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可能,快绷不住了。
居依柳的眼神有些涣散,眼周的肌肉却紧张。她双腿交叠坐着,将双手放在膝头。手紧攥着。
齐显知道这是什么征兆。
这是即将用拳头干爆对面人脑袋的征兆。
她对面是——
齐显顺着望过去——
啊,是她的父母。
这样啊。
好像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事。
齐显无助地看着已经张开结界的两个女生,自己不知不觉间加入了她们。
吵吵笑笑的两位长辈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些危险,拉着居意游问个没完,从课业到恋爱,甚至扬言居意游哪个方面觉得不舒服他俩亲自找校长谈。
居意游眼神闪躲:“大可不必。”
长辈的问题以居意游为中心,向无数方向散射,偶有停顿,就想起自己的女儿,道依柳如何如何。
以下内容只少不多:
“依柳当时上大学成绩可比你差远了,什么、什么奖学金,我们都没听过呢那时候。是吧依柳?”
“哎咱们意游这专业就配不上他,要是和依柳换换就好了,女孩子家家去搞什么…什么机器人?这算哪回事?”
“你说你姐,出来当个老师不就完了吗?还费半天劲非要闯一闯,跑这么老远,不还是给人打工?住哪也不说,还是你二姨朋友的儿子,和她一个公司,这才告诉我在哪个小区。”
……
居意游的后背已经被汗浸透,毛孔里呼啸着冷风。
他不用看居依柳都知道她脸黑成什么样。怎么做到字字都踩雷点的。
“说得都有点渴了。依柳,去倒点水,”她的母亲指挥道:“再切点水果,你看看来这么多客人,怎么还要我招待啊?”
她的父亲眼睛黏在儿子身上,随口应和:“从小没点眼力见儿。”
居依柳起身,被居意游按了回去。
居意游:“我去吧、我去。”
“你去厨房做什么?让你姐去,以后这活儿多着呢,现在多练练。”
听了这话,居依柳从冰箱拿出矿泉水,一人发一瓶,发完想起水果,又随手从菜筐里摸出几个苹果。
“这水这么冰怎么喝啊?”
居依柳:“大学生不搞养生,喜欢喝去冰。您二位多担待客人。”
三人组猛点头。虽然并不喜欢冰水。
“那这苹果、不是让你切开吗?这囫囵个儿怎么吃?”
居依柳夺过苹果,双手用力,“咔”,苹果一分为二。
“请。”
三人组目瞪口呆。
这间客厅的局势就像居依柳的情绪,只要见了火星,就会立刻爆炸。
在爆炸发生前,谁也不知道一个高中生会做出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两位长辈拿出所谓“二姨朋友的儿子”的照片时,许赴乙偷偷靠近了。
长辈们对着五官仅仅只是存在的脸说长得周正时,许赴乙窃笑。
长辈们说居依柳高攀了还不知好歹时,许赴乙挠挠耳朵。
长辈们想起这位“二姨朋友的儿子”知道居依柳住址、声称这是种特别的缘分时,许赴乙拇指和中指圈在嘴边,“咻——”,吹响了流氓哨。
长辈们说居依柳这工作注定不长久、早晚要回到厨房三平米时,许赴乙歪头出声:“哇哦。”
两位长辈忍无可忍:“你在做什么!因为你是意游的客人我才忍了那么久!别太过分!”
许赴乙悠闲地找了个空座坐下:“我在吃瓜啊,很精彩。你继续。”
居依柳差点笑出声来。
长辈:“请你出去!”
许赴乙:“不是很想。”
长辈:“我报警了啊!”
许赴乙:“这又不是你家。这位姐姐,你想赶我走吗?”
居依柳摇摇头。
长辈:“你再不走我可不客气了!”
忙着偷笑的裴则渡和齐显闻言立刻紧张起来,脚尖向前一转。
许赴乙懒洋洋站起,她双手撑着桌面,探身向前,俯视着两个做不出实际行动的人,笑嘻嘻问:“不客气啊…什么意思?”
她笑得眼珠都被淹没了:“是指杀了我吗?”
作者有话说:
恰巧今天是妇女节,祝各位朋友还有我自己节日快乐!
漂亮点的不太会说,反正,我们的存在首先应该感谢自己,我们的生命是为了爱自己。祝各位朋友们无拘无束做自己!
(可能这章太匆忙、内容也转变太快,可读性会降低,但我写的是想写的、也是大纲里早就预设好的。在此对因为本章内容而感到被诈骗的朋友说声抱歉。)
(但我其实觉得不算诈骗,这确实是日常。)
(现实生活中有朋友不太理解这章的许赴乙为什么这么积极。其实我觉得不需要解释。换了我或者其他人应该也一样,就是见不得小姑娘受委屈呗。许赴乙看起来是有点疯、有点极端,但高中生嘛,和大学生一样,哪个不沾点暴躁?高中生的暴躁更外露。这也是好的,外露了就不容易内耗。)
第16章 嘴替
谁能想到上一秒对着俩长辈发疯,挑衅般问着“是杀了我吗”的许赴乙,在看到对面终于控制不住挥出一半的皱巴巴的拳头的下一秒,歘地蹿出好远。
许赴乙确认自己处于安全位置后,对着他们又吐舌头又翻白眼:“急咯急咯。”
看得刚刚还在替她紧张的裴则渡和齐显抖动肩膀无声大笑。
俩长辈一个急得狂抓寸草不生的头顶,一个无能地跺着脚。
不紧不慢喝着矿泉水的居依柳这才忍不住出声:“爸,头皮抓伤容易感染。妈,楼下一会儿上来投诉了。”
成功地再添一把火。
“居依柳!你怎么回事!你听见她刚刚怎么说话的吗!她都踩到我和你爸脸上来了,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坐着!”
居依柳拧上瓶盖,拿起闲置许久的水果刀。“不然怎么办?”她向斜下方一掷,水果刀正中他们面前的苹果,“按她说的,你们杀了她?”
“什…”
“指望我替你们出头?是不是跳过了什么步骤,这时候你们首先想到的应该不是我吧?”
他们闻言望向了居意游。
居意游难以形容那是种什么眼神。有愤怒有委屈,但也有希冀和欣慰,就好像在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不就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这种希冀和欣慰他不久前就见到了,在他们给居依柳介绍“二姨朋友的儿子”的时候。居意游没来由地恶心。
他低下头,躲开父母的目光:“爸、妈,你们第一回来这里吧?我带你们出去转转?”
他的父亲还想继续批判许赴乙的恶行,被他的母亲微杵了一肘子止住话。
眼看着场面就要向另个方向转变,许赴乙哪里愿意,她周考请假可不是为了看假模假样合家欢的。
许赴乙拔出扎进苹果的水果刀,刀尖恶狠狠指向居意游:“费半天劲把我们都带过来,现在要中途逃跑了吗?”
齐显隔老远点头附和,居意游不重要,那辆车重要啊。如果因为两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他就要自己打车回校,损失三十元巨款,那他现在就能跳出去和许赴乙一起大闹一场。
居意游无奈地看向刀尖,忽然很想成为刚刚被刺穿的苹果,于是他道:“你一起去?”将对方的雷区乱七八糟巡游一般跑了个遍。
许赴乙胡乱甩着水果刀:“多看他们两个几眼是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我会很痛苦,”她的矛头从始至终没偏移过,“所以叔叔阿姨,你们出去吧,好吗?”
她口中的叔叔额头青筋爆出,撸起袖子就在屋内展开追逐战,追得许赴乙大笑着上蹿下跳。
直到许赴乙看见追赶上来、近在咫尺的拳头,她才有些后悔。
草,早知道要被打,高低得使劲骂遍他爹他大爷。
亏大发了。
“小孩子随便说说,这么上心。难不成你还要跟高中生计较?”裴则渡冷声评价:“真没品。”
许赴乙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自己被居依柳环住,面前是脸色不太好看的居意游和齐显。最前面,是单手控住拳头的裴则渡。
她眼睛猛然瞪大。
妈的,很难不心动啊。
裴则渡的手很痛。这不是假话。
她就想不明白了。许赴乙手里不是有刀吗?怎么还会被区区拳头吓得抱头一缩啊?自己也是,明明看见她手里有刀,还跑到最前面挡硬邦邦的拳头。
真的会很痛啊!
最佳方案应该是,他们几个在旁助威呐喊、鼓励许赴乙拿起刀吓退对方才对。
不该是自己忍着痛维持镇定表情,对着讨厌的脸讲这么多字,甚至还被迫和他的拳头进行接触,忍受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至于这把刀的存在,也并不是只有裴则渡注意到了。护住许赴乙的另外三人根本没把它当回事,这玩意儿在许赴乙手里跟玩具似的,谁会想到真的用它来和人比比划划。
抱头一缩的许赴乙,她倒是知道这东西挺有杀伤力,可她看见拳头就脑子空空,事后回想起来更是追悔莫及,寻思着要不以后放任自己的嘴肆意妄为,多被揍几次,习惯了就能反应过来该做些什么。勤能补拙嘛。
一般人在冲突中各方面都占不到便宜,会找个借口逃离现场,逃前放点无法实现的狠话。
但老两口显然不是一般人。
他们隔着中间四个人,围绕着究竟谁该走,和许赴乙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嘴皮子功夫上,本就鲜少有人能战胜直来直去的许赴乙,何况是连对冲突开端都一头雾水的他俩。
是的,他们不知道冲突缘何,只知道开端是许赴乙无故癫狂。
许赴乙对骂多年,头回愣住了。还从没见过这种人。
“从你们没问自己女儿的意见就松开防盗链的时候,我已经开始忍耐了。可能你们不知道扣住的防盗链需要它主人的同意才能打开,还好,你们是在房间里打开,不是在房间外打开,就暂且不说。
“没人叫你们来。居依柳和居意游都是。哪来的脸用不法分子通过龌龊手段拿到的地址登堂入室的?还自己整出副主人样,使唤真正的主人端茶倒水。
“好话好事半句不提居依柳,拿她做对照组、反衬自己儿子倒是起劲,可真行。
“奖学金不一定没有,可能是怕你们拿去当旅游基金。
“那专业叫机器人工程,别不知道具体名字就搁这儿指指点点。配不配得上是高考分数和志愿填报的事,跟动动嘴皮子没半毛钱关系。
“你也别一边侮辱居依柳一边侮辱教师行业、还扫射企业打工。敢情你们知道的这丁点出路都得抹抹黑,倒挺公平哈。
“还有那二姨朋友的儿子,什么烂人!先问问公安局有没有案底吧。没有也早晚进去。在你们眼里罪犯需要高攀是吗?既然现在有攀上的机会,这等殊荣那不得自己留着啊?正好你们仨一起过呗,烂人配烂人,和和美美,可喜可贺哦!”
她躲在大家身后,脖子骂得一抻一抻,身体随着语调高低律动着,幅度之大,差点把环着她的居依柳掀翻。
一口气骂完,许赴乙痛快得整个人都舒展开。
尤其是听到对方回应后,她更是痛快。
“你…这…这是我们的家事,轮不到你来管!”
看吧,一旦无言辩驳就关上家门。这层遮羞布盖上,自然与社会脱离,与外界的人再无关系。
可是这个家对一些人来说到底是不是家,这是个问题。需要了把人拉进家里薅遍全身,不用时就把人推出家门。被邻居看到这孩子站在门外,就将人藏在家的最深处,说这是家丑。家丑嘛,不可外扬。
许赴乙就是那些邻居之一,她不想旁观、不想只在背后或叹息或辱骂。
什么家丑?把家掀了,让里头的东西都暴露在外,不就只剩“公丑”了吗?
家掀了又算得了什么,许赴乙真正要做的,是一把火烧了这家。
原因嘛,她没深究过,一定要说的话就是——
“我就乐意管、就喜欢在别人家里掺一脚,把这家搅得天翻地覆,最好是把您二位搅出家里。对我来说,相当有成就感。”
相较于男性长辈,女性长辈的同理心显然会更强,只是同理心被不合理利用,只会成为为自己脱罪的另一手段,她理解许赴乙的不满与愤怒来自何处,却惊喜地觉得自己是抓到了许赴乙的把柄,她指着居依柳道:“你替她说话是吧?你倒是问问她,她希不希望这样!”
许赴乙想起在网上对线被背刺的经历,不屑道:“无所谓。她乐不乐意跟我乐不乐意是两码事。”
居依柳朝她笑笑:“我乐意。”
“你到底怎么回事!”
居依柳扶着许赴乙站好,径自走去打开家门:“没怎么啊,就是想送客了。爸妈,以后见。”
两位长辈更怒不可遏,隔空骂起来:“要不是你,今天也不会变成这样,你这——”
许赴乙不知道他们会骂出多难听的词,反正绝对不会是她想听的,于是抢在这个词出现前来了个绝杀——
“我是你儿子毕论老师的外甥女。毕业论文。骂我,快骂我,求求你们。”
骂声戛然而止。
但凡他们再多了解一点,就会知道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和学生是合作关系,至少在本科阶段,毕业与否和指导老师关系不大。可惜他们不了解。
但凡他们像和居意游讲话时那样硬气,真的能做到亲自去找校长谈,也不会被这句话掣肘。可惜他们只会说些脱离实际的话、不会做些符合实际的事。
“意游,她说的是真的吗?”
“嗯,真的。”
他们迅速站起身,拎上包,抬脚往门口走,笑得僵硬:“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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