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崇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又转头看了眼关越,忽然开口道:“祝星纬让我跟你捎句话,Free新到了批酒,是你爱喝的口味。”
“……不用了,”关越嘴角抽了抽,挽住江尧的胳膊,“我老公说我酒精过敏呢。”
又被攥住胳膊狠捏的江尧:“……”
“是吗?”季崇眼风在两人之间扫了扫,忽地笑了,“你还挺有趣的,难怪他爱跟你凑一起玩。”
“我先上去了。”季崇没有要继续寒暄的意思,也没等关越继续说话,他似乎对楼下的展览并不怎么感兴趣,也浑然不在意这场展览的负责人名义上有两位,只留给众人一个懒散的背影,“江,我们一会儿见。”
关越若有所感地抬眼望去,远处大厅另一侧,陶凯乐半张脸隐在暗处,唇角勾勒出的笑十分完美,但不知是不是他错觉,眼神却冷淡得骇人;对方也看到他了,他们隔着人群对视,片刻后,陶凯乐的笑扩大了一些,遥遥地向他举杯,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即转身从另一侧的楼梯上了楼。
江尧这时凑在他耳边道:“我们也该上楼了。”
“……嗯。”他收回目光,跟着江尧走上一侧的旋转楼梯,随口问,“去见季崇吗?”
但出乎意料,江尧摇了摇头:“他来不是为看展,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只参与晚上的小型拍卖,你不是要看那些新披露的款式吗?我们现在去看。”
江氏和乐响首次合作的重点就在今晚的这场拍卖,作为试展的独家福利,部分新披露的珠宝设计以及一些设计师孤品会列为展出品参与拍卖,并且往后的巡展大概率并不会复刻这种拍卖的模式,关越来这儿的目的之一也是拍卖会,但他此刻却有点犹豫:“季崇参与拍卖?那我们再送珠宝作贺礼,岂不是有不够上心的嫌疑?”
季崇和祝星纬的婚期就在一周后了,他们原本计划拍下某个孤品当作是结婚贺礼,这个节骨眼新郎本人出现,就难免有点打乱他们的计划。
“我猜不会。”江尧不知想到什么,笑了笑,“因为我们是祝星纬的亲友。”
“啊?”
关越不太懂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难不成就因为他们和祝星纬关系匪浅,所以送什么季崇都没意见么?
思及此,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对了,说起来,季崇怎么会突然来?之前不都是倪——”
他在江尧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闭上了嘴巴,憋了半天,咕哝道:“总不可能是因为被我拒绝了所以避嫌吧?我可没那么大的脸,而且季崇看着也不像是这么体恤下属的老板啊。”
江尧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回答:“可能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觉得自己多说多错,连忙转移话题,“难怪你说请了嘉昱哥,但他不肯来。”
祝嘉昱跟季崇不对付这件事已经在他们这些亲朋好友里传遍,前者自然不乐意出现在后者在的场合,江尧闻言,也表示赞同:“有时候我觉得嘉昱只是担心过了头,不过也正常,他看着星纬长大,又经历过那样的事情。”
说话间,两人走到二楼第一个展览区——说是展览区,实则是另装修过的酒店房间,已经有零星几个人在这个区驻足观赏;这个区主要展示此前未披露的新品,四周墙上还装订了设计师的草稿复印件,关越停在其中一张前,正仔细观看,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喜欢这个?”
他一回头,发现陶凯乐也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段高阳,只见陶凯乐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边,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地拍了拍他肩膀,亲昵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要是喜欢,这个就不参与拍卖了,我换成别的品。”
“……哪有你这样的主办?”他哭笑不得,“竞拍品不都定好了吗,我上来的时候还收到目录了呢。”
“那又怎么了,”陶凯乐不以为意,“咱们是什么关系!”
这话让他心中微动,刚想再说,就听对方继续道:“而且你和江总结婚这么久了,我也没送你们什么,这次展览又多亏了江总帮忙,以后无华还要多多请江氏关照,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回送些礼物嘛。”
他一顿,无可避免地想起那天标着对方名字的商业计划书,听对方的意思,难道已经确定要合作了吗?
陶凯乐话说得巧妙,让人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却不得不为此延伸出更多联想,他看展的心情消散了大半,面上却不动声色:“还是不用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从你这儿走后门算什么?”
“那让我走走吧!我愿意走后门!”一直没说话的段高阳忽然十分积极地道,“你们在讨论买什么是吧!那我想要隔壁那个屋的手镯!”
陶凯乐:“……”
关越:“……”
“怎么了?”段高阳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你要个屁。”陶凯乐翻了个白眼,转身给了他一脚。
作者有话说:
段高阳:嘿嘿,你们都不要是吧,那我要!
第34章 后悔
“不给就不给,踹我干嘛呀?”
段高阳好委屈地往旁边躲了躲,不敢离陶凯乐太近了:“陶陶,不是我说,你最近脾气真的见长,再这样下去你都要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我会想不开非要嫁出去?”陶凯乐像听到什么很好笑的话,“我妈从小就告诉我,娶和嫁是一种流动的定义,只要我够强,谁跟我结婚都是我娶。我哪天要真打算结婚,那我就找个愿意入赘的,最好能在家给我洗衣做饭带孩子,不插手我的事业,一米八以上八块腹肌的宅男优先,反正我又不是没钱养不起。”
段高阳:“……”
他被噎得无话可说,因为众所周知,陶凯乐亲妈早年去夫留子这事在龙青闹得很大,当时还连着上了好几天的晚报,以一己之力成功把自己从财经杂志常客变成了娱乐报纸的头条,陶凯乐小学三年级之后就几乎没再见过亲爹了,乐响是她传奇的亲妈陶英女士一只手撑起来的。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陶家算是龙青这一众家族里最不看重联姻所带来的效益的,陶凯乐从小接受的就是和其他富家子弟同等的继承人教育,性格也和她妈一样出了名的要强,这种上下一致的女强人风范,恐怕她刚刚所言还真不是在开玩笑,是确实没把和某某结婚列入人生计划里。
“好了。”关越刚才没出声,现在看段高阳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是给双方都递了个台阶,他看向段高阳,“你刚才说的什么镯子?我挺感兴趣的,想去看看。”
江尧看不来设计图纸之类的东西,原本在展示柜前溜达,这会儿也不知耳朵怎么就这么灵,闻言立刻转头:“感兴趣?”
随即视线又落在他空荡白皙的手腕,也不知到底从这一瞥中理解了什么,了然、又带点愧疚地点了点头:“好,买。”
“……”
关越的笑有点挂不住,陶凯乐视线在两人之间梭巡,忽然笑出声:“怪不得某些人不从我这里走后门呢,原来是我托大了。”
“江总。”她看向走到近前的江尧,伸出手又和后者握了握,“虽然已经说了很多次,但这次阿越在场,请允许我再重复一遍吧,合作愉快,希望您也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
江尧很有礼貌地点头,但却没多说,而是将略带征询的目光投在了一旁有些愣怔的关越身上:“你不是要去看那个手镯?走吧。”
“啊?哦。”关越回过神,下意识挽住他胳膊,向另外两人道别,“那我们就先——”
“……等等。”
陶凯乐忽然叫住他们,众人的目光一时都汇聚在她身上,连段高阳都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她;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头昂得很高,白色的鱼尾长裙将她衬得像一只不染尘埃的天鹅,她仰视江尧,但气势却不弱:“江总,有个问题我从刚刚就想问,参展名单事先最后一次核对,我并没有在上面看到季总的名字。”
季崇不参加此类交际活动几乎是业内默认的事实,连关越都有所耳闻,陶凯乐当然也知道,因此她从开始筹备到最后,邀请函的对接方一直都是倪子骞。
而现在倒了个个,作为季崇明面上话事人的倪子骞以生病为借口推脱不来,她从头到尾没联系过的季崇,却莫名其妙出现在了这个展会。
周围的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全散去了,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听什么事情不该听,这一方还算宽敞的空间里只余他们几人,段高阳在状况外,闻言更加莫名:“啊?来了不是更好?大佬不在名单上,神秘一点也是正常的。”
陶凯乐没理他这种乐观到荒谬的蠢货思维,继续说:“江总,我没有要质问您的意思,只是想确认一下,名单上没有季总,我之前也向他的特助倪子骞递过邀请函,子骞那时尽管推拒,但没向我透露季总会来的事实,他是否是您以私人名义邀请的?”
关越一时没懂这个问题的重点是什么,因为正如段高阳刚才所说,季崇无论在不在拟邀名单上,出面参展都是利大于弊的,光看今天其他来宾的反应就能知道。
江尧就算真以个人名义邀请了季崇,受益更多的也是先前与季崇毫无关系的陶家一方,毕竟从某个方面来说江尧也是祝星纬的哥哥,和季崇即将成为大众眼里的一家人;更何况江氏与近来冲势很猛的L'A也算旗鼓相当,这样的两个人联系上不奇怪,不联系才是反常。
但对乐响来说就完全不一样了,无华一个走平价路线的轻奢品牌分支能请季总本人到场,合作对象又是大家挤破头想攀上的江氏,别管江和季这两位是不是别有目的,都足够让其余人再好好掂量这牌子的价值了,要确实是江尧费劲巴拉把季崇请来,那江总本人可真是在世活菩萨了。
“是。”江尧总算说话了,他点了点头,“恰好季总与我有点交情,所以我请他来镇场,抱歉陶经理,决定得比较仓促,来不及和您那边同步情况,季总也是昨天才彻底定下行程的。”
这话说得让人无可指摘,恐怕陶凯乐想挑刺都没什么理由——不过本身也没什么可以挑刺的,送上门的名声,不要才是傻瓜,她本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因此表情没变,甚至还顺势露出个笑:“您不用跟我抱歉,我也只是确认情况,真要说起来,乐响感谢江总都来不及。”
于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就如来时一样令人摸不着头脑地结束了,直到进了隔壁房间,关越都还是一头雾水;这屋没其他人,江尧跟逛菜市场似的在柜台之间溜达,购物热情高涨,随便看到一个什么首饰就问他想不想要,他在拒绝了对方第三次之后,终于没忍住问:“你和季崇什么时候有交情了?”
这话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几个礼拜前江尧可连祝星纬结婚对象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江尧看他一眼,挪开视线,又看他一眼,又挪开视线:“就最近的事,生意场上,有点交情很正常。”
“正常?”他给气笑了,二话不说掏出手机,“你信不信我现在给嘉昱哥打电话告状,他知道你上上个礼拜还跟他打电话听他痛骂季崇半钟头,今天就跟人家称兄道弟吗?”
他威胁完,喉咙又有点发紧,后面的话音一瞬变得很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他还顾忌着无凭无据、不敢将话说得太笃定,但江尧突然请季崇来,确实引人深思,他可不信对方真的是想当这个活菩萨。
“倪子骞那天没骗我是不是?”他仰着头追逐江尧的视线,一直到后者避无可避,两个人距离倏然拉得很近,近到他能在江尧的眼睛里看见自己慌乱不知所措的脸,“陶陶找你合作真的别有居心,她忌惮你和季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你和季崇所谓的交情吗?”
江尧闭了闭眼,才开口:“也不能算是别有居心,在生意场上,这是很正常的——”
一向冷静到不近人情的江总忽然就有点说不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向关越传达这个事实:除去违法犯罪,任何生意场上的针对和算计其实都是正常来往中的一环。今天或许陶凯乐想阴他一把,可他明天说不定做得会更绝情,彼此上一刻谈笑晏晏,下一刻可能就是针锋相对,他接手江氏以来见过、也做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他只是没有让关越知道。
因为关越是被他用迟来的宠爱、足够的耐心以及善意的谎言浇灌出的天真孩子,即使脱去暗恋者这一层身份,关越对他来说也足够特别和重要,他想要维护这份天真——他也确实做到了,一份份证据摆在面前,有心者不需想就能猜到年少好友已经不再同路,可是关越还是问他,那么认真,好像只要他否认,就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他前所未有地在此刻意识到和关越结婚这个选择,比他预想中所带来的后果还要更糟,关越跟着他,迟早会看到那个他极力遮掩、不想让对方知道的残酷世界,更可笑的是,现在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痛苦,是由他而起了。
他突然想到那天支走关越,在书房里和季崇通的第一通电话,电话那边的季崇声音笃定,像是等他良久:“江总,久仰大名。”
“你算好的?”那天他尽管一直笑着,但是语气却带刺,“关越和倪子骞见面,还有那句话,真的是倪子骞自己想说的吗?”
“他自己想说,和我嘱咐他说,并不冲突。”季崇一贯漫不经心,连谈起正事都是如此,“我司员工喜欢贵夫人,爱屋及乌,所以帮他的伴侣规避风险,不是很合理吗?”
“季崇。”他声音完全冷下来,“你大可以直接让人告诉我,没必要经过关越,他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你知不知道,那是他高中最好的朋友!”
后半句话他几乎是在咬着牙说,但是季崇完全没有生气的意思,仍然懒洋洋的:“那又怎么样?人是会变的,他二十几岁,能明白这个道理。倒是你,江尧,关越现在为陶凯乐痛苦,归根结底不是因为你吗?”
31/66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