洛似乎有些疲惫了，后背不再那样挺拔，“我只是欣慰，当年我的选择没错。”他在码头的仓库里见到夏乐勤，给他机会，带他进入这个深渊。
他庆幸，也是侥幸，没有带坏他。
“等你出去以后，让他们找我签一份保密协议吧。还有我早晨想跟你说的……我查到了你的亲生父亲，他在澳门开服装店，爱德华路339号。”
安洛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好孩子。”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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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lin没有让自家的律师出场。他离开警署第一时间去了医院，私人医院最高层的加护病房，只住了一个人。“Mommy，你先回家吧，”他走到病床边的沙发坐下，“我看着细佬就行。”
“他长这么大还没睡这么久……”
“没事的Mommy，Uncle Young已经从英国出发了，他会治好细佬的。”
母亲从未这样憔悴过，哪怕是父亲去世。Colin记忆中，母亲一直都是游戏人间的样子，甚至不像是电视剧中那般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小时候骑车摔倒了，也只能得到一句口头的安慰，还有零花钱。
是因为躺在这里昏迷不醒的是他们家唯一正常的儿子？
唐翼的履历是真金白银堆砌的，大学已经换了两个学校四个专业，课业成绩全都被酒吧和夜店削成了最后几个percent，他也无所谓。他的哥哥和姐姐应该给他足够的帮助，而Colin也是这么做的，哪怕初衷是嫌他烦。
母亲离开了，Colin静静地读电子书，直到唐羚推门而入。扫视一群，她收了假惺惺的关怀，将包放到桌上，随口问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Colin站起来，冷冷看向她，“警察怎么说的？”唐羚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耸肩示意他继续。“他们问唐翼从哪里得到的致幻剂。”亲戚朋友在暗地里嚼舌根，都说Colin冷血，但冷血到害得自己亲弟弟脑损伤的是唐羚。
那个好像没有任何缺点的女儿。
那个作奸犯科不知悔改的恶人。
“别站在道德高地谴责我，谁不会找价值，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在建兴会做的是什么？”唐羚抱着手臂，“我在给那些穷人饭吃，我让他们远离打打杀杀，能救多少人？谁不是被逼走上这条路的，我让他们活下去而已。”
“还有其他生存方式。”
“然后等着饿死？说到底，你也没少靠这批药赚钱。要有能耐，回到过去打你自己两巴掌。”
唐羚的话深深印在他的脑子里，但不多时，又变成了对唐羚的满满恨意。归根结底，是她一意孤行，所谓的洗白建兴会，不过是钻法律的空子，让落在无辜人身上的斧头变成了毒品。
自己有错吗，Colin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他知道自己同样是个小人。
小人也可以撕咬。唐羚之所以敢肆无忌惮，便是因她的保护伞。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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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Ken被保释后，警局也彻底决定不起诉他，唐羚给了他一沓现金，说请兄弟们喝一杯，好好去晦气。他也不是爱喝酒的人，便只坐在空箱子最角落的卡座，往金汤力里加柠檬水。这些天天喊打喊杀的古惑仔，几张票子就能让他们对一个女人俯首称臣。
“嘿，”Sharon端着杯马提尼坐到他身边，“最近睡得好吗？”
“这是什么问题，难不成你在海外代购褪黑素？”
“你的旧情人可不怎么老实。”酒杯在她手里转圈，阿Ken转过半边身子，Sharon喝多了更管不住嘴，又多刻薄了几分。“听Nancy说大唐生在打探黑市致幻药的消息。他倒是几谨慎，出的价钱也不低，要不要做做这盘生意啊？吃两家茶礼，你在行啊——”
“那个Nancy，她怎么知道的？”
“她是那个拆家David的姘头咯，大唐生的小弟还问过那个差佬黄义伦的事。黑仔真是他杀的吗？”
“少打听这些，”阿Ken揉了揉她的头发，将酒杯放到桌上，起身招呼来小弟，“跟我去趟沙头厝。你们去开车，我打个电话先……”
唐翼嗑药这件事，阿Ken有意无意都在提醒他。一是因为这确实违法，二也因为他念着几分旧情，奈何这个小孩实在不生性。而Colin，更加幼稚的小孩，八成是想搞个大龙凤，向他的姐姐展示自己。
他没那么爱唐翼。他从来不爱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给我。”他找到Colin的时候，对方正在一家会馆的地下车库，穿着黑色的运动服，带了一顶帽子，手里捏着一包白色的粉末。“我说了，给我，”他在监控的死角抱住Colin，硬生生从他手中抓过那包药品，因塑料袋被扯烂而散落一地，“栽赃陷害是最恶心的办法。”
Colin不再挣扎，阿Ken的手贴着他的胸口，能感受到心跳越来越快。
“就算要做，也别自己动手。”
“唐羚让你来的？”Colin扯开他，退后两步，“如果我坚持呢？”
他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显然里面还有另一袋。只是当他转身想跑的时候，阿Ken已经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腕。Colin只坐过办公室，根本无力反抗，阿Ken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他按住：“别犯法，你没必要！”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拦着我，”Colin努力抽出一只手臂，额头上青筋突出，“你是警察。”
阿Ken一瞬间的失神，惯性已经让他扯开了Colin的口袋。破碎的尼龙布料边缘耷拉下来，而里面什么都没有。他幡然醒悟，转身去看地上那些粉尘，捏起一撮嗅了嗅——奶粉。
“你——”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起身看向Colin，半晌，气得笑出来，“扑街的……你搞这么一圈就为了这个？”
“不，我已经向黄义伦实际控股的私募基金进行……暗中收购了。”他找了个比较委婉的措辞，露出假模假式的微笑。阿Ken看到了远处的灯光，将他拉到一旁，塞进自己车里。
手下还在门口等着，那就让他们等着吧，港岛的夜晚不下雨就没那么冷。
“你找错人了，”阿Ken也不知道他想去哪里，只是在盘山路上漫无目的开着，双向两车道只有那两束远光灯，“黄义伦不是黑警。他是个混球，是个以权谋私、贪小便宜、不干正事的衰人，但不是黑警。”
Colin正在翻手套箱，找到一盒烟，刚拿出一根就被阿Ken拍掉。
“这个不好抽，太硬了……别找了，停车再捡。”
“哦。”
“我送你回公寓吧。少跟唐羚接触，她估计马上要被传唤了。”哪怕她再镇定，阿Ken也能看出点端倪。沙丁最近一直往东南亚跑，而被抓获的会计已经成为了污点证人。警方想要撒一张大网，网住所有的鱼。
做卧底这件事，阿Ken真的犹豫过。
毕竟，他妈妈最后只是成为了报纸上一则含糊的新闻，警方的一次内部警示，然后所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似乎他什么都做不了，似乎他再怎么努力改变世界的依旧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所以他本打算接受唐羚的邀请。
他提前去了约好的地点，但是在楼下的咖啡厅看到了唐羚和另一个女人聊天。警察的本能让他找到了最适合偷听的位置，然后听唐羚说：“你说那个死差佬啊……他是我弟弟的玩具罢了，没什么价值。”
“不是说他挺能干的。”
“比他能干的人多的是，我留着他，气一气唐翀也好。”
阿Ken思索了大概有四五秒——虽然他觉得很久很久——然后改变了想法。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见到了真正的黑警，O记高级督察，陈新婕。
“到了，”阿Ken打开车门的电子锁，手搭回方向盘上，“以后不要三更半夜出来玩了，大唐生。”
Colin下车，没关车门：“我还能见你吗？”
阿Ken抿着嘴唇笑，车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看不清他眼里的思绪：“别了吧，咱们之间从来都不是真事。只不过你厌倦我的过程比我想象中要久一点，但是人总得长大……赔偿也好，舍不得也好，都结束了。”
“Ken……”
“跟帮派分子拉拉扯扯没好处的，大唐生，”阿Ken探着身子抓住门把手，硬是将副驾驶的车门关上，“晚安。”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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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义伦有些坐立不安，哪怕已经过了海，周边都是烂醉的赌徒，瞳孔里倒映着老虎机上的图案。可他还是紧张，陈新婕半年多没再联系他，这次的短信简短，反倒让他胆寒。终于，那个矮个子女人出现，他立刻起身。
“不用这么热情，黄sir，”陈新婕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这里很安全。”
“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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