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你来,我其实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比之前看上去要快乐得多了,小江,你有空一定要多来,算阿姨拜托你的,你不知道,后来你每次说要过来,越越都提前一个小时打开大门,然后站在他房间的落地窗,一直看到你进门才肯动弹。”
那红包江尧没打开,全额退还了,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但摸着沉甸甸的,也不晓得这个以家政为生的中年女人怎么舍得为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主人家小男孩付出这些,但他知道,关越一定是个很好的小朋友,所以才会被这么爱着。
他答应刘阿姨会常来,并且在下一次来拜访的时候,送给了关越人生中的第一台游戏机。
关越房间里没这些东西,青春期小男孩喜欢的游戏卡带他一个都没有,并不是买不起,只是没必要,因为买了之后也是落灰,大部分时间没人和他玩。
收到礼物的关越显得很惊喜,那天他们破天荒没讨论功课,而是花费一整个下午用来研究江尧带来的各种游戏卡带,江尧事先不知道对方喜好,因此买的游戏卡各种类型都有,从打怪闯关到枪击赛车之类的一应俱全,他以为关越会喜欢这些,但出乎意料,所有游戏里,对方竟然最喜欢一个像素小游戏,操作很简单,大约是他扫货时不小心夹带进去的。
关越对这个游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它讲了一个小村庄被恶魔诅咒,所生活的世界变成了像素世界,而恶魔生活在月球,必须找到它并杀死,才能拯救村庄。两个游戏玩家作为被村落选出的英雄,要一路解开各种谜题,找到正确的通往月球的路线。
两人花费了一个半的周末通关了这个游戏,一路救下了因为流浪差点被饿死的黑猫,放出了被人类关在笼子里的白毛小狼,拆毁了训练动物表演的马戏团,最后他们来到月球,身后跟着许许多多的小动物,而穿着黑袍的恶魔坐在宫殿正中央,遵循程序对他们说:“你们杀不死我的。”
那是这个游戏唯一需要打怪的环节,他们操控着人物,将恶魔打得奄奄一息,但在血条将要见底之时,恶魔的身躯陡然变大,如同黑洞一般,将周遭的一切都吞噬了。
他们终于发现其实来到月球并不能终结一切,那是恶魔撒下的谎,它在月球生活得太寂寞,所以每到无聊之时,便将时间逆转,重置所有生活在村庄里的人的记忆,告诉村子里的人只要来月球杀死它就能拯救村落,让村里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派出他们最忠诚的两个勇士前来,然后再在勇士历尽千辛万苦来到月球之后,恢复他们的记忆。
“这是你们第948次来到这里,上一次你们没有来得及救出这只猫。”恶魔指着差点被饿死的黑猫说。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只见那只黑猫凄厉地尖叫一声,扑向恶魔,在即将靠近恶魔的时候变成了灰烬,笼罩万物的黑暗褪去了一点,紧接着,其余所有被他们一路救下的动物像得到什么指令,一只接一只地扑向恶魔,黑暗渐渐地消散了,他们看到,宫殿中央,恶魔和动物一起消失了。
屏幕上显出大大的true end,一切恢复原样,原来那只黑猫是恶魔走丢的宠物,离开的恶魔留给他们最后一句话:“谢谢你们拯救我于寂寞。”
傍晚夕阳的昏黄光影里,江尧丢开手柄,一转头,看见关越怔怔地望着屏幕流泪。
“小动物们会怎么样呢?”年轻的关越问,“它们和恶魔一起消失了,它们都才刚刚活下来没多久。”
江尧被问住了,索性拿出手机搜索游戏背景,但这个游戏实在太过冷门,只有寥寥几个帖子分享其他的结局,有个结局是勇士没救出小猫,即使拯救了其他的动物,恶魔的寂寞也不会消散,于是一切回到原点,江尧注意到那个人的世界线,游戏截图显示:第947次。
他将截图给关越看,笑了一下,说:“我们是第948次轮回,恶魔在第948次找回了自己的小猫,应该是一个美好的结局,也许小猫只是回去陪伴主人了,和它这一路新交到的朋友一起。”
“那在这之后呢?”关越追问,“它找到它的猫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做坏事了?那、那这个游戏是不是就以后都不能再重启了?”
江尧在心里笑他可爱,为一些游戏人物这么揪心,但凡玩游戏多一些的人都知道,一个游戏想要循环下去有很多方式,也许恶魔会再次丢掉它的小猫,也许他们的世界线会和之前的947次一样被一并视作失败的世界线,只留一个数字告知后来的玩家究竟有多少人来过这里……总之,关越担心的事情,是一定会再发生的,游戏一定可以再重启。
但他看着对方澄澈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他想:游戏既然已经玩过,之后大约也不会重玩,那么,撒个谎让关越开心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他说:“是的,不会重启了,我们是第948次轮回的勇士,我们拯救了村子。”
关越的眼神一下亮起来,但到底是不常打游戏,剧情看上去对这个小男生影响十分深刻,那天晚上他被关越第一次邀请留宿,关越头回在他面前任性,留宿也不许他去别的空房间,只许和自己呆在一起。
他笑着允了,晚上关越躺在床上,他在旁边打地铺,窗外的月光洒进来,两人一起扭头看圆圆的月亮,他忽然听到关越自言自语地说:“还好现实世界不会有循环游戏。”
“如果现实世界也像游戏一样,有无数个可以重来的世界线,每次轮回都忘记一切,那一定会很痛苦的。”关越认为。
“但在每个轮回的末尾,我们都能记起一切不是吗?”他安慰关越,“如果现实世界真的是一场可以无限重来的游戏,那么我们总会在正确的结局带着记忆相遇的。”
两人都不知道,那一刻他们同时在心里祈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如果真是这样,人生无限重来,那么上天,请让我和他走到正确的结局吧,哪怕要经历无数次的失望,哪怕无数次离真正的终点只剩毫厘却回到原地都无所谓,我不害怕相望不相识,不怕爱人变成陌生人,只要在这颠沛一路的尽头,我们都能因彼此的爱而不再寂寞。
哪怕……我与他本就该相恋,却各自中断,在开始之后,结束之前。
誓言应验,时间回到现在,江尧深深望了眼不知缘何在低着头发愣的关越,轻声讲:“好了,快去睡吧,已经很晚了。”
“江尧。”
关越突然伸手扯住江尧衣袖,下唇咬得发白,带着一点不自知的脆弱:“你最近……公司还好吗?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别拒绝我,别把我当小孩,不要把我留在那个错误的无法和你走到终点的世界里,第948次的轮回,无数次游戏世界的搭档冒险,如果人生是一场游戏,那么我明明无数次向你证明过,我可以站在你身边。
“挺好的呀。”江尧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如果有问题我肯定会找你帮忙的,不用担心我。”
“晚安,越越。”
那只手颓然地轻轻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我嗝屁了也会把今天的章节字数印成二维码刻在我的墓碑上。
另外,没有这个游戏,我胡编的,如果真的有那纯属巧合
第17章 合作
离江尧亲妈袁芷兰回国还有一段时间,因此打那晚之后,两人都暂时没再提换寝的事情,关越继续争分夺秒地忙着毕业和筹备工作室,他挑了个事情少的周四下午带沈一簇去free,去时祝星纬正坐在前台百无聊赖的打游戏,见到他们来,眼睛顿时粘在他身后的沈一簇身上,夸张无比地道:
“不是吧关越,这种帅哥早你不推给我?”
沈一簇也是个爱社交的,闻声也跟着一起开玩笑般地控诉:“不是吧关越,来的时候你也没说店长这么帅啊!”
关越无语,一人给了一脚,然后才答:“行啊,你们俩看对眼了是吧,那我现在通知一下季崇和唐诰,让他们滚蛋。”
蛇打七寸,虽然祝星纬和沈一簇未必晓得这句话中的另外一个名字指的是谁,但都笑不出来了,其中沈一簇更是直接拉下脸,不情愿地道:“别在我面前提他。”
沈一簇和唐诰的冷战持续了差不多整个拍摄期,现在东西都拍完了,看样子也还是没能和好,关越瞥了一眼他神色,看出沈一簇是真的不愿多说,便没问,冲着祝星纬介绍道:“我同学,沈一簇,大四表演系。”
然后又转向沈一簇说:“祝星纬,我朋友,这家酒吧二老板。”
“大老板不管事的,”祝星纬笑眯眯地道,“你存一下我电话,有事情找我就行。”
这就算认识了,关越走去一边找了个空座位喝水,让那两个社交狂魔自己聊,果然没过多久就见两人勾肩搭背地走过来,看样子简直相见恨晚。
祝星纬把他手里水杯给没收了,自己在吧台后随手取了瓶酒,给三人都倒上,又冲他道:“不喝酒也就算了,喝白水算什么?……尝尝这个,放心,度数很低,吹一瓶不带脸红的。”
他皱眉:“不喝了,最近事情多,喝酒误事。”
“这是什么话?”祝星纬不赞同,“就是忙,才得喝点放松放松,是不是沈兄?”
好嘛,才几分钟,都称兄道弟了。
但祝星纬一扭头,才发现沈一簇也捧着酒杯面露难色:“……”
“你别看他了,”关越懒洋洋地把杯子往吧台一放,“他出了名的夫管严,人男朋友不让喝,早戒了。”
沈一簇原先是爱喝的,但酒量不行,喝多了还和谁都很亲,跟个没设密码的手机似的、谁捡到都能带走;自打上次喝多了在酒吧被人揩油、还被急匆匆赶来接人的唐诰看了个正着,就把酒给戒了,之后除非唐诰本人在场,不然滴酒不沾,一起玩的朋友几乎都知道这回事。
“算了,”祝星纬仰头、独自一饮而尽,没味道似的咂咂嘴,“和你俩玩真没意思。”
“真的?”关越似笑非笑,“那我可走了。”
“走哪儿去?”祝星纬眉头一竖,佯装生气,“今晚沈一簇驻场,你不留下听听,然后一起吃个饭?”
“不了。”
关越摇头,稍微解释了一下:“我一会儿还和他对象约了见面呢,最近事情太多了,下次吧。”
沈一簇是知道唐诰和关越要合伙开工作室的,闻言,他静了一会儿,忽然小声道:“今天见?他……算了,你们什么时候聊完,聊完还有空来吗?”
关越看他一眼,就知道这人在想什么:“有空是肯定有空,但你想让他来看你,就自己打电话问他去,别想让我又当你们俩的传话筒。”
“他压根不接我电话!”沈一簇烦躁地挠头,“我他妈不就嘴贱说了那两句吗,知道错了还不行?……一天发八百条信息,早饭送到楼下,午饭晚饭巴结他室友问他在哪儿吃,腆着脸哄了快一个礼拜了,这孙子真是能忍,好几次食堂我都坐他对面了,他愣是一句话都不搭理我!”
“爱来不来!”他生气了,猛地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但说谁谁到,这话刚落地,唐诰的电话就打到了关越手机上,后者一看来电显示顿时乐了,拿起手机开了个免提,于是唐诰清而淡的声音立刻响彻了整个free:“喂,我下午晚一点到方便吗?”
刚刚还很硬气的沈一簇这会儿也不装了,脑袋恨不得钻进手机里,他怔怔地听着对方说话,关越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道:“可以啊,大概几点,我现在在我朋友的酒吧,和一簇在一起呢,你要是晚到就直接过来?”
两人原先没约定见面地点,反正是谈事情,找个清静地方,在哪儿说都一样。
但关越是真受不了沈一簇这失魂落魄的样子,传话筒这事一回生二回熟,他到底还是给这两人递了个台阶,只听那边唐诰沉默一会儿,问:“酒吧?他去喝酒了?”
“没有,我朋友酒吧缺个驻唱,刚好时间什么的都合适,我就介绍他来了。”
唐诰于是又很久不说话,旁听的祝星纬拍了下沈一簇肩膀,故意声音不小地说:“小沈,我们这儿客人比较认熟脸,你初来乍到,可能没什么人愿意捧场,先忍忍,过几天就好了。要是哪个客人情绪实在激动,你跟我说,我会解决。”
一直没吭声的唐诰果然有反应了:“好,我大概五点钟到。Free是吗?我记得你提过,那里对面有一家茶馆,我们去那儿聊。”
电话被挂断,祝星纬哥俩好地搭着仍在发愣的沈一簇的肩膀:“得嘞,今晚提前开门,你准备准备。”
关越想了想,朝沈一簇道:“等他来了,你和他好好说,别总是讲不了两句就急眼,他那人最闷你又不是不知道,真烦你烦到连面都不想见,怎么会一听见你可能受欺负,立刻巴巴地跑来给你撑腰?”
“而且,”他状似不经意地爆了个大料,“之前我邀请他和我一起开工作室,他从来没松口过,你知道他比较谨慎,这种风险和收益等值的东西他一向没什么兴趣。前几天他突然就说答应加入,我问他怎么改主意了,你猜他怎么说的?”
沈一簇屏住呼吸:“怎么说的?”
“他说,想快点在这行做出名堂,再邀你做男主角拍戏,拍什么都可以,只为你量身定做。”
年轻演员多如牛毛,毕业即转行的人比比皆是,即使沈一簇在其中算是外表不凡,要想混出头,除了有人撑腰之外,也只能从底层混起,混不混得上还得看自己运气。
沈一簇大学跑了这几年龙套,临近毕业,说不焦虑不可能,而他也不是没接到过演艺公司的offer,只是这些公司看他是个小透明新人,大多拟的工作合同一个比一个刻薄,堪称强盗条约,他看不上,自然也就只能作罢。
殊不知,他所遭受的一切,都被另外一个人看在眼里,默默记下了。
“我、我……”
沈一簇张着嘴,半天没说出来话,过了会儿使劲地一抹脸,低声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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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唐诰果然推开free的门进来了。
祝星纬是个体恤下属的好老板,为了解决新员工的感情问题甚至提早了一个钟头开门,事先也没通知顾客,因此这会儿酒吧里坐得稀稀拉拉的,沈一簇站在台上唱歌,底下的人低头玩手机喝酒,此情此景,倒还真应了“没人捧场”这一说,显得独自唱歌的沈一簇分外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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