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还是被客厅里的大活人吓一跳:“怎么不开灯?”
江尧也有些吃惊:“这么早?事情都解决了?”
俩人互相看着,最后他先点头:“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唐诰和他男朋友吵架了,临时撂挑子走人,叫我去救场,人现在已经回来了。”
“啊……哦。”江尧怔怔地点头,“我、我准备去书房处理点工作,就把灯先关了。”
“这样。”他不着声色地看了看沙发某块因为被长久坐着而明显凹进去的地方,最终还是决定当没看见,另找了个话题,伸手去拨弄向日葵蔫哒哒的花瓣,“哥,你给我买的呀?真好看。”
他好久没听到江尧回复,一转头,看见对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的样子、见鬼了似的盯着他:“你那个唐诰同学,有男朋友啊?”
“嗯。”他也回看江尧,然后没忍住笑了一下,“哥,你不会以为他也喜欢我吧,我又不是万人迷,没那么招人喜欢。”
“谁说你没有。”江尧咕哝了一声,大概是今晚的枯坐实在令他难以压抑自己起伏的心绪,以至于他还没反应过来,一句含酸带怨的话就这么轻飘飘地滑了出来,“他们都喜欢你,连带着也把我当好哥哥,平白长了一辈。”
关越拨弄花的手陡然停了,心脏也跟着空一拍,片刻后,才开玩笑似的讲了句:“不高兴啦?他们也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才那样开玩笑,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要是实在还不开心,我干脆去表白墙上投个稿,就说导演系关越没有哥哥,只有老公,法定的。”
两人都静了,关越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被自己的胆大包天吓得险些从沙发上栽下去,他慌忙地又说:“哥,那个,我不是——”
“可以。”江尧说。
“但是表白墙是什么,你们学校表白是需要把想说的话写在墙上吗?那你一个人是不是会有很多面墙?”完全不懂年轻人潮流的江总继黄钻Q币之后又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
真不怪江总,江尧上大学那阵学校里流行的还是论坛之类的东西,想讨论什么就在里面匿名发帖,据知情人祝嘉昱说江尧那时候以高票在论坛热帖里当选系草,和校草只差了一百票,差的那点还是因为有些女孩嫌他太呆瓜,根本听不懂她们讲话。
祝嘉昱当年在饭局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笑得非常欠揍:“而且啊,当选系草这事他本人还不知情,有一天神秘兮兮打电话跟我说感觉被仇人跟踪了,我说你一天到晚泡在图书馆里哪来的仇人,去他学校一看,原来是几个小女生想给他递情书,几个姑娘鼓足勇气跟了他三天,愣没找到机会和他搭上一句话。”
关越那时候还能坐在旁边笑,但时过境迁,后来被江尧忽略了感情的人变成他自己,他就笑不出来了。
但晚上和他煲电话粥的祝星纬就明显比他快乐得多,听他讲起江尧这灵魂一问的时候笑得让人险些以为要在手机那边嗝屁,他在祝星纬放肆的笑声里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忍不住骂道:“你再笑信不信我现在去放给江尧听?”
“英雄饶命。”祝星纬总算止住笑,但笑多了气都有点喘,“我说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别老给我整一出,都威胁我干嘛?昨天我好心请你喝酒,江尧反手就把我哥叫来了,你知道我昨天被我哥训到几点吗,你知道我的摩托现在在哪个废品厂吗,你不知道,你只在乎你的江尧哥哥!”
关越害羞:“什么两口子啊,祝老二,你真会聊天。”
“……”
祝星纬好像隐约在电话那边干呕了一声,然后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静寂,久得几乎让关越以为他睡着了,才缓声地道:“说真的,关越,江尧是不是也喜欢你啊?”
祝家老二当初一句话断定关越喜欢江尧,说得斩钉截铁,此刻却罕见地有点犹疑,讲话也吞吞吐吐:“听你说,他既因为那个倪子骞和你闹别扭,今天还因为被你的同学当成你哥哥不高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喜欢你,所以才这样的?”
“……你快别胡说了,”关越完全不信的样子,“而且跟你说了多少遍,我们俩吵架不是因为倪子骞。再说了,江尧从一开始对我不就这样吗。”
“也对。”祝星纬点了头,但又有点不甘心地说,“那万一他也跟你似的,从那时候就开始喜欢你呢?”
关越沉默片刻,轻轻笑了:“你自己说出来你信吗?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这人就对自己挺有数的,知道江尧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我。”
“我见过江尧喜欢别人的样子,有年冬天我看见他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那个男生看起来比他小,瘦瘦高高的,戴一副金丝边眼镜,笑过之后时候会轻咳两声、然后不自觉地扶一扶眼镜框,看着特别温柔有气质,我要是江尧,我也会很喜欢这种人的。”
祝星纬震撼开口:“我靠我怎么不知道江尧还——”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关越轻声地打断了他,越是不想回忆,越是强迫自己回忆,“我看见江尧搂着那个男孩的肩膀,把自己的外套脱给对方穿,下雪的大冬天,自己就剩一件毛衣,看着我都替他觉得冷,他自己好像没感觉,还笑得很开心,江尧没对我这么笑过。”
祝星纬有点听不下去了,两边都是他的好友,于情于理他不该偏袒任何一个人,但倾听过关越多年心事之后他没法再做到公平公正,他皱着眉,神情乍然严肃起来:“你别说了。”
关越充耳不闻,继续讲了下去:“江尧问那个人,你渴不渴、冷不冷、想不想回去,那个男生咳了两下,他就惊慌失措地红了眼睛,看着像要哭了,他不知道我就像个偷窥狂一样跟着他们走了半路,看他们一起回家。……直到那天之前,我都跟你一样,以为江尧对我的好和纵容,是因为喜欢我,我和他两情相悦,但是我们都错了。”
“江尧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会像管小孩一样管着这个人,也不会将话憋在心里,吐不出半句好听的;而他对你对我其实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只是一种过盛的保护欲。我们只能看到他最好最强大的一面,至于其他的呢,他也会为爱人哭吗?他也会因为害怕当年摇摇欲坠的江氏而找人倾诉吗?我们都不知道。”
“他爱谁,才会对谁袒露脆弱。”
祝星纬失语良久,轻声问:“那个男生现在……”
“不在了。”关越回答,“我后来找人去查,想知道被江尧这么喜欢的人姓甚名谁,才发现他有先心,先天性心脏病,没挺过那年冬天。”
作者有话说:
这本书最大的误会出现了
第16章 轮回
“其实在后来和江尧的相处中,我总是会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关越说。
“我和他继续正常相处,他对我也和以前没区别,还是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说是百依百顺都不夸张。甚至在他向我求婚那天,在我不知道什么协议、只是单纯地以为他想和我结婚的时候,我也真心实意地感到快乐。但是这种快乐都夹杂着后知后觉的痛苦,在后来每个我想猜测他是不是爱我的时刻里,我都会控制不住地想到那年冬天,他为别人披上的大衣。”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我并不知道知道江尧如今怎么想,可能那个人依然是他的伤疤,也可能在他眼里,那个他喜欢过的人已经变成了过去式,他确实对我有那么一点感觉;但是是我、是我不敢自作多情了,如果一定要靠猜测来判断爱是否存在,那我就当它不存在。”
祝星纬沉默,忽然想到什么:“你大二的寒假跟我说你要出一趟远门,去拍个外景,连年都没在家里过,那时候我还骂你江尧一不在国内你就乱作妖……关越,就是那个时候,你和他一起在英国,对不对?”
关越不说话了,呼吸平缓,好像真的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份懦弱,他笑了一声:“什么时候都已经不重要了,要不是你突然发神经,我可能真的会把这件事慢慢忘记……总之现在你知道了,江尧对待喜欢的人和对不喜欢的人是两种态度,他暗恋我多年的可能性,就和季崇对你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差不多,都约等于零。”
一提季崇这个名字,祝星纬就有点提不起劲,他蔫蔫地答了声知道了,主动转移话题:“你最近还来不来free?……不是叫你喝酒,之前和你轮班那两个驻唱,一个发烧请假,另外一个调戏我们调酒师妹妹,被我逮到给开了,现在我手下一个能用的都没有,你不来,只能我这个老板亲自上场了。”
“这几天不行,我答应了帮别人拍他的毕设,之后就开始弄工作室的事情了,恐怕有的忙。”关越想了想,道,“你要是着急,我把我同学喊来先给你救场吧,他之前就干过这个。”
“行。”祝星纬答应得很痛快,“你有空就带他来,我这几天都会在free。”
两人又聊了几句,就各自挂了电话,关越刚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就听见江尧在敲他房间的门。
对方极少这个点还来打扰,他打开门,看见江尧穿着件睡衣,头发湿淋淋的滴着水,显然是刚洗过澡,手里却捏着个没熄屏的手机,朝他道:“我妈刚打电话来,说过几天要回国一趟,她说不愿意自己去住老宅,想暂时住在我们这里,你想不想?”
江家本家早在当年江尧执意要接手烂掉的江氏之后就名存实亡,江尧爹妈作为最不同意此事的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拒绝和他联系,后来更是直接搬出了国,单把他自己剩在国内,是这几年才渐渐修复了一些关系。
关越不喜欢江尧爹妈,光是对自己亲生儿子这么狠心这一条,就够他记恨他们好久,更何况修复关系这事全然不由江尧掌控,甚至国外那几年江尧不止一次对他们示好,他们都全当看不见,现在江尧一把江氏做出名堂,又开始巴巴地往上贴,他可不信是这些人突然良心发现,想起自己在国内还有个孤零零的亲儿子!
大概是见他没说话,以为他不愿意但是不敢说,江尧便讲:“不用有顾虑,你不想让她来,那我就再给她安排住处。”
算了。江尧年轻点的时候大过年偷偷给家人送礼物的场景徘徊在他脑子里,他思考良久,最后还是答应了:“阿姨自己住也挺不方便,一起住,还能有个照应。”
大不了……他以后少在客厅晃悠,眼不见心不烦!
“好,那我和她说。她大概就回来一个星期左右,是为了和之前国内的姐妹聚会,不会待太久。”
“不过,”江尧话锋一转,平静地叙述事实,“她不知道你和我是协议婚姻,这件事我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没告诉她,她对我们的婚姻关系了解大多来自晚报和杂志,所以……可能会有点误会。”
“什么误会?”关越还没反应过来。
“她以为我们两个互相爱对方爱得要死,没有彼此就活不下去,”细看,说这话的江尧眼神好像有点飘忽,“所以,她过来这段时间,我们可能没法分床睡了,拿吵架当理由都不行。”
关越:“……”
他猛地一抬头,直盯着江尧的脸,说话有点结结巴巴:“那、那就等她来了,我去你那里睡,我可以打地铺,早上起床之前再收好,没关系的。”
江尧叹了口气,幽幽的:“非要打地铺的话,那还是我来吧,毕竟我比较有经验。”
两人同时想起刚相识的那年暑假,关越借自己想考江尧同款大学的名头,将后者请到家里来给自己补课,一般是周六日,因为这样,江尧一来就能和他待差不多一整天,他们可以一起吃饭闲聊,偶尔他表现好,还能被江老师允许一起打一会儿游戏。
关家常年空旷,没什么人,在江尧来之前,只有常住的阿姨会陪关越聊天,但是阿姨上了年纪,只对做饭和打扫有心得,因此关越的青春期不像别的富二代一样缩在屋子里打游戏或者什么飙车喝酒泡妹,正相反,他简直安静过了头,没课的时候,他就和阿姨一起大扫除,或者呆在厨房里看阿姨研究新的菜式,一呆就是一下午。
也正因为这样,在段高阳和倪子骞、甚至陶凯乐都沉迷打电动和玩游戏的那段时间,他总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坐上回家的车,另外三人有次问他这么早回家干嘛去,他就说:“刘阿姨告诉我今天她要给萝卜做雕花,我想回去看她怎么雕的。”
后来江尧来了,据江尧本人说他第一次踏进关越房间的时候简直流连忘返,因为他之前也不是没给祝星纬补过课,差不多年纪的小男生,怎么差别能这么大,祝星纬房间跟猪窝似的叫人没处下脚,人家关越呢?你看门口那地板,恨不得都被擦得反光!
他一开始以为是关越比较爱干净,所以叫人来打扫得比较频繁,毕竟大家都是富二代,没人会往这是自己收拾的方面想;直到后来暑假有天他工作日没什么事情做,便提前和关越说好过来加课,来的时候关越已经给他留好了门,他推门进去直接上了二楼,看见对方房间的门大敞着,关越正踩在椅子上擦衣柜顶,动作熟练,一看就没少自己干活。
恰好刘阿姨从后面经过,叫了一声关越名字,然后哭笑不得地说:“越越啊,怎么又在打扫卫生了,不是前天才做过吗?”
江尧记得那个时候关越抿嘴一笑,讲话声音像夏天里的冰西瓜一样又脆又甜:“刘阿姨,我没事情做嘛!我扫过,你就不用扫啦!”
然后又转身对完全看呆住的江尧说:“哥哥你等会儿我,我把衣柜擦完我们就上课!”
当晚回去,江尧默默擦完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块大玻璃。
再后来两人逐渐相熟,江尧得空的时候就会来关家当免费劳动力,他和刘阿姨和关越一起将关家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三个人坐在小花园里喝刘阿姨一早就准备好的水果茶,再睡上一个悠长的午觉。
有次要走的时候,刘阿姨偷偷叫住他,神神秘秘地塞给他一个红包,对他说:“小江啊,越越喜欢你,麻烦你以后有空了,也多带他玩玩,好吗?”
刘阿姨说:“我知道的东西不多,也就会做饭和打扫卫生了,越越有时候和我说学校里的趣事,我都听不懂,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他。但我知道他一个人待着没多大意思,而且十来岁的小男孩,怎么能老跟着我这个保姆做这些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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