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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君与妖妃(古代架空)——慕沉歌

时间:2023-10-22 09:04:14  作者:慕沉歌
  有一瞬间,他看着灯火熹微的紫宸殿,甚至想直接撩起袍子,昂着头颅,骄傲地站起来离去。
  泼天的富贵,他享受过。
  帝王的盛宠,他拥有过。
  滔天的权势,他到死之前都拥有着,值得昂首挺胸。
  燕知微上位的方式虽然不够光彩。
  但是他自问,在潜邸从龙时,他鞠躬尽瘁,为主公打理封地,锱铢必较,披霜带雪。
  这段时期攒下的军需,把燕王军养的兵强马壮,成为了后来争天下的利器。
  在征伐天下时,他更是随行燕王身侧,以幕僚身份,积极出谋划策,燕王采纳后,连下数座城池。
  最终燕王平定天下,入主帝京长安,怎么不算他的功绩?
  为新朝宰执时,燕知微纵然有些骄纵,被繁华迷了眼睛,也有仗着君王宠爱,打击报复世家政敌,排除异己的嫌疑。
  但在他政斗失败,被牵连进叛党前,燕知微自问是个合格的宰相,是无愧君王,无愧百姓的。
  “知微,别哭。”
  楚明瑱怔住,见他那张清雅面具骤然碎了,肩膀颤抖着,垂首时,墨色长发散在身前,好不可怜。
  像是炫耀着高枝的小燕,高兴地欢歌许久,忽的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权势如烟云,说散就散;帝宠如蜃景,空中楼阁。
  他失了声,害怕了,漂亮的尾羽轻轻颤抖着,在禁宫中零落一地。
  “七年,朕确有很多机会。若是朕开口要,知微也不会反抗,反而会用身体当做固宠的手段,再以此换得更想要的东西。”
  楚明瑱看着燕知微踉跄着跪倒在地,他弯下腰,用白皙指尖抬起他的下颌,凝视他那张泫然泪泣的苍白容颜。
  “但朕把笼子空置了七年,不是为了得到这种交易。”
  楚明瑱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握着走投无路的漂亮小燕纤细的腰,把他抱在怀中。
  君王总是不疾不徐,似春雨初霁,淡淡笑道:“知微啊,恃宠而骄的滋味,是不是很好?乱花迷了眼,燕相是不是太春风得意?”
  “知微,这世上没有,你不付出真心,却会一直在原地等你回头的人。”
  “自由的时间结束了,深宫萧索,该来陪陪朕了。”
 
 
第3章 龙床上,燕归巢
  燕知微真的被欺负惨了。
  不过短短数日,他经历多次跌宕。一朝是威势煊赫燕丞相,一朝又将为落魄惨淡的阶下囚。
  他在深宫中跪在帝王阶下,还未品尝到几分天威莫测的苦果,一旨封妃,又把尚且惊魂未定的漂亮小燕,推入了金碧辉煌的鸟笼中。
  燕知微从未如此鲜明地意识到,支撑他的丞相地位、容着他放肆、又将他推入众矢之的深渊的,究竟是什么。
  是帝宠。
  当楚明瑱在背后托着他时,燕知微做什么都是容易的。
  知晓这位君王的凌厉英明,没有人敢反对他的决定,所以大臣老儒都在暗中给丞相办事清阻碍,行方便,教他能将政令真正落地。
  燕知微起于微末,后来又打理燕地,是做过一地主官的。
  他有能力,有才华,也同情民生疾苦。所以修水渠,治河涝,鼓励农桑,他样样都办的不错。
  待到办成了,他去向景明帝述职时,尾羽还翘起来,看君王微笑,还心想:陛下再多夸两句,臣那样厉害。
  楚明瑱看过奏折,顺势把依偎过来的小燕抱在膝上,吻他的头发,夸赞道:“知微真厉害。”
  他被繁华迷了眼睛,把平台当做了能力,把宠爱当做了根基。
  独独忘却,那盘旋在他身后的影子,究竟是什么。
  是皇权。
  可是,针对他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息过。皇都世家换了个帝王效忠,地位虽不如前朝,但也盘根错节。
  三朝阁老与他们的徒子徒孙组成清流,僧多粥少,朝堂里位置紧巴巴。纵观所有朝廷大员,各个德高望重,就数燕知微这个宰相最年轻。
  二十三岁,还是宠臣上位,谁服气?
  当燕知微勾连叛党的证据被摆到帝王案台之前,楚明瑱沉默着,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帝宠七年,才被抽离了不足十日,满朝群起而攻之。
  天差地别。
  在近乎天塌地陷的悲泣中,燕知微没法再保持往昔清雅端丽的天仙模样。
  燕知微阖起眼,细密的眼睫颤抖着,面上满是泪痕。
  他靠着帝王的肩头,瑟缩着,发着抖,断断续续地道着歉:“陛下,知微……知错了,明白厉害了,再也不敢了。”
  “是我德不配位,立身不正。宰相乃是群臣之首,我燕知微,什么出身,怎么上的位,怎么敢向您求那个位置……”
  “我怎么配站在那里。再怎么努力证明自己,只要开始的方法错了,都是一场空。”
  “我还试图在史册上,留一个清白点的名声,嗤。我燕知微,这等、勾引君王的佞臣……配吗?”
  燕知微像是被抽离了所有生气,恹恹地窝在楚明瑱温暖的怀里,好似又置身于那孤弱可怜的少年时,攥紧了他的衣襟。
  帝宠,固然将他从枝头打入深渊,但也是现在没了名字,没了地位,只有个贵妃封号的他,唯一能攥住的东西了。
  他得忍着,他得求饶。
  燕知微声音带着沙哑,祈求心思莫测的君王别动怒:“是知微,不知天高地厚了。”
  楚明瑱叹息一声,低头亲过他眼尾的泪痣,擦过那片湿红,用唇吻尽泪水。
  他将燕知微横抱在怀中,走到龙床之前。
  楚明瑱把他放置在床榻上,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低声道:“知微,你太年轻。权欲虽好,却容易迷了心。”
  “倘若你再在朝堂站稳个七八年,不,以你的才智,也许五年就够了。直到那时,你才能驾驭得住相印,朕也未尝不会乐意放手让你去闯荡。”
  “否则,相位众矢之的,你现在只是在替朕挡箭。现在,世家蠹虫,死而不僵,阁臣倚老卖老,龙争虎斗,正是最危险的时候。”
  “落得遍体鳞伤的,试过,也就算了吧,好不好?”楚明瑱哄着他。
  燕知微安静地听着,当他的身体从楚明瑱臂膀中落下时,还伸手攥住他的袖摆,勾下一串白玉珏。
  龙涎香阵阵,明黄帷帐,盘踞龙纹,是天家尊贵。
  与寻常不同的,是楚明瑱的龙床上多了另一套床具。那是早早布置好的,小鸟柔软的窝。
  新上任的燕贵妃似乎接受了侍寝的命运,向里面挪了挪,给陛下让了位置。
  他滚到那明黄的被褥间,取下簪子,将如流水的墨发散在锦被上,好似在等君王采撷。
  从朝臣变后妃,身份变了,伺候的人却是一样。
  虽然他昨夜是慌不择路,但楚明瑱从燕王到陛下,一直都是他的上司。伺候他,燕知微自十六岁就无师自通。
  付出身体而已,燕知微不觉得有什么屈辱,或者是在选了以色侍人,做宠臣佞幸这条路时,他早已麻木。
  但是楚明瑱一直没有真正要他。
  当年在燕王府,燕王殿下不喜旁人近身,却独独在身侧带着他,教养着他,填补了他娘亲死后无人管教的空白。楚明瑱名义是主公,实际上等同他的兄长。
  随着时间推移,燕知微出落的更漂亮,换一个昏庸点的主公,早就把他尝了。
  这样的美人肯随着男子夜奔,是送上门,活该的,没法反抗。
  不过,燕王楚明瑱时时以明主的标准要求自己,不肯狎玩臣子,对在身侧的燕知微极尽克制,不肯逾越。
  后来,漂亮小鸟想攀高枝,可金枝子摆在面前,待他极好,却吃不到嘴,迟早要成别人的。他心里痒痒,他好急。
  所以,他开始刻意引诱着克制守礼的主公,从肢体不经意相触,到呼吸清浅相闻,顾盼神飞的眼眸都拉着丝。
  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千疮百孔。
  燕王殿下没禁住,抱住了他。两人天雷勾地火,也不能恪守君臣关系,相处颇多逾越。
  甚至,有些不堪。
  北地苦寒,楚明瑱也会寂寥,冬夜他会格外需要温度。
  乖巧懂事的燕知微会乖乖钻到他怀里,被他抱着,等楚明瑱撩起头发,吻着那吸人魂魄的泪痣,喑哑地喊他“知微”。
  在燕王府邸,书房内外,出巡的马车里,甚至出征的军帐间。处处都留下厮混的蛛丝马迹。
  楚明瑱似乎有所顾忌,又似乎有异样的情感洁癖,几乎没有真正失控的情欲。
  他顶多亲到燕知微的嘴唇,抚摸他,揽着他说些温柔含蓄的情话,却对更深一步的交缠没有太深的执念。
  年轻又心高气傲的小燕从深墙里翻出来,就落到那人的马车里,他没见过繁华的大千世界,生命鲜活多情,却早早栽在了尊贵清隽的燕王殿下身上,满眼不离。
  楚明瑱的脖颈弧度优美,锁骨也漂亮,手指也好看,哪里都好。
  他嘴唇很薄,很好亲,颜色却淡淡的,有点禁欲的意味。
  攀龙附凤,就该选最好的。
  燕王这样俊美无俦,他满意。
  燕知微既然霸占了燕王这根尊贵俊美的高枝,就当做了自己私有的,怎么可能和人分享。
  所以,他仗着燕王幕僚的身份,总是带着温和或者是清雅的微笑,若有若无地赶走那些觊觎殿下的美人。
  燕王府的后院本来就空荡荡,燕知微接手后,更是连只蝴蝶都飞不进来。
  不是没有同为燕王属臣者,来他面前,委婉地劝他:“殿下后院该有个正妃,为他诞下嫡子,开枝散叶。”
  燕知微温柔礼貌:“你去劝殿下立啊。”
  如此,不了了之。
  他就是最美的那个,殿下要温度,要拥抱,要亲吻,来抱他就好了。
  燕知微不容许殿下那温柔的薄唇,再贴上旁人的肌肤。
  如此,缠绵、不堪、厮混、狂浪、纠葛。
  白驹过隙,已是七年。
  七年了,楚明瑱真正要他的时候来了,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也终于能落地了。
  这是他要活命,需要付出的代价。
  楚明瑱将龙床的帷帐放下,解衣上榻,却见他家的燕丞相枕着丝绸的软枕,蜷缩在明黄色的锦被里。
  他把自己盖的牢牢的,背过身去,只留一个后脑勺给他,浑然没有侍寝嫔妃的乖觉。
  “知微,睡了吗?”楚明瑱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无奈唤他。
  “没有。”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建设,燕贵妃转过来,裹着被子挪到陛下身侧。
  他探出脑袋,身体微微从被中爬出来些许,斜坐着,替他宽衣。
  “朕送去的链子,戴了吗?”楚明瑱握住他平日弹琴写字的手,顺势滑下去,坦然自若地亲了亲。
  “戴了。”燕知微咬唇,有点想磨牙,还是端着微笑。
  如此放浪形骸,陛下真是颇有恶癖。
  还有什么办法呢,他想活着,就得让他满意。
  “戴在哪里了,给朕看看?”楚明瑱顿了下,又漫不经心地笑,“罢了,不必告诉朕,朕自己检查。”
  说罢,他握住燕知微的手腕,把他的袖子捋下去,见到金链缀着宝石,裹缠在修长的手臂上。
  黄金锁链,衬着他的肤色,不觉艳俗,却是欺霜赛雪。
  楚明瑱笑了,低头吻那颗缀在链子上摇晃的鸽血宝石。
  “好看。”楚明瑱望向燕知微,弯起嘴唇,语气不容置疑,“朕送去的,不止这一条,还有呢?”
  漂亮小燕心里不知啄了他多少次,却还是撩起长发,微微仰头,露出最能勾引君王的无辜神情。
  “戴在,这里了。”
  平日玩的多胡闹他都不觉得,燕知微今夜在龙床上,才第一次有自己原来能这么妖媚惑主的实感。
  他有点羞惭,却还是无法抗拒君命,将脚踝从被子里伸出来。
  楚明瑱看去,只见金链子乖乖戴在小燕纤瘦的脚踝上,链子细细长长,缠绕数十圈,坠着琳琅璀璨的宝石。
  帝王眼眸陡然黑透,如晕染的浓墨,他伸手,握住那一弯雪。
  燕知微不安地动动,试图从君王手中抽回脚踝,道:“够了吧,陛下?”
 
 
第4章 梦闲人,不梦君
  红烛烧,龙榻上,锦绣堆。
  帝王之所,自然是高床软枕,贡缎丝绸。对帝王来说,龙床宽敞,刚好适合为小燕筑巢。
  “陛下,可以放手了吗?”
  燕知微伏在楚明瑱肩上,脊背起伏着,却被帝王扣着十指,亲吻手腕淡青色的血管,黄金链上缀着的宝石摇晃着,满目璀璨。
  他占据的这床明黄锦被也分出一半,陛下身上熟悉的温度,就理所当然地覆上来了。
  “好久没有这么抱着知微。”楚明瑱的声音,像是穿过时光的叹息,“想来,还有几分怀念。”
  燕知微不言,修长的身体渐渐软下来,由着他抱着,也有些晃神。
  在苦寒的燕地,风雪只是寻常事,边疆更是朔风稗草,寒沙扑面。
  七皇子楚明瑱在深宫里的经历,虽然从未告诉过燕知微,但他落下一个怕冷的毛病,燕知微却看在眼里。
  少年燕知微刚刚开始做燕王幕僚时,就时常见楚明瑱深夜还在处理燕地政事。他倦怠时会支着侧脸小憩,往往被寒冷惊醒,醒来后,他饮了煨好的补汤,又投入到下半夜的政事中。
  等燕知微在书房的卧榻睡醒过一轮,还会见到燕王披着貂裘,眉头紧皱,看着边关情报。
  后来越了线,燕知微白日勤勤恳恳做幕僚,夜晚成了固定替燕王殿下暖榻的宠臣。
  天潢贵胄,何必在寒苦中煎熬。
  燕王身上总有种孤寂感,燕知微多少有点心疼他。
  一份俸禄,两份职,燕王待他好,是他自己选的高枝,他没半句怨言。
  曾经寒风露重里的相拥,他们错以为心离的很近。如今共枕时,再追忆,却是同床异梦。
  燕知微想着最难测是君心,最无常是天恩。
  楚明瑱想着君臣如一梦,少年夫妻为何不能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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