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黑洞与忘忧的眼睛对看着,白色的虫子从那黑洞中一条一条地向外爬了出来,看得上官子明不禁缩到了忘忧的身后,环抱着双臂颤抖了起来。
红衣女子笑道:“奴家受托,在此处等候一人,曰,此人身上的血气,是奴家熟悉的味道。”她的手像是想把稍乱的头发挠到耳后,手腕却被封灵锁链锁着,动弹不得。她的手停顿了动作,笑容也渐渐淡了下来道:“奴家在此处守护之物,需交付于您。可您看,奴家还被封灵,不能动弹分毫,忘忧公子可否替奴家把此锁解开,好让奴家取出受托之物?”
忘忧的脸上挂着微笑,缓缓地向她走去,上官子明生怕忘忧真的去解开那锁链,也不知道解开后会发生何事,便捉着忘忧的手腕急道:“慢着,你真要去解吗?你不怕解开以后她会把你杀掉吗?”
上官子明突然又愣着看向自己捉着忘忧手腕的手,喃喃道:“我竟,我竟可触碰?”
忘忧顿住了步子,淡然地看着上官子明的脸道:“我既可触碰于你,你便自然可触碰于我,有何奇怪之处?”
上官子明从愕着的思绪中回了过来,脸上发着干笑道:“也是……。”
他触碰不了任何事物的事,在此十六年间已成了他的习惯,也便被手指中传来那衣缺的触感混乱了他的思绪。
十六年了,他已几乎忘记了何为触碰。
忘忧看着他像是思绪游走的样子,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是怕虫吗?我的衣袖满是虫。”
上官子明看着他拉着的那缺衣袖,才发现方才焦急的情况下,把那些白色的虫连着忘忧的手腕一起捉住,虽然那虫子不会爬到灵体的身上,可看着那些不停挪动的虫子恶心的感觉顿起,便又猛然地松开了捉着忘忧的手。
忘忧叹了一口轻气,没有再看着他,便又向那女子跟前走去。
上官子明甩着自己的手,像是把那些没有爬到身上的虫子甩开般道:“喂,你又听不懂人话吗!”
忘忧没有回头,淡淡道:“你若是怕,便呆在原地。”
他走到了女子的跟前,看着那双不停有虫子爬出来的黑洞,拉近了她的距离,脸上挂着微笑,凑近到她的耳边,以极轻的声音道:“你一具尸体,解开了,又如何?”
女子的脸容突然僵住,喃喃道:“尸体?”
忘忧把她的头发挠到她的耳后,手中便留有一束青丝落于指间,他把那一小束头发扫过那女子的鼻梁,微笑道:“啊,我丝毫没有用力,还好心帮你把头发整理,怎么就落下了呢?”
女子口中发着颤声道:“我的……头发……怎会……?”
忘忧以手指轻轻地在她的眼框处把一些爬出来的白色虫子捏爆,又在她的耳边轻声道:“这些,是专吃腐尸的蛆虫,不是吗?”
“不……不……!”
忘忧顺着她肩膀,手指滑到了她的手腕,轻轻地触碰着被锁链锁着之处,柔声道:“我本想,要解开这锁链,必须以剑斩之,可我忽然又觉得,并不需要,而且,简单得很,你可要我现在帮你?”
那女子不知道为何,心中寒意顿生,她颤着唇道:“如,如何?”
忘忧没有离开她的耳边,轻声道:“如此。”
他的手指往回滑去,停在女子手肘之处,脸上仍是挂着微笑,手指捉着女子的手肘,用力向外拉去,那手肘便顿时与女子的手臂分离。
他松开了捉着手肘的手指,那断开的手臂便与封灵锁链一起荡回墙壁的边上,锁链与墙壁碰撞的声音在洞穴中回响着。
女子像是痛得嘶声叫喊,她断臂之处流着黑血,那散出来的味道像是封尘已久的腐肉被突然打开,飘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臭之气。
忘忧揪着女子的头发把她的头向后仰,微笑地看着她那黑洞的双目道:“如何?是不是很简单?若然你想继续,我可把你另一边锁链也解除掉。”
女子发着嘶哑的笑声,听上去,便像那只有黑洞的双目流着泪般道:“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为何他让我在此处守了千年,为何他说,当你来此处时,我便会知道是你。”
她的笑声渐没,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道:“疯子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的断臂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从伤口之处长出了一条手臂,忘忧一惊,连忙向后跳去,只见她发着阴冷的微笑,以新长出的手臂捉着另一边手腕,脸上挂着的微笑分毫未减,看着忘忧,生生地把自己的手腕折断,断手与绑着她的封灵锁链一起荡到了墙边。
忘忧微蹙着眉看着她道:“你是鬼族。”
女子缓缓地站了起来,整理了衣衫,轻托着下巴,挂着一脸很深的微笑道:“不然呢?”她轻轻地伸了一下断腕,断裂之处便又重新长出一只新的手腕来。她以那黑洞看着忘忧道:“要不是公子把奴家的手臂折断解了一边的封灵锁链,奴家也不能把另一边的封灵锁链也解掉,虽然手法是粗暴了些,可倒是解救了奴家困于此之身,如此说来,奴家还需唤您作‘恩公’方可。”
忘忧向地上瞟了一眼,轻拍着衣裳,把爬到身上的蛆虫向下拨去,面上依旧挂着微笑道:“所以,你要报恩吗?”
女子的笑意不减,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地上的蛆虫便纷纷向她的脚边聚去,仿佛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咒阵,让上官子明泛起恶心来。
女子打了一个响指,白色的咒阵泛起了黄光,她轻柔地挥动了衣袖放于腰间道:“受人之托,就算恩公不解下封灵锁链,奴家也是会把守着的物品交付于你。只现在既然您于我有恩,奴家便尽绵薄之力,助恩公寻得凤凰之眼如何?”
忘忧的喉咙发出一丝丝轻笑,他看着地上的咒阵道:“你竟知道我来此墓穴的目的。我若没有猜错,此处所谓的金属皇族的千年墓穴,是为我而建的,对吗?”
女子的笑意微顿,本来上扬的嘴角缓缓地放了下来,她那双黑洞像是散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冷意般沉默着。反观身后的上官子明的脸像是自进来此处后便再没有放松过,一直保持着一副惊讶的脸容道:“什么意思?为你而建?”
木属性的树人认识自己,而且称自己为殿下,也说是自己亲手把他封印在此。
巨人的洞穴,虽然看上去与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关联,但与巨人交手时,忘忧便发现,巨人并非要取自己性命,而是偏向把自己的手斩下来般,他猜想,原本巨人许是想把自己戴着锁灵环的右手斩下来,最后,却因自己以左手把匕首插进他的心脏,让他把自己的左手斩下。
目的何在?
本来他没有猜透,可到了这个虫洞,把这红衣女子的手生生扯断后,他便有了一个猜想。那巨人是想把他戴着锁灵环的手臂斩掉,以助他把锁灵环解下,就像这位红衣女子般。
而虫洞这位,从一开始便说受人所托,需把一物交付于自己。
一件事是偶然,如果三件事都是冲着自己而来,那便是有人早已埋下的伏笔,让自己到此处来,善意地帮助自己。
“红衣,银发,你受托的人,到底是谁?”忘忧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蛆虫在地上爬行的声音让人更加头皮发麻了起来。红衣女子脸上忽然浮现了一丝寂寥的惨然,空洞的眼框看着忘忧,轻声道:“是啊,是何人呢?”
第二十二章 探入地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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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女子的一头青丝渐白,空气中也散着由她身上发出来的强大灵力。上官子明知道,鬼族无论灵力,亦或各方面的能力都远远在人族之上,可万万没想到,灵力的差距会如此巨大。
他不知道红衣女子这种等级的灵力,在鬼族中算是何种层次,可若放在人族中,必定是顶级的高手。
上官子明向忘忧的身后再靠近了些,几乎贴在他的背上,想以他的身体替自己挡下一些灵力的压力,忘忧却忽然捂着胸口,额上泛起的冷汗流到了下巴,半跪在地上,脸上挂着痛苦之色看着红衣女子,嘴角也泛起了血丝。
上官子明此刻庆幸,灵体有灵体的好处,至少此时的自己只感受到压迫的感觉,并没有肉身可伤。他看着一脸痛苦的忘忧,脸上挂起了阴森的笑容,只要忘忧殒于此处,他便再没有制衡他的人,可以不用再担心随时被撕开的可能。
可他目光落在自己的双腿时方发现,双腿渐渐变得透明,甚至开始消失,他惊觉此刻自己虽没有肉身可伤,却原来灵体也有灵体的伤害,只是自己并无察觉罢了。
他焦急地走到了忘忧的身侧蹲下道:“喂,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你与我皆魂断于此!”
忘忧冷笑道:“我连丝毫灵力都没有,我有何办法可想?倒是姑娘你,”他看着红衣女子道:“灵力充沛固是好,可你这样向我施着压力,除了让我倒在此处,却没有任何得益,何不稍稍收回外露的灵力,让大家好过些?”
红衣女子脸上微愣,又很快回复了微笑,慢慢地收回了那散出来的灵力,使洞穴回复了平静道:“是奴家大意,方才解下的封灵锁链未能完全把灵力收回来。”
她放在腰间的手向外张开,咒阵中散着的光茫渐亮,然后慢慢地熄灭下来,于此同时,咒阵的中心便出现了两个一高一矮的盒子,样式,与巨人守着的那个盒子基本相同。
忘忧以衣袖抺去额上的冷汗与嘴角的血丝,方才压迫而来的灵力让他的伤口恶化,鲜血开始慢慢地流出,那剧痛的感觉让他几乎昏厥。他干脆坐在地上,坐下的地方被压爆了一堆蛆虫,而他像是毫不介意般支着下巴强装着一副淡然的样子看着红衣女子道:“所以,这是给我的?”
红衣女子以衣袖柔情地遮挡着嘴唇轻笑道:“奴家方才已说,受托于人,守着此物交予恩公。若这不是给恩公您,难道是要给您身后的区区咒魂不成?”
上官子明听到区区残魂,那不认输的毛病便又发作怒道:“什么区区残魂,我生前可是土属国的大皇子,太子人选!”他冷笑了一声道:“倒是姑娘你,封在此处千年,难道不是区区的尸体吗?”
红衣女子微笑地看着上官子明道:“尸体?呵。”她淡淡道:“就算奴家是尸体,也非普通的尸体。”
她看着忘忧道:“恩公可知,银发的鬼族,并不常见?”
忘忧默默地调息,不动声息道:“我需要知道?”
红衣女子发着轻笑,淡笑道:“也是,世间所有事情,于你而言,依旧是比不上那人,包括这些银丝。”她的笑容微敛,像是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趣便轻叹了一声,幽幽地以另一手打了响指,那些蛆虫便仿佛听令般,整堆地扎到了那两个盒子的旁边,以让人头发发麻的数量生生地把盒子抬起,盒子的底部便像是有滚轮般,一直滑到了忘忧的跟前方停了下来,而盒子滑过之处,流下了一道青绿色的蛆虫尸路。
忘忧的身子没有移动,目光没有落在盒子的身上,而是一直冷冷地看着红衣女子嘴角微扬的脸道:“依旧?何谓依旧?何不把话说清楚?”
红衣女子的双手重新放到了腹前道:“对失忆之人说多了也是徒劳,我只受托把此盒交付于您,并没有受托把您的回忆找回来。现在任务已然完成,只我尚欠您一恩,助您取得凤凰之眼后,奴家便回到故人的身边去。”
她以双手轻轻地在空中结印,原本地上尚未退去的白色咒阵便随着蛆虫的挪动而变成了另一种阵法,她又轻轻地微曲手指,忘忧身上的与洞中的蛆虫纷纷地向那咒阵中爬去,良久以后,便消失于咒阵之中。女子双手合十拍了一下,形成咒阵的蛆虫便尽数爆体而亡,流下了一滩青血与混杂在其中的虫尸。
她踏着莲花步子,走到了忘忧跟前道:“恩公不接受此盒子,是有什么顾虑吗?”
忘忧把目光从她的身上收回,调整着内息轻笑了一声道:“我不认识你所谓的故人,也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我为何要接受?”
女子掩着口鼻笑得欣然道:“果然,他说得不错,你是不会接受的。”她微顿后道:“Here’s your something old。”语毕,她便又回复了方才的微笑看着那一脸愕然的忘忧道:“打开吧。”
忘忧看着那两个泛着陈旧气息的盒子,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其中一个较小的盒子拿在手中察看,发现这盒子与方才在巨人洞穴中取出的那个长盒一样,没有任何缝隙可把它打开。
女子轻笑地方才的语言道:“盒子本需以您的血打开,可那人说,你在此墓洞必定会受伤流血,故不能单以血解之,不然便容易落入他人手中。他在盒子上加了一层锁,以您的血,写下你现在心中浮现的名字,便可开启。”
忘忧轻哼地笑了一声以同样的语言道:“我心中所想的名字?他何以得知我现在心中所想的名字是什么?”
“恩公不妨试试如何?”
忘忧收起了笑容,看着盒子的顶部,也不知为何,脑中确是浮着一个字来,他沾了衣袖的血,沉着气,在盒子的顶部快速以草书写了一个字,而且像是习惯般,在书写完成后,在字的尾部点上了一点,那盒子便咔嚓一声,发出了打开的声音。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上官子明,原本听着他二人以自己听不懂的语言在说着话,然后只见忘忧沉着脸在盒子上画一串符号,那盒子便打开了,让他既惊又愕地喃喃道:“你如何得知这符号便是解锁之法?”
盒子的锁虽然解开,可忘忧的脸色显得更难看,他看着那笑容不减的红衣女子,心中喃喃道:“star,为何是star?”
他方才脑中唯一浮现的字,便是“star”,而且写下之时,便像落款般飞快连贯地写下了这个字来。红衣女子看出来他心中所优,便笑道:“您的签署,便是您的解锁之法。”
“你知道我的名字,对吗?”
女子没有回答,只泛着淡淡的笑意。
忘忧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若然再追问下去,也是徒劳,这人像是忠心得很,那位故人让她说的,她便说,让她不要说的,她也丝毫不会松口。他干脆收回了思绪,重新看着手中的盒子,慢慢地打开了上方的盖子,而开启之时,那内里之物展露的瞬间,忘忧却愕然地愣在了原地。
上官子明看着盒子中的奇怪形状之物,喃喃道:“这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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